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阮阮隔日終究還是再次來到了盛音大樓。
昨天臨分別時,林冉的話猶在耳邊,有些譏笑的口吻,她翹起唇角,問她:“你不會到現在還把自己當成盛川的未婚妻吧?”
阮阮将後脖頸卡在椅背上,忽然就覺得沒意思。
“你想多了。”她說。
“你沒那個意思就好。”林冉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盛川對你沒有什麽感情,否則他也不會将你送到鐘先生床上,你是聰明人,我想你比我清楚。”
她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麽,但回頭看了阮阮一眼,終究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阮阮搓了搓自己的臉,她今天又一大早被樓下的動靜吵醒了,雖然扯過被子悶住頭又睡了會兒,但到底精神不佳。
她先去對面的星巴克買了杯咖啡,才打着哈欠進門。
今天前臺就一個小姑娘在值班,腦袋上綁着個小丸子,正低着頭不知道在專心幹什麽。
阮阮走過去,從櫃臺上的小框裏拈起一根棒棒糖,應該是草莓味兒的,被紅色的糖紙皺巴巴包着。
周小遇聽到動靜擡起頭來,一句“早上好”剛要到嘴邊,硬生生又被她咽了回去,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阮阮?!”
“你說什麽?阮阮要回來?”
盛音十七樓,此時一群女孩子剛做完熱身活動,也在讨論阮阮。
“是啊,”說話的女孩名叫梁薇,“我聽我表姐說的,她以前給阮阮做過化妝師,說昨兒她們都被叫過去給阮阮開會呢。”
“這麽多年,譜兒還是這麽大。”有人酸溜溜說道。
梁薇嗤笑一聲:“她哪有什麽譜,聽說昨天那個會專門為了羞辱她的,說她又老又沒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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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但你不是說她要參加《星耀》?”
“是啊,都不用比賽,直接就給她一個名額哦……”梁薇還想說什麽,餘光瞥見正拿着礦泉水走過來的桑淼,收住了聲,忽而轉口道,“如果她的業務能力像我們淼淼這麽強,倒還可以理解,但是……”
在場的練習生雖然明面上不說,但心裏都門兒清,桑淼雖然說要和大家一起比賽,但她的名額其實早已經內定好,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剛剛梁薇那些話,雖然是為了吐槽阮阮,但實際上也相當于在打桑淼的臉。
梁薇有些尴尬地笑了兩聲,才又繼續道:“但事實是,她都淡圈這麽多年了,四肢都硬化了吧?讓她代表我們公司去參加《星耀》,到時候丢的豈不是盛音的臉?”
梁薇講話刻薄,不給人留情面,但在某種程度上也确實逗趣,偌大的練習室裏很快響起一陣笑聲。
阮阮聽着裏面的聲音,手指在門上停了片刻,又收了回來。
林冉的助理小周從旁邊路過,見狀,有些不解地問:“阮阮姐,怎麽不進去?”
阮阮側了側頭,聽見裏面議論還在繼續,小周大抵也聽到了,臉上露出一點尴尬的神色,阮阮指了指茶水間的方向說:“我去倒杯熱水。”
未料話音才落,門突然被人從裏面拉開。
溫千雅本來想出門上廁所的。
京市的冬來得特別快,才剛過十一月,郊區竟然就開始下雪了,市區雖然好一點,但冷空氣到底還是以勢不可擋的姿勢侵襲過來。
公司大樓裏成天開着暖氣,但為了防止自己犯困,練習室裏的暖氣開得低,門一打開,走廊裏的熱氣撲面而來。
溫千雅沒提防門口有人,先是愣了一瞬,随即才是一聲聲音不算小的輕呼:“阮阮……姐?!”
衆人大抵也沒想到自己剛剛議論的對象竟然就在門口,練習室裏靜了一瞬,小周看了一眼阮阮,縱然此時被無數雙目光打量,但她仍是雲淡風輕地站着,甚至唇畔還壓着幾分若有似無的笑意,與練習室裏劍拔弩張的氣氛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進公司的時候,阮阮已經隐退了,她以前其實沒怎麽見過她,但關于她的事情,公司裏的員工幾乎人人都能張開嘴說上兩句。
其實名聲不太好——戀愛腦,沒有事業心,據說與很多高層都有過不清不楚的關系,傳言還有一次,她企圖爬盛總的床,最後被他丢了出來……也不知道後來是怎麽搭上鐘先生那條線的。
小周斂下心神,先阮阮一步走進了練習室:“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阮阮,之後會跟你們一起參加《星耀》。”
話音剛落,旁邊便有一個人輕笑着出聲:“不用您介紹,阮阮姐誰不認識啊?”
盛音創建八年,阮阮在公司裏便呆了八年,很多小姑娘心裏大抵還有模糊印象,當初自個兒進公司時,阮阮的照片可是挂在公司頭部藝人那一列,是大家夢想成為的對象。
梁薇這話一出,本來寂靜的練習室裏頓時又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阮阮站在門口,有些出神。
小周側頭看了梁薇一眼,似乎是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若無其事又收回了目光。她不是救世主,剛剛主動給阮阮介紹,已經算解了她的圍,賣她一個人情,再多的事情她也懶得做了。
這幫練習生也并不是好惹的,她沒必要為了一個阮阮得罪旁人。她說完以後,又交待了兩句,就徑自出門了。
阮阮抱着羽絨服站在門口。
裏面的人都剛運動過,不覺得冷,阮阮卻着實被裏面的涼意吹得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溫千雅尴尬地站在她旁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她撓了撓頭,半晌才弱弱地問:“阮阮姐,你要不要先換身訓練服?”她說完,目光落在阮阮除了羽絨服外再無她物的雙手上,眨了眨眼,狐疑道,“你該不會還沒有領訓練服吧?”
阮阮坦然地搖了搖頭,她之前問過林冉哪裏可以領訓練服,但她可能在忙,一直還沒回消息。
溫千雅思索了片刻,說:“我先帶你去領衣服吧?”
與溫千雅相熟的練習生像是看不過去了,在後面提醒她:“千雅,你不是要去衛生間?”
溫千雅這才拍了拍腦門:“對哦,我忘記了……”
饒是阮阮,都忍不住笑出了聲,她說:“你先去衛生間,我在這裏等你。”
這間舞蹈室是表演教室改裝的,空間很大,四面都是鏡子。
阮阮尋了個角落坐下,這裏的練習生們年齡都不大,小小年紀就被盛音簽了下來,也沒怎麽接觸過外面的世界,大約都沒面對過這樣的場面,除了梁薇還會出出頭說兩句風涼話,大部分人都鹌鹑似的垂下了頭。
但又實在忍不住好奇,目光若總有意無意地朝阮阮的方向瞟。
這時,突然有個人低聲問了一句:“你們有沒有發現,阮阮和桑淼長得有點像诶……”
“哪裏像了?”角落裏有人略微不滿地反駁,“眼睛不好建議去治治。”
阮阮循聲看過去,一眼就注意到了與她呈對角線而坐的桑淼。
大概為了方便跳舞,她今天的頭發全部紮上去了,捆在頭頂,衣服是公司統一發放的毫無特色的訓練服,妝不濃,但滿臉都是膠原蛋白。
幹幹淨淨,元氣滿滿,是非常符合當下大衆審美的長相,一看就是被家裏保護得很好的小公主。
——的确不像。
如果非說像,大概就是眼睛還有那麽幾分相似,都是細長的丹鳳眼,但許是同經歷與年齡有關,阮阮的眼神更沉靜,而桑淼的眼神裏還滿是少年人的銳利。
在阮阮打量桑淼的時候,其實衆人也在打量阮阮,雖然阮阮在公司裏名氣大,但其實真正見過她本人的人并不多。
大家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公司幾年前的畫報上,雖然那時候的造型已經不符合現在的審美,看起來又土又庸俗,奈何阮阮這張臉長得好看。
她其實長得并不算精致,五官都不算完美,但整張臉合在一起,便有一種格外疏朗的美。
是有些古典韻味的長相,但又不是傳統的古典,總之,整個人看起來很高級,很懶散,仿佛什麽事都不在意的樣子,但随便一挑眉一瞥眼間都是風韻。
而衆人此時看着她,雖未多言,但每個人心裏其實都不約而同地浮現着同一句話——她怎麽一點都沒變老?
其實還是有變化的,如果說幾年前的阮阮還只是青澀的美,那麽此時的她便已經完全長開了,像一幅水墨山水畫,經歷過層層暈染之後,變得愈發豐富,美得愈發有層次。
阮阮當然不知道26歲的自己在這幫小姑娘心裏已經成了可以用“老”這個字來形容的人,她将眼神從桑淼身上收回來,思緒在“桑”這個姓上過了一下,她抿起唇,眼睛微微彎起來,突然說:“我也覺得挺像的。”
她的嗓音輕快,語氣俏皮,說話的人大概沒想到她會突然接上這麽一句,剛剛才熱鬧一點的練習室頓時又陷入寂靜之中。
溫千雅從衛生間裏回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詭異的畫面。衆人擠作一堆,唯有阮阮一個人被孤零零孤立在對面。
她個子雖然高挑,但人很瘦,羽絨服一脫,整個人便更顯得纖薄起來。
……看起來怪可憐的。
溫千雅頓時就想到了她喜歡了很久的某個可憐小愛豆,“媽粉”之心瞬間溢滿整個胸腔——
況且,剛剛群裏的消息,她可都看見了,這群人仗着阮阮還沒在群裏,七嘴八舌地講她的壞話,一會兒說她走後門,一會兒說她年紀大……雖然走後門的事情她不了解,雖然跟她們相比,她也确實年紀不小了……但是!
但是,人家長得好看啊!
如果可以長成阮阮這樣,她也願意年紀大,二十六歲算什麽?二十七、二十八……三十歲她都願意!
她咬了咬牙,将阮阮“悲傷垂眸”的神态盡收眼底,心裏那點兒憐惜之情愈發濃重。
她攥緊拳頭,飛快走上去拉住她的手,語氣堅定道:“女兒別怕,媽媽保護你!”
???
阮阮:…………啊?
作者有話要說: 阮阮:我把你當朋友,你竟然想當我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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