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花

第37章 紫蝴蝶

? 第二十三章紫蝴蝶

11月21日星期日

晚上一直呆在我的小天地。補寫日記。寫信。

這個星期收到韓襄好幾封信。

你那掉隊的信終于收到了。下午監考完回辦公室，很自然地望向桌面，空的，很失望，走向後面把試卷交到政治老師臺面時，無意中看到級長後面的桌子有一封信，似曾相識，又不敢放肆張望。倒回頭時，我稍微靠那邊的桌子走，可仍是瞧不清，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走到旁邊一伸手就拿起來，果然是你給我的。拆開一看，有兩張照片不是這次照的，我很喜歡。回去我就把純海景與這次純江景的放在一塊，真的很像，你怎麽會想出送我這兩張的呢？我們分別這幾天，我都在盼着你的信，與你相見的代價就是推遲收到你的信。

今天，我上下午都監考，明後天都不用了，你也與我一樣嗎？雖然如此，我也沒有輕松的感覺，壓得我拼着命去改卷、備課、改練習冊、作業，別的人一監考完就高高興興地離開辦公室，唯有我在改卷，下午還抱了兩個班的卷子回來。身體、腦袋累的似乎麻木了，一坐下來連飯都顧不上吃就改起來。只是偶爾塞上一口兩口，熱情非常高漲，到徐萍叫我看《絕代雙驕》時只剩幾份了。速度這樣快，是因為最後一大題沒有改。等到改完了之後，就不想幹別的了，我還野心勃勃地帶了兩個班的作業回來，可是現在連半眼都不想瞧它。

外面正下着雨，有時還聽得到隆隆的雷聲，怪不得今天那麽熱，又那麽悶，前幾天吹的是南風，是不是北上的南風給南下的北風逼成的呢？按這樣的話，你那可能要到明天才下。

不知不覺就又寫滿了兩張，而且上午才給你寄了一封信，我也不好意思了。我的信這麽不好看，都還要發出，真委屈你了。之所以這樣厚臉皮，全因私下認為知道我在幹什麽，你也會高興的。

晚安，小冤家。

夜已深了，先祝你好夢。我剛剛把五個班的卷子都改完了，多數是50分-70分之間。還有一個班，明天我就可以改完了，速度快得驚人。昨天晚上我還害怕，最後那一大題不知咋改，可是今天卻心血來潮（是熱情高漲），一下子就能給出判斷和分數。你呢？有我這麽快的速度嗎？我時常幻想：你班的人數這麽少今天就趕着改完的話，明天你會來看我的吧（白日夢，你會替我着想的）。

下午以為會有信來，就特地跑回學校，直奔總務處。又是很失望，沒有信。收發室的阿姨一見我就知道我是誰，肯定是我收到同一字跡的信太多的緣故。因為這，外面也對我有些傳聞，即我有男朋友了。晚上看電視時，徐萍也轉過鄰居的疑惑：我到底有沒有男朋友。他們的答案是一定有的，連徐萍都懷疑了。我告訴你這些，你千萬不要多心，進行自責。我只是當笑話一樣地告訴你。徐萍一提起，我就以為鄰居要做媒，我就緊張，我讨厭這樣。我沒時間去考慮，也沒有這樣的心情。她們這樣以為更好，我可以放心省神省力。

從學校走到圍牆轉角處，碰到了賣“心”和“蝴蝶”的北方人，我也湊了上去，買了兩個蝴蝶的材料，她教我如何編。這兩個蝴蝶，一個是紫色的，一個是白色的，送你一個，你喜歡那一種呢？我回到宿舍就着手編了，只能成一半，至于怎樣成蝴蝶明天還得找她。

這幾天雖然休息很少，可也有心思看書和練字，這封信的字剛勁了點就是由于練了毛筆書法的結果。看《兩地書》，其中有許廣平對于學生的感慨：看學生臉色，現在成了童養媳，學生就是婆婆小姑子。你與她可能很相像，我由于不太在乎，感觸則沒很深。魯迅對工作則說把命賣給它了，真是說到我心裏去了。

很想你。

M.L，你好嗎？一個星期了，似乎過了很久，很久。天天都在祈盼與思念中度過，天天都希望你的出現，可是到星期六了，依然不見你的片言只字，是你沒有心思給我寫信，還是送報紙送信的根本就沒有去取呢？是後者吧。這幾天考試，郵遞的肯定就趁機會偷懶了。周末了，害得我一無所有，可惡。

早上，6就起床了。改完了最後一個班的卷子，才7點半，馬上煮早餐。打開門，發現外面的陽光很燦爛，心情很好，突發奇想，我的卷子改完了，去看你吧，可是，又去看你嗎？你也很忙呀，我怎麽可以又去打擾你呢？用過早飯就去舊城取書。一走出宿舍，上到船，心情馬上又低沉抑郁起來。改完了卷的興奮和喜悅全不見了，疲勞、困倦、自卑湧了上來。走在大街上竭力裝出滿不在乎的神氣。走在服裝行裏，很想找件合适、像樣點的又不太貴的衣服，可實在又難于上青天。去書店買了一本《現代漢語詞典》，25元，毫不猶豫。之後去江城三中取書（學生的資料），竟然沒到齊，就一本都不發。好不容易跑一趟，都全是無用功。快11點了就坐上了往回走的渡輪。一上船，人已很多，位置都坐滿了。有一背嬰兒的婦女，站着很焦慮無奈，因為嬰兒哭個不停，可是別的有位置的人都視而不見，無動于衷，沒一個讓座的。真是可悲。船在開前，又上了幾位衣着破爛的外省人，很粗魯、老實的民工。中午醒來聽到建築工地傳來争吵和打罵的聲音，可能是因為工資吧，怎麽這麽多可憐的人啊。包括我在內，很多人都在掙紮。

下午，又碰到賣蝴蝶的人，就叫她替我做些蝴蝶，紫色的很好看，白色的短了。對着這紫蝴蝶聽《新鴛鴦蝴蝶夢》，更是令人傷感。上午我也買了這支歌及《出塞曲》的錄音帶。

從中午到現在，發生兩次大的爆發，躺在床上任由淚水湧流，不知什麽時候睡着了。醒來後，眼淚幹了，可心還在痛，一不小心，又濕了。

還有5分鐘就4點了，晚上要下班，什麽都得提前，剛才就放了水去燒，從你那回來後很是洗過幾回冷水澡，但堅持了三個晚上就不敢了。不知是意志薄弱了，還是嬌氣了，盡失當年南師的豪氣。你呢？還是一如既往吧，真佩服你，英雄本色不減當年。

昨天，徐萍的男朋友一來，我又連個說話的人都沒。下個星期五徐萍所在的初一級全體教師要到外地取經四天。那時，我又要一個人呆在這套房子裏了。一個人呆着的日子，多數是聽收音機、錄音帶、看書，有時也會百無聊賴，都這麽久了，我也習慣了這樣的好。雖然有時也盼望奇跡的出現，也只是發幾回呆，流過幾回淚，心情也就複歸平靜。所以你也不要替我擔心，你有自己的事就竭力幹好它，犯不着特地丢下事情來看我。總之，很多時候，我是很會替自己排解而且也很有成效，已習慣了這樣的日子就是事實吧。

中午很遲才吃飯，準備午睡時，已快兩點了。一時睡不着，躺着看書，聽錄音帶。放下書閉眼，滿耳音樂聲，更精神。又不想關掉，後來好像睡着了。一醒過來，仍看書，想明天的班會。快4點了就丢下那一切，看到紫色的蝴蝶，越看越喜歡，只是白蝴蝶相形見绌。找個時侯丢了的好。我說過要送你一只的，可又不能見到你，給你寄上吧，紫色是你喜歡的，但願這個紫蝴蝶也能得你的歡心。

希望你過得比我好。

我也希望你過得比我好，我想天天陪着你，愛着你，可是那麽多事，我根本無法□□，身體又那麽糟糕，我真不知怎麽辦啊。現在你幾乎每天都給我寫信，我覺得好幸福和快樂，可惜我做不到也這樣，總是沒時間，那些瑣碎的事又不想寫，而且一旦寫了，又會想你想得發狂，又會寫得很感傷，讓你和我都很難受。

其實我每天都在心裏和你說話的啊，尤其是晚上，我總在心裏自言自語，好像你已經變成了我，我天天對自己說着對你的情話。我心裏那麽多的話，怎麽說也說不完，看着藍天說，看着飛鳥說，看着流雲說，看着綠樹青草也說，一切事物裏都有你，有你的千百種姿态，千百種笑容，還有你的憂傷和淚水，我對它們說，我愛你，它們也和我說，我愛你，覺得就是我和你在互相說着我愛你。我想得太多了，說得太多了，是怎麽也寫不完的啊。你知道嗎，我的日記全是補寫的，什麽時候有空，就一口氣補幾天，我不想太放縱自己的思緒。我寧願抄你的信，去感受你的心情和愛。想起來好笑，以前在南師大喜歡到圖書館抄詩文和評論，抄了四年，現在喜歡抄信，我想，只有我這種笨人傻人才會喜歡抄書的，可他們不知道，抄書是一種多麽美好的享受啊。朗讀，小聲念，默讀，浏覽，一字一句細看，抄寫，它們給人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最親密美好的是抄，抄可以讓自己完全沉浸和融入，讓自己的心情随着每一個字歡喜和悲傷，好像那些親愛的字就在自己的懷裏、唇間，可以讓我撫摸、擁抱和親吻，這是一種低回的溫柔的深情的愛。我喜歡靜靜地享受這種愛和美。是啊，我的世界很美好，只有我知道它有多美好，而你是我這個美好世界裏最美最好的愛人，沉浸在我的世界裏，沉浸在愛裏，所有現實的一切就不見了，所有的煩惱也不見了，只有滿身滿心的溫柔，只有無盡的日光月光星光，它讓我的靈魂歡悅，激蕩，它讓我什麽也不想做，只想細細感受體味那每一瞬間的永恒。

韓襄，請你原諒我的信沒有你的多，可是我的愛肯定比你的還多。

她改卷那麽快而我卻那麽慢，她那麽厲害還不自信，我那麽不厲害卻很“自信”，真好笑。我喜歡她只愛我，不要什麽男孩子，可是真要這樣，我又感到自己罪孽深重。我不願意再深想，我愛她，我要她的愛，我只想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