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男人薄薄的眼皮向下垂着，面色稍顯冷淡。
阮阮心裏一驚，連忙向後退了一步，她這才想到，她好像有好幾天都沒見到鐘瀝了。
以前鐘瀝也不常來，但每次她熬夜練習的時候，他好像總會出現那麽一下，一開始她還以為他是來錄制節目的，但常常等到隔天錄制的時候，她并沒有在現場看到他。
但她只在心中這麽想了一下，就讓這件事過去了，她沒有、也懶得去深究這其中的原因。就像此刻，她也不想深究鐘瀝這幾天沒有過來的原因。
她退遠了一些，才發現他今天不是自己過來，旁邊還站着一個阮阮不認識的人。她低下眉眼，說了聲抱歉，就繼續往超市的方向去了。
從頭到尾鐘瀝都沒有說一句話，站在他旁邊的男人看着阮阮的背影，說：“這是阮阮吧？本人比電視裏還要好看。”
他的眼神粘膩，語氣令人不适。
鐘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男人立刻閉了嘴，他讪笑道：“鐘總，我這次過來找您，是誠心的，希望……”
再多的話阮阮就聽不見了。
在阮阮的悉心指導之下，大家總算在公演之前将這首歌唱熟了。因為她們這首歌比較溫柔，故而造型師給她們準備的服裝和妝容都是很溫柔的。
阮阮的卷發也被很好地打理了起來，妝容上做了一點淚妝的處理，被燈光一照，閃着瑩潤的光，就像在流淚一樣。
阮阮唱得深情，隊裏其他人在正式表演時，也意外地都表現得很好。全場都安靜了下來，人群裏只有幾個寫着阮阮名字的燈牌，在一片黑暗裏輕輕晃動。
鐘瀝今天不知是何原因，并沒有坐在臺上，而是戴了口罩坐在臺下。
就在第一排正中間的位置，他今天沒有穿西裝，而是換了一件偏向休閑風的淺色羽絨服，裏面是一件白色的高領毛衣，頭頂上蓋了一頂鴨舌帽。
旁邊的粉絲沒認出他，在微博裏大誇特誇：嗚嗚嗚，來看星耀的公演，旁邊坐着一個大帥哥！好帥好帥，雖然戴了口罩，但肩寬腰窄，可以感覺出來顏值肯定一絕。
有人給她評論：【是來看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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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不過剛剛主持人說阮阮的名字的時候，我看他擡了一下頭，其他時間他一直低頭看着手機，像是在處理工作。】
【哇，腦補了一下，有被蘇到。】
【所以是我們阮阮的粉絲嗎？你把阮阮的燈牌拿給他，看看他接不接呢？試探一下。】
于是，等鐘瀝剛處理完一封郵件，再擡起頭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膝蓋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個小燈牌。
粉紫色的，顏色很夢幻，上面是一個卡通字體的“阮”，“阮”字的側上方，還坐着一個小貓咪，慵懶地眯着眼，神态倒是和阮阮有點相像。
他的眼裏不自覺浮起一絲笑意，餘光瞥見旁邊的女孩正有意無意偷瞄他，他拿起那枚燈牌，問對方：“找這個嗎？”
他将聲音壓低了些，沉沉的，很有磁性，女孩心裏又滾過一連串的感嘆號。
怎麽聲音也這麽好聽？！
女孩連忙紅着臉擺擺手：“送、送給你！”
她的聲音小小的：“你也喜歡阮阮吧？”
這時臺上一個節目已經表演完畢，幾個女孩站成一排，導師們正在一一對她們進行點評。鐘瀝注意到，邊角處阮阮等人已經在準備上臺了。
她望着舞臺中間，看得出有點緊張，雙手交握在一起，放在胸前，好看得像立在櫥窗裏的模特。
深夜，萬籁俱寂的時候，店裏燈光都熄滅了，只有馬路對面的路燈投射過來一縷光，照在她的身上，模特一瞬間有了生命力。路過的旅人無意間瞥見這一幕，驚嘆着睜大了眼，女孩目光輕佻地瞥過來——
許是突然發現這并不是自己要等的人，神情一下松懈下來，垂着眼，那些亮片一閃一閃低落下來，她悠悠嘆了口氣。
這時，忽然有人開口：“我聽見雨滴落在輕輕草地 ，我聽見遠方下課鐘聲響起……”
舞臺上燈光亮了起來，場景瞬間轉變，這回變成了校園裏，女孩們錯落地站在臺上，背景是一棟一棟教學樓，有人坐在長椅上，輕輕晃着腳：“愛上你的時候還不懂感情，離別了才覺得刻骨銘心。”
阮阮是第五個開嗓的，其他的所有燈都再次熄滅了，只有她頭頂那一盞燈還留着。
舞臺邊升騰起一陣水霧，淅淅瀝瀝的水簾從上方落下來，現場的觀衆大抵也沒想到節目組的舞美竟然會這樣大手筆。
有人小聲驚呼：“好美啊！”
阮阮走到臺邊坐下，追光燈一寸不離地緊跟着她，細細的水珠落在她的頭發上。
她唱：“原來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運，原來我們和愛情曾經靠得那麽近，那為我對抗世界的決定，那為我淋的雨，一幕幕都是你……”
她的嗓音清亮中帶着淡淡的啞，像是一個充滿故事的女人，坐在雨霧裏同人慢慢絮說遺憾與想念。
她的唇畔帶着笑，擡頭的時候，目光猝不及防與前面的男人對上。
即便隔着帽子與口罩，但她仍是單憑一雙眼睛就認出了他。他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雖然半張臉都被遮擋住了，但阮阮卻仍覺得自己能看到他緊繃的下颌，嘴唇也抿得緊緊的。
以前每次阮阮惹到他時，他都是這個表情，一開始阮阮還會不知所措，坐到角落裏盡量不打擾他，以免他發起脾氣來她招架不住。
誰知她越避着他，他就越生氣，後來阮阮就試探着去讨好他，趴到他身上去扯他的臉，強行給他扯出一張笑臉出來。
他不耐煩地拂開她的手，但眼裏的神色分明和煦起來。
鐘先生很傲嬌——後來阮阮在自己的微博小號裏寫過這樣的話。
同樣句式的句子還有：
鐘先生很喜怒無常啊。
鐘先生今天又莫名其妙發脾氣了。
好像有點喜歡鐘先生。
他喜歡我嗎？
微博只記錄了不到一年，後來她再也沒有登錄那個號，最後一條微博是：
【你喜歡的另有其人，那我也不要喜歡你了。】
阮阮收回視線，假裝沒看見鐘瀝眼裏翻湧的情緒，她從臺邊站起來，這時唱歌的已經換成別人。
她的頭發被雨霧浸得濕了一些，貼在她的臉上，令她整個人看起來透着一股純欲感。
鐘瀝旁邊的那個粉絲又在嗷嗷亂叫：“阮阮太美了太美了！”
她太激動，不小心抓到了鐘瀝的手臂，男人皺起眉頭，她這才松開，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我……”
鐘瀝忽然說：“喜歡的。”
女孩沒反應過來：“诶？”
鐘瀝望着舞臺的方向，臺上燈光在他臉上落下斑駁光影。
“我喜歡阮阮。”他說。
那晚去了現場的觀衆，回去以後，在各大論壇寫下的非劇透repo裏，基本上每個人都提了一嘴《小幸運》：
【《小幸運》組的場景設置也太絕了，中間換了好幾個景，那個物是人非的感覺嗚嗚嗚，太有代入感了，我坐在底下哭得像個傻叉！想起高中時候喜歡的男生了。】
【最絕的還是阮阮，她真的太美了太美了太美了，原本是為了看宋喬喬的，天哪，我完全被阮阮圈粉，而且她唱歌也好好聽啊，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上帝對她也太好了叭！】
當然，也有一些不和諧的聲音：
【阮阮的水軍能不能別炒了，節目都還沒播呢，就在這兒吹，尴不尴尬。】
【等節目播出後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誇張了，坐等樓上打臉，我看過現場，反正我這話說得很有底氣。】
但《小幸運》組在現場其實并沒有拿到特別好的排名，只堪堪排到了第四名，阮阮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人類是感官動物，尤其是看現場的人，其實更容易被那種特別炸裂的舞蹈刺激，從而沖動投票。
像她們這種安安靜靜唱歌的，相對來講就不那麽容易讓人上頭。
雖然整組的成績沒有那麽好，但是阮阮的單人成績卻直接拿下了當晚的人氣王。
表演完後，因為她的頭發和衣服都有點濕，所以一下場就去了化妝間。
化妝間裏此時一個人也沒有，甚至連燈都關上了，她擰開門把，手剛伸到牆邊，摸索着想把燈的開關打開。
身後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那腳步聲不疾不徐，緩緩靠近，她側頭看過去，下一秒，突然被人帶着拽進了化妝間裏。
她的後背抵在了門板上，門應聲關閉，連帶着燈光也一起被隔絕在了門外。
來人身上裹挾着點點寒意，他微微低下頭，鴨舌帽的帽檐蹭到了阮阮的頭頂，她有些不自在地仰起了脖子。
他的鼻息落在她的臉上，與她的交纏在一起。
阮阮用手抵着他的胸膛，低聲喚他：“鐘先生。”
來人低低嗯了一聲，尾音拖長了些，帶出一絲旖旎意味。
他又将頭壓低了些，聲音就像響在她的耳邊，他說：
“真的不喜歡我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