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後來,朋友門拿這事打趣了他很久。
那會兒他在鐘氏還沒徹底站穩腳,他那位小媽帶着他那個便宜哥哥,成天虎視眈眈盯着他,為了阮阮,答應盛川近乎訛詐的條件,其實不劃算。
不該是商人所為。
“鐘少為博美人一笑啊。”有人揶揄道。
鐘瀝手裏捏着一支酒杯,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腦海中忽地浮現出,那日送走盛川等人後,女孩站在對面怯生生的眼神。
她先前實在哭得太狠了,眼尾壓過一陣一陣的紅,嘴唇也被她自己咬破了,整個人看起來狼狽極了。
但她脊背挺得很直,語調不卑不亢:“謝謝鐘少幫忙,欠您的人情,我會記在心裏,以後一定還您。”
到底年紀還小,她以前從來沒有應對過這樣的場面,這話還是從她以前看過的書裏學到的,憑着記憶模仿一二,但模仿得也不太到位,有種故作成熟的違和感。
鐘瀝覺得有趣,毫不在意地“哦”了一聲,問她:“你不是喜歡我嗎?喜歡了很久?”
他明知她那些話只是權宜之計,偏要這樣追問她,阮阮覺得羞赧,她低下了頭,不知道該怎樣接他的話。
鐘瀝卻斂住了神色:“我這人,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我既然幫了你,就一定要拿到回報的。”
他的助理辦事效率很快,半個小時後,阮阮就收到了鐘瀝那邊拟好的合同。
……
酒氣在包廂裏揮發開來,那人問完問題,就見鐘瀝發起呆來,他又往他杯子裏倒滿酒,調侃道:“咱們鐘少思緒又飄到哪個溫柔鄉去了?”
鐘瀝被拉回神思,他淡淡道:“你們不覺得她有點眼熟嗎?”
倒酒那人手腕微頓,半晌恍然大悟道:“嗐!還真是有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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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麽,笑說:“想不到鐘少還是個癡情種。”
鐘瀝諱莫如深地笑了笑,沒吱聲。
旁邊有人摸不清情況,問道:“什麽啊,像誰?”
“還能像誰,除了他那位好大嫂,還有誰能讓他如此牽腸挂肚?”
“靠!這麽刺激?”
外面的雪像是積攢了四季的怒氣,要一下子發洩完似的,随着夜色漸深,雪也越下越大了。
鐘瀝抽完一支煙,又在外邊散了會味兒,才重新進屋。
屋裏暖氣已經散得幹幹淨淨,空氣裏毫不留情漂浮着冬的寒氣。阮阮睡得不安穩,眉頭緊鎖,整個人都在發顫。
鐘瀝皺眉看了她一會兒,在電腦的電也用盡之前,他脫掉鞋,也躺到了床上,将阮阮整個人都裹進了自己懷裏。
他長得很高,胸膛寬闊,但怕自己身上的冷氣過給她,所以并沒有睡到被子裏。
他隔着一層被褥抱住她,男人的懷抱很暖,阮阮的呼吸終于平穩一些,眉頭也慢慢舒展開來。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忽然傳來擰門的聲音,伴随着的還有細細碎碎的說話聲:
“好像從裏邊反鎖了。”
“可能是睡着了吧。”
應該是醫生回來了,發現門打不開之後,他們又走了。
雪光映亮外面一點天色,鐘瀝看着外面婆娑的樹影,半晌,懷裏的人突然發出簡短夢呓,嗓音沙啞,帶着病中的綿軟。
她的嘴唇微張,小聲喚道:“爸爸。”
她說:“爸爸給阮阮唱歌聽好不好?”
他愣了片刻,低頭看向她。
她的臉還是很紅,臉上做出一副撒嬌的表情,輕輕嘟着嘴,但眼角卻不受控地有眼淚流出。
他的心髒忽而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紮了一下一般,他擡手抹點她眼上的淚水,良久,卻忽然自嘲一笑。
他在幹什麽?
倘若他那些朋友看到他此刻的行為,恐怕要寫進回憶錄裏進行永久嘲諷。
阮阮再次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了,她的手腕上還插着針頭,冰涼的液體越過細而長的軟管,一點一點融進她的血液裏。
溫千雅邊咬着一個手抓餅,邊坐在床前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見她醒來,她立馬跳了起來,大呼:“醫生!醫生!她醒了!”
阮阮被她吵得頭疼,桑淼在一旁冷聲道:“閉嘴。”
阮阮這才發現,盛音的幾個人都來齊了。除了盛音的人,還有幾個和阮阮關系不錯的練習生也在。
醫生聽到聲音,過來測了一下阮阮的體溫,又問了她一些關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之類的問題,就離開了。
溫千雅說:“周煜老師和江明哲老師早上也來過,看你沒醒來又走了。”
阮阮“哦”了聲,說:“只是發個燒,又不是什麽大病。”
“屁嘞!”溫千雅說,“你昨天沒回來,我們都急死了!但是雪太大了,選管老師說你這邊有人照顧,讓我們不用過來,所以我們就沒來。”
阮阮這才想起她似乎一醒來,就沒看見鐘瀝。
但眼前這些都不是可以問話的人,她壓下心中的疑惑,又問:“對啦,昨天的分組怎麽樣了?”
桑淼簡單跟她說了幾個人名,竟然還真的全是舞擔,桑淼不大走心地說:“恭喜,你運氣挺好。”
阮阮彎起眼睛,開玩笑道:“這大概就是對我生病的補償吧。”
溫千雅假哭道:“沒來得及做記號,我選錯了。”
阮阮問:“你去了哪組?”
“跟我一組。”趙伊一說,“一首主vocal的歌。”
她們又聊了一會兒,幾個人就匆忙趕過去練習了,就桑淼還賴在那裏沒動,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阮阮疑惑地看着她,桑淼說:“C位不在,我們怎麽排隊形。”
阮阮頓時就有點兒不好意思,桑淼又說:“你是因為那天跟我在天臺上吹了風,才發燒的嗎?”
阮阮說:“是啊。”
桑淼一時愣住,大概沒想到會有人這麽直接,畢竟,大部分人聽到這種問題,都會說“不是,跟你沒關系”吧?
阮阮看她愣在那裏,忍不住笑了笑,說:“所以,你對我好點啊。”
桑淼翻了個白眼,須臾又說:“你生這一場病,腦子也受影響了嗎?總覺得變了很多。”
阮阮挑了挑眉。
桑淼說:“你之前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看起來仿佛很努力,但壓根兒就什麽事都沒放在心上。努力去跳好舞、唱好歌,也只是為了完成任務,沒有自己的靈魂。”
“但你現在好像突然有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大抵是覺得自己這段話講得神乎乎的,有點兒矯情,她擺擺手,說:“算了,我先回去練習了,我們先把動作摳完,等你回來再排隊形,反正扒舞也用不上你。”
阮阮一時也不知她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鄙視自己,她笑着說:“好,我很快會回去。”
桑淼走後,阮阮本來還想繼續眯一會兒的,但是她這兩天睡得實在太多了,眼睛閉了半天也沒睡着。
她哀嚎了聲,手機被沒收,病房裏也沒有電視,好無聊啊。
想到這,她突然又想起鐘瀝。
夜裏迷迷糊糊燒得難受時,好像有誰将她抱在了懷裏,手掌拍着她的後背,在她耳邊輕輕唱歌。
是首搖籃曲,記得小時候,阮珉經常給她唱。
她小時候就愛發燒,尤其是念小學的時候,有陣子,幾乎每周都要去打幾天吊針。
那段時間,阮珉每晚都會給她念童話故事,《小草莓朵朵》、《綠野仙蹤》、《愛麗絲漫游奇境記》……
念完故事,又給她唱歌,翻來覆去只會唱一首,“寶貝兒快快睡覺,快快睡覺”,那樣輕緩,那樣溫柔,萦繞在她的夢裏。
……
所以,夜裏那個人,是鐘瀝嗎?
這個念頭剛剛闖入她的腦,就被她揮去了,像他那樣的人,怎麽可能?
她低頭笑了笑,醫生大概也無聊,在外面敲了敲她的門,阮阮清了清嗓子,說:“請進。”
醫生端了一份熱騰騰的粥遞給她,說:“有個姓劉的先生,讓我轉交給你的。”
阮阮想了想,應該是劉特助。
醫生臉上寫滿了八卦:“你跟鐘瀝關系不錯啊。”
阮阮不知道怎麽回答,含糊着“嗯”了一聲。
醫生見狀,也沒多打聽,她能夠來節目組工作,保密協定可都是簽得好好的,這種練習生的隐私,還是不要知道為好,否則她真的怕她忍不住會說出去。
誠然,她真的很好奇就是了。
粥還是素粥,阮阮長長嘆了口氣,覺得嘴巴裏寡淡得厲害。
醫生看到她的表情,笑道:“你現在确實吃清淡點好。”
阮阮不情不願地“哦”了聲。
醫生又說:“對了,你知道嗎,第一期節目已經播出了哦!”
因為一公的時候是需要粉絲去到現場的,以往都是節目組通過某些渠道內部聯系到大家的粉絲。但是那樣一來,之前從未露過臉的純素人,就會沒有粉絲去到現場。
故而,節目組今年做了個小小的改變,準備在一公之前就放出節目。
有關節目組第一期的炒作方向,其實小編導之前有暗暗給她透露過,包括林冉也明說過,到時他們應該會拿她來超話題。
阮阮斂了斂神色,不用動腦子,都知道自己現在恐怕已經在網上被罵成篩子了。
她揉了揉眉心,似乎完全不感興趣地點了點頭。
醫生卻傾訴欲旺盛:“你不好奇嗎?”
阮阮從善如流地說:“确實蠻好奇的。”
醫生:“哇,我就說嘛!所以,麻煩你告訴我,究竟是‘霸總和小嬌妻’是真的,還是‘溫軟’是真的哦?!”
阮阮:“诶?”
诶诶诶???
作者有話要說: 阮阮:好像混入了什麽我不知道的東西!
鐘瀝:溫軟是假的溫軟是假的溫軟是假的,每人抄一千遍!
江明哲:怎麽,我不配擁有一個姓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