第52章
阮阮一共跟劇組請了三天假,其中兩天用來彩排,一天是正式錄制。
已經淘汰的學員,每個人也都被分配了一些舞臺任務,不然,全憑剩下的那些選手,決賽直播估計撐不了多久就要結束。
溫千雅見到阮阮,就是一個熊抱,興致勃勃地同阮阮講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又問阮阮:“你呢?你怎麽樣?”
桑淼也坐在另一邊,好奇地看向阮阮,阮阮簡單将自己解約以及簽了新公司的事情說了一下,桑淼像是并不驚訝,溫千雅在那兒嗞哇亂叫了半天。
“哇!是顧寒诶!我以前可喜歡看他的戲了!”
她用手肘戳了戳阮阮:“他本人帥嗎?好相處嗎?”
阮阮說:“就跟屏幕裏看着差不多帥。”
溫千雅說:“看來很好看了!”又問阮阮,“他跟鐘先生比,誰更好看?”
她問得無心,阮阮卻是莫名一愣,桑淼擡眼看過來,阮阮想了想說:“屬于不同類型的好看吧。”
溫千雅纏着她問:“分別都是什麽類選?”
阮阮捏着眉心,桑淼站起來說:“趕緊練習吧,我看決賽你一點也不緊張。”
溫千雅說:“我肯定是炮灰嘛。”
結果她這句話不知道怎麽惹到桑淼了,她的臉色忽然就冷了下來。
“我真的很讨厭你這樣占着好運氣卻不肯努力,白白放過機會的人。那麽多人拼命想進入決賽,都進不來,你稀裏糊塗走到這一步,卻至今還抱着這樣得過且過的想法。”
溫千雅其實并不是不想努力,只是她的确覺得進入決賽的大家都比自己優秀,自己再怎麽做,也是白費,不如讓自己一開始就不抱期待。
但她不敢跟桑淼這麽說,估計說完了桑淼會更生氣。
她低着頭不敢說話了,阮阮見氣氛一時僵持起來,拍拍溫千雅,放軟了聲音說:“桑淼說得對,去好好練習吧。”
阮阮的節目是和江明哲一起的。
阮阮拿到節目單的時候,就覺得腦仁疼,節目組明顯是要把她最後一點剩餘價值也榨幹。
曾銘已經不在節目組了,新來的導演不清楚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對阮阮也不了解,任務還是之前與阮阮對接的小編導交給她的。
小編導應該一直關注着阮阮,見到她就對她說:“恭喜你進了林眠的劇組!”
阮阮彎起眼睛說了聲謝謝。
她坐在練習室裏唱了将近半個小時的歌,江明哲才姍姍來遲,那時阮阮盤腿坐在地上休息,黃昏的光影順着窗戶落到她的眼睛上,她正輕聲哼着那首老歌的旋律。
是她與江明哲很久以前翻唱過的一首歌,當時他們翻唱完,便廣受好評,樂評人們都說他們賦予了那首歌新的意境。
但如今他們再唱,意境又不一樣了。
彩排結束後,天已經黑透了。
春漸漸深重,晚風越來越柔和了,她沿着走廊往外走,要參加決賽的練習生們還不肯回去休息,燈光常常要亮到淩晨。
阮阮站在窗外看了他們一會兒,無端又想起那些鐘瀝陪伴她在這裏練習的日子,以及昨日重逢時他淡漠的眉眼。
她覺得人類真的好奇怪。
譬如那時鐘瀝各種向她示好時,她覺得煩躁、想要逃離,她希望鐘瀝能夠離開她的世界,還給她她想要的平靜與安寧。
但如今鐘瀝真的釋放出離開的信號,她又覺得有點兒悵然若失。
她往後退了兩步,準備去食堂看還有沒有夜宵可吃,才發現江明哲竟然一直在旁邊等她。
她腳尖輕輕點了點地,隔着橙黃燈光與江明哲對視。
當初的事他究竟在中間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她已知曉,她覺得江明哲應該也已經知道她都知道了。
所以,他等在這裏,是為了什麽呢?
說抱歉嗎?可她已經不需要了。
那些無助、那些痛苦,她早已熬過去了,也早已走出來了。
她不會感謝苦難,她要感謝的只有那個堅強勇敢的自己。
同理,她也不會原諒為她帶來這些苦難的罪魁禍首。
她站在原地久久未動,江明哲卻已從她的目光裏讀出她的意思,他沉默良久,終究還是說了聲:“對不起。”
阮阮終于擡步往外走。
走廊盡頭便是一片草地,月色溫涼如水,她仰頭看了看天空,許久,突然輕輕笑了聲。
她歪了歪頭,說:“我知道了。”
她說的是“我知道了”,而不是“沒關系”。
江明哲垂下眼簾,聽見阮阮又說:“我始終相信,這世上的所有事情,都是守恒的,我不會去做什麽事來報複你,你放心。”
“因為,”她說,“因為我相信,該來的,始終會來的。”
她說這句話時,也是笑着的,江明哲想起自己最近漸少的通告,心髒突然狠狠往下一沉。他還想說什麽,擡頭卻看見走廊另一頭正有人走來。
阮阮也聽見了腳步聲,她回頭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最中間穿着一件灰綠色薄款風衣的鐘瀝。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暗罵一聲“世界真小”,她想起昨天鐘瀝的冷淡,此時竟然有些不敢面對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麽,但本能地想要逃離,鬼使神差地,她問江明哲:“要一起去吃個夜宵嗎?”
挽着江明哲的胳膊離開時,她擡頭剛好對上遠處鐘瀝諱莫如深的眼。
江明哲一頭霧水地跟着阮阮來到食堂,不明白剛剛還在暗戳戳暗示他“人在做天在看,他做的那些事總會有報應”的人,怎麽突然又這樣熱情地邀請他一起去吃夜宵。
但去食堂的一路,她又分明冷淡得不行,甚至,才走到一半,她又突然轉頭,笑着說:“突然又不餓了,不然你自己去吃吧。”
說完,也不等他回應,就徑直往宿舍的方向去了。
誰知在宿舍樓下,卻突然被人拽進旁邊的樓梯間裏。
大家平時都走電梯,樓梯間幾乎沒人來,他們剛進去,感應燈就亮了起來。
門被那人又腳抵住再次關上了,她的頭整個被對方壓在胸膛裏。
她的心髒跳得好快,但她完全沒有要掙脫的欲望,她對整個懷抱太熟悉了,因為太熟悉,所以在他面前連本能的躲避都沒有。
過了大約一分鐘,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推開他,但他手勁兒大,箍得緊,她從後面慢慢摸索去掐他的手臂,聲音甕甕喚他:“鐘瀝。”
她說:“放開我。”
頭頂的人呼吸沉重,他說:“不放。”
執拗得像個小孩兒。
阮阮說:“我要呼吸不過來了。”
鐘瀝就壓着她往上走,最終他們停在了二樓和三樓中間的那個拐角處,樓梯好長,整個空間裏都好安靜。
他怕她逃跑,手臂還壓着她,她的後背抵在牆上。
阮阮看了一眼自己衣服上蹭到的積灰,微微蹙起眉,未料這點小動作也被鐘瀝看在了眼裏。
他攬着她突然一個旋身,改成了他自己靠牆,阮阮背靠着他的姿勢。
他的呼吸灼熱,噴灑在她耳尖上,他的嗓音喑啞而低沉。
他親了親她的頭頂:“不放可以嗎?”
他一語雙關,話裏有話。
阮阮被他過分親密的舉動弄得不知所措。
宿舍樓裏斷斷續續會有人回來,這裏隔音不算好,阮阮甚至能聽見外邊的人說話。
她的心跳快極了,不知是因為鐘瀝離她太近,還是因為怕外面的人推門進來,然後發現他們。
她輕輕掙了掙,鐘瀝說:“我以為我可以離開你,我嘗試着給你你想要的自由,但我一看到你,我的堅持就瞬間被擊潰。”
他大抵不常說這樣的話,語氣冷硬得不像話,但阮阮卻能感覺到他的身體越來越熱了。
他禁锢着阮阮的肩膀,不讓她回頭看他,頓了片刻,他又繼續道:“不見你還好,短短見你一會兒,就像飲鸩止渴。”
思念并沒有停止,反而如雜草般在心底瘋狂肆虐。
“剛剛看到你跟江明哲在一起,我嫉妒瘋了。”
他壓低了嗓音,喋喋不休地呢喃着講着這樣令人臉紅心跳的情話,但他的态度又那樣一本正經。
阮阮覺得自己心口也突然生出一塊滾燙的烙鐵,燙得她整個人都發起熱來,甚至耳朵已經開始轟鳴。
她特別煞風景地問:“你……你真的是鐘瀝嗎?”
正在說話的男人聲音突然哽住,這些話他在心裏反複醞釀了很久,還是沈明軒教他的方法。其實也不算很認真在教,只是某次他又看見他喝得酩酊大醉時,實在看不過去,在一旁數落他。
“你試過坦誠去接受喝表達過愛意嗎?”
這是他那時昏睡過去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他那一瞬間并沒有想那麽多,第一反應是沈明軒竟然能說出這麽文藝的話。
然後等他醒來後,這句話便如魔音般不斷在他耳畔回響。
他這個人,做一件事,要麽不做,一旦開始去做,就一定要做好的,于是連坦誠自己內心這種事,他也做得如此極致。
像一只老虎,乖乖躺在了地上,攤開了肚皮,對自己喜歡的人說,我現在把我的一切軟肋交給你了。
——我把随時能夠傷害我的權力教給你了。
他流連風月場那樣久,此時卻純情得如同一個高中生。
他低聲喃喃:“我……可以繼續喜歡你嗎?”
作者有話要說: 實不相瞞,這個故事應該快結局了,提前感謝大家一路的陪伴~順便,想為我的預收文《月亮墜落》求個收藏,是一個酸酸甜甜暗戀文。等這本寫文就開始為那本存稿,2021,一起加油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