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這一晚大家最終還是沒能順利回到城堡,而是在機場附近的酒店住了一晚。
許是因為大家實在很久沒出來了,明明累得要死,卻一點睡意也沒有,深更半夜一群人坐在房間裏玩游戲。
酒店裏到處堆的都是零食和飲料,要不是工作人員不允許,阮阮覺得她們肯定會買酒回來大醉一場。
但還是買了一些氣泡酒,度數不高,權當飲料喝着玩兒。
阮阮靠在窗邊,手裏捏了一瓶枇杷酒,一點一點往自己嘴裏送。她酒量其實不好,但喜歡喝果酒,住在臨江別墅的時候,有陣子她無聊,春天時還會自己釀酒。
是梅子酒,青梅也是她自己去山裏摘的。
有天晚上她回來晚了,提着手電筒沿着山路往回走的時候,被自己腦補的野獸和鬼怪吓到了,一路戰戰兢兢地小跑着。
她甚至不敢回頭,眼睛只敢注視自己的腳下,跑着跑着,卻猝不及防撞到前來找她的鐘瀝身上。
是暮春時節,天氣已經很熱了,只是夜晚還有些涼,山風從兩人面上拂過。阮阮心裏太害怕了,陡然看見熟人,心裏那點懼怕就化成慶幸和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她抓着他的衣襟,眼淚撲簌簌往下落,倒把鐘瀝逗笑了。
他就着她抱着他的姿勢将她整個人都托了起來,手掌在她屁股上用力拍了兩下,語氣卻并不嚴厲:“還知道回來。”
輕笑着的語調,還帶了點氣音。
明明已經是成年人,卻被人這樣像教訓小孩子般打屁股,阮阮的臉瞬間羞得通紅。
她埋在他的脖子裏不肯起來,鐘瀝就那樣一路将她抱回了別墅。
別墅裏的仆人見她終于回來,都松了一口氣,隔天阮阮醒來時,負責掃灑的阿姨苦口婆心地囑咐她:“阮小姐以後出去,要跟我們說一聲,最好是找人陪着,你不知道喲,昨天鐘先生太吓人了。”
鐘先生吓不吓人阮阮不知道,但這個事兒被他記了很久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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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晚秋,阮阮把釀好的酒拿出來時,鐘瀝靠在沙發上看書,瞧見她的動作,還陰陽怪氣地諷刺了好幾句,最後又逼着阮阮一口氣喝掉了小半罐。
她第一次釀,沒控制好量,酒精的含量超出了她自己的承受範圍,那晚他在她面前變成了無數道重影。
女孩盤腿坐在地毯上,酒後特別放肆。
她一遍又一遍地問鐘瀝:“這世上怎麽會有人讓人喜歡,又讓人憎惡?”
不等鐘瀝答話,她又繼續絮絮叨叨:“我有時候,真的有點痛恨,我竟然喜歡上你。”
她半個身子都趴在了他身上,女孩喝醉以後,難得坦誠,這樣矯情的話也能被她講得這樣認真。
她的雙頰爬滿了緋色,眼裏水霧彌漫,眼角也壓過一陣有一陣的紅暈。
膽子也大得不行,伸手去捏他的臉,捏完之後,又突然傾身過來,“吧唧”一下親了他一口。
空氣裏滿是梅子酒的清香。
她垂目淺笑:“不過,沒關系的,我……我很快就不喜歡你啦。”
語畢,一頭倒進他的懷裏,他掐着她的腰将她抱起來,扔進浴室裏,溫熱的水流澆下來。
她醉得厲害,饒是這樣折騰,都沒有醒來。
一直睡到隔天中午,她才迷迷蒙蒙睜開眼,那時鐘瀝已經去公司了,她坐在床上回憶半天,第一次體會到了喝斷片是什麽滋味。
小心翼翼給鐘瀝發微信,問他自己有沒有做什麽放肆的事情,鐘瀝避重就輕地調笑了她兩句,阮阮便把手機丢到一邊了。
但是,她可以肯定——自己一定做了什麽,或者說了什麽,否則,為什麽從那以後,鐘瀝就對自己越來越疏離了呢?
阮阮咬着瓶口,她許久沒碰酒,雖然度數很低,但此時還是覺得有點頭暈了。
桑淼她們看起來也很上頭,真心話大冒險這樣無聊的游戲,竟然也能玩好幾輪。
阮阮沒參與,她們也看到了今晚的熱搜內容,大約以為阮阮心情不好,便沒有強求她。
她樂得清閑,坐在玻璃窗前看雪景。
先前雪停了一會兒,但現在又開始往下落,沒有那麽大了,細小的絨毛,随着風四處飄蕩。
便是在那樣一個福至心靈的時刻,她突然想起了,想起了自己那次喝醉時所做的一切。
其實事情都過去很久了,現在再記起,也沒有什麽意義了,即便在當時,也沒有更多的意義。
鐘瀝本來只是逗弄她玩,未料寵物動了真心,所以他只好選擇遠離——他那時是這樣想的吧?
這符合他的人設,也是所有聰明人的慣常選擇。
阮阮按了按眉心,瞧見這一輪又是桑淼輸了。
“大冒險,這次選大冒險!你已經真心話好幾輪了,你的真心話都好無聊。”孟瑜不滿吐槽。
桑淼說:“沒有必須大冒險的規定。”
孟瑜:“就豁出去一下又怎麽了嘛,你難道玩不起?”
小女生那點兒勝負欲瞬間被挑起來:“大冒險就大冒險,說吧,要幹什麽?”
孟瑜想了一會兒,說:“給你手機通訊錄裏最後一個人打電話,要求,必須讓對方說出‘我喜歡你’這四個字!”
“土不土。”桑淼有些嫌棄地翻了個白眼。
雖然土,但是衆人顯然對這種戲碼百看不爽,屋子裏霎時便被一陣陣此起彼伏的起哄聲包圍。
“噓——!”孟瑜朝她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桑淼直接将通訊錄翻到最底下。
鐘。
桑淼:“……”
阮阮打眼一看,也知道是誰了,她有些無奈地再一次按了按眉心,深覺這世上有些事情真的很難不讓人感嘆一句造化弄人。
“鐘是誰啊?”有人問。
桑淼頓了會兒,有些不情願地說道:“……我哥。”
“啊,那應該很容易的吧。”
桑淼頭疼:“哪裏容易?”
孟瑜道:“你和你哥關系不好嗎?”
桑淼轉頭看向阮阮,臉上露出一言難盡的神情,阮阮愛莫能助地聳了聳肩。
桑淼抿了抿唇,喚道:“阮阮姐。”
這還是她第一次叫阮阮姐姐。
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阮阮有些警惕地看着桑淼。
桑淼說:“你幫我打好不好?”
她睜着眼說瞎話:“我跟我哥關系不好,我怕他罵我,如果他聽見不是我的聲音,也許态度會好點……”
阮阮:“……”
阮阮簡直驚呆了,小丫頭竟然還有這副面孔。
阮阮說:“這不合規矩吧?”
孟瑜也來勁兒了:“不是說了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這就是我們《星耀》的slogan!”
狗屁slogan,星耀的策劃聽到這句話估計要氣死。
阮阮被她們胡扯的功力逗笑了,偏偏這群小姑娘,別的沒學會,起哄倒是一把好手。
“試一下嘛。’
“我也想知道桑淼哥哥是什麽樣的人。”
“又不是讓你跟他談戀愛,你害羞什麽?”
……
酒店裏暖氣開得太高,酒精在阮阮胃裏翻滾,她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昏沉。
她彎腰把酒瓶放下,擱在了桌子上,身子又扭了回去,特別懶散地靠在門框上。
雜亂的卷發從她額前垂下來幾縷,将她緋紅的側臉影影綽綽藏在了後邊。
女孩們起着哄,又忍不住贊嘆:“阮阮今天真的好好看哦!”
這人邊說,還邊拿手機去拍照。
阮阮擡手擋住自己的臉,笑罵她們:“別鬧,你們是花癡嗎?”
孟瑜理直氣壯:“誰不喜歡美人嘛。”
阮阮說:“我不打電話,你們這彩虹屁就不會停下來了是嗎?”
孟瑜她們本就是故意鬧阮阮,聽到她這句話,特別坦然地點了點頭:“自然!”
“唔。”阮阮拖長了音調,有些無奈地用胳膊擋住自己的臉,想了會兒,終究還是直起身子,走到她們玩游戲的桌邊。
“拿來吧。”她對桑淼說。
這裏面只有桑淼和阮阮知道這個“鐘”是誰,也只有桑淼知道阮阮和鐘瀝的關系,她剛剛頭腦一熱說了那樣的提議,在阮阮百般拒絕後,她其實就有點後悔了。
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收回自己的話。
她猶豫了片刻,有些擔憂地看着阮阮:“可以嗎?”
阮阮哼笑了聲:“你現在知道擔心啦?”
桑淼皺了皺眉,想到什麽般,問阮阮:“你是不是喝醉了?”阮阮現在的狀态,實在和平時不太一樣,性格像是外放了兩倍。
平時她不管有什麽情緒,都斂着,此刻卻全都無所顧忌地釋放了出來。
但這樣的阮阮,也更美了,一颦一笑間,好像都在故意撩撥別人,帶着不自知的風情。
阮阮接過她的手機,睨她一眼:“沒有,那點兒酒而已。”
桑淼十分确定地說:“你喝醉了。”
她心裏隐隐閃過不安,但阮阮已經拿着她的手機晃晃悠悠往陽臺的方向去了。
她轉過身,面對着她們,像下了很大的決心般,她說:“我要開始打了哦。”
孟瑜朝她扔去一個抱枕:“別墨跡。”
屋子裏安靜下來,四下裏只餘下聽筒裏“嘟嘟——”的聲音。
半分鐘後,電話被接通,男人嗓音喑啞,蕩在寂靜無聲的夜色裏,顯得有點兒性感。
孟瑜激動得快把桑淼的手背掐腫了。
阮阮眨了眨眼,這才像回過了神似的,她深吸了一口氣。
男人嗓音淡淡。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