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mikuo
中原中也的六名得力下屬死在了白霧裏這件事,初音默言是知道的,在太宰治告訴他之前,對八卦比較感興趣的後勤部負責人就扯着他唏噓過了。
中原中也是一個很有人格魅力的領導,這樣的人通常很容易得到下屬的愛戴,而有一個人盡皆知的道理,那就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優秀的人自然喜歡與優秀的人待在一起,所以中原中也很看中的這幾個下屬,也都是口碑良好的、幾乎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都在替他們惋惜的,優秀的成員。
【當然,所謂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并不應該适用在我身上,我和太宰治以及森鷗外湊得近,并不代表我們是一類人,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完全是迫于職位,畢竟我還是個底層的小小直屬部下,連副手都不算,沒辦法拒絕他們的傳喚。】
初音默言在心裏這樣想。
部下,直屬部下,副手,這三個是完全不同的職位,按照港口黑手黨标準的階級劃分,副手相當于領導的秘書,卻也同樣有着給部下發布命令的權利,而直屬部下與部下唯一的區別就在于,副手沒辦法命令直屬部下,直屬部下可以完全只聽命于頂頭上司。
【當然,雖然這種職位聽上去有點複雜,但實際上在太宰治手下當直屬部下并不需要在乎這個,因為他根本就沒提拔副手,這個職位一直都是空閑的,工作是我分擔了一部分,剩下的一些就由太宰治的其他部下自行解決,硬要說的話,應該算是身為直屬部下的我兼任了副手,嗯,還是只開一份工資的那種。】
這麽想着,初音默言就有點想要去找太宰治了,他覺得他是不是應該委婉地說明一下,工資可不可以合理一點,他認為,幹兩份活只得一份工資這點……好像挺虧的。
【果然應該提一下,而且還不只是工資——太宰治那麽多次使喚我幫他買這買那,沒有一次給我報銷的(雖然很多情況下他是刷的中原中也的卡),這已經算是欺負弱小下屬了吧。】
迫于未來的生計,本應該不食人間煙火的虛拟歌姬不得不開始盤算了起來。
【說一件聽上去很可憐的事,我這麽久一直都是宿在太宰治的辦公室,雖然他的沙發很舒服,但是這也不代表一個四肢健全的人應該每天都睡沙發,這明明應該是惹怒了老婆的人才應該有的待遇。更何況兩個月後我還要帶着久作,總不能讓久作和我一起睡太宰治的沙發,港黑的員工宿舍基本都是為底層人員準備的,環境甚至都趕不上太宰治的辦公室……所以租房這件事還挺重要。】
【而且久作肯定不能重複我的生活方式,沒有任何物質條件對我來說雖然算不上什麽,但是小孩子需要這些,久作會想要很多東西,這些東西都不是能夠被大風刮來的。】
初音默言打定了主意。
【這件事一定要說,順便下次如果森鷗外再叫我,我還應該問一下,久作給不給發工資,不然雇傭童工不說,還沒工資,他應該被舉報給未成年保護協會的。】
如果森鷗外和太宰治知道初音默言此時在想什麽,可能會不約而同地陷入沉默吧。
不過幸運的是,這種沖擊力還要過段時間才會到來,此時,盤算着“要工資”的勞苦工人還得兢兢業業地為自己的工作花費心思,初音默言拿了太宰治批給他的帶私人章印的文件,正在前往資料室的路上。
【我需要有關澀澤龍彥的情報,過去的記載就可以,因為我除了應該了解他的攻擊方式,我還要知道他有什麽行動傾向,只有推斷出他的思維偏向,我才能準确地判斷軍警下場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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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室不需要敲門,為了有足夠空間放置各種資料,它裏面的布局是多分層小面積的書架模式,所以即便是敲響了大門,座位在最裏面的管理員也很可能聽不到。
于是初音默言只帶着禮節性執着地叩了兩下,就直接推開了這扇不薄不厚帶着做舊古氣的木門。
“……”
資料室裏顯得書卷氣很濃重,而且意外的沒什麽冰冷的庫房感覺,反而在暖黃色的燈光下,北歐風實木書架看上去格外典雅,屋子裏透着一股私人書房的靜谧感。
“……您來找什麽?”
資料室管理員從他的位子上站了起來,好像是有些詫異這個時間會有人前來查閱資料,戴着眼鏡的青年慢半拍才反應過來,推了推眼鏡開口說道:
“請問有沒有證明您有查閱權限的文書,如果有的話希望能對我出示一下——啊,嗯,好的。”
初音默言直接把帶着太宰治的私人印章的文書塞到了他懷裏,然後一言不發地看着這個戴眼鏡的家夥——他先是愣了一下,緊接着迅速翻閱了這份證明,在看到夾在裏面的空蕩蕩的紙張上只有一個紅色圓印和太宰治豪放的字體“我的下屬”之後,這個戴眼鏡的資料室管理員很明顯地嘴角抽搐了一下,連帶着他嘴邊一顆小痣也跟着抖了抖。
似乎是做出了接近于無奈,或者“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又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沒什麽問題了……您需要找什麽?”
初音默言卻沒直接說明,而是睜着一雙綠瑩瑩的瞳孔盯着他看了幾秒鐘,直看到面前的青年忍不住留下了一滴冷汗。
蔥綠發色的少年歪了歪頭,包耳的紅黑色耳機半藏在蓬松的蔥綠色碎發裏,延伸出的小小黑色麥克似乎只是一個裝飾品,沒什麽功能,不僅沒有接收到他的聲音,也做不到放大音量的作用,只是不知道這種仿佛電流跳躍的聲線是不是與它有關,戴着眼鏡的資料室管理員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撤開了稍微帶給他一點安全感的距離。
他聽到的是清朗的少年音,聲音的主人用平靜的語氣詢問他:
“你和太宰治很熟?”
————
太宰治收到了坂口安吾發給他的短信。
彼時,他正懶洋洋地伏在“lupin”酒吧的長條吧臺上,兼任調酒師的老板仿佛永遠一個姿勢地在擦拭高腳杯,外面的天色是黑的,他的紅棕發色的朋友坐在旁邊,袖口微微挽起來,慢條斯理地啜着一杯加了球形冰塊的淺色液體,而太宰治的面前則是擺着一杯加了檸檬汁的白蘭地。
白蘭地是世界八大烈酒之一,它是高濃度的蒸餾酒,凡是與“蒸餾”挂上邊的酒業,基本上都與高度數畫了等號,而白蘭地在這其中更是脫穎而出,僅僅是這一杯,說不定就能讓酒量其實不突出的太宰治酩酊大醉。
白蘭地并不是太宰治喜歡的味道,比起這種喝下去會灼燒到胃裏的高濃度酒精,太宰治其實更喜歡織田作之助手裏攥着的冰塊酒。而之所以他這次突發奇想點了一杯白蘭地,也只是因為他想嘗試一下“烈酒+洗潔精”的自殺方式,雖然老板在微笑着點了點頭之後,只推給了他一份檸檬汁。
和初音君的做法一模一樣。
太宰治半眯着眼睛,視線凝固在半透明琥珀一樣的酒液上,在暖色的燈光下,看上去似乎有點微醺了。
坂口安吾發給他的短信只有一句完整的話。
『你的下屬見到我的第一面,就詢問我是不是和你很熟。』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太宰治不慌不忙地想着,他當然不是非常希望自己有兩位朋友這件事宣揚的人盡皆知,不過他也不介意聰慧的下屬發現他的人際關系,初音君畢竟是能與他思維同步的聰明人,看到安吾不自然的表現時,理所當然的,初音君就可以很輕易地做出這個聯想。
“安吾說了什麽?”
一旁的織田作之助問道。
“織田作怎麽就肯定是安吾發給我的消息呢?”
太宰治眨了眨眼,就着趴在吧臺上的姿勢扭頭看過去,笑眯眯地開口:“說不定是其他人,有可能是小矮人,也有可能是蘿莉控。”
“不是安吾嗎?”紅棕發色的男人慢半拍地愣了一下:“哦,這樣的話我就不應該詢問了。”
太宰治伏在手臂裏笑了起來,肩膀一抖一抖,他笑得織田作之助感到有些疑惑:“我說的話哪裏很有趣嗎?”
“的确很有趣,因為織田作就是很有趣。”太宰治回答道。
聽到這句話,織田作之助反而沒什麽特殊的反應,而是看着小上自己一些的朋友,仿佛想起來什麽一樣,眼神悠長,慢騰騰地點了點頭:“你和你的部下很像,連說的話都一樣。”
這次輪到太宰治驚訝了,他從趴伏的姿勢猛地直起後背,扭過頭去看他的朋友:“織田作見過初音君嗎?”
“見過啊。”
織田作之助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很多人應該都見過,他不是跟着你一直在出任務嗎?”
“我不是指這個。”太宰治把右手手肘支在吧臺上,側過身去面對着坐在他隔壁的織田作之助,偏着頭問道:“織田作是什麽時候和初音君有過交流的?”
“……”紅棕色頭發的男人想了想,說:“
大概半個月前吧。”
大概半個月前,織田作之助結識了初音默言,就是在這家酒吧裏,當時初音默言給出他來到這裏的理由是“太宰先生要我幫他買酒水”,雖然港黑大樓邊就有買酒水的店鋪,不太清楚為什麽初音默言會選擇來這個并不近的地方,不過想到既然是太宰治的要求,那麽指定了“我習慣去的酒吧的酒水”也是很可能的,所以織田作之助絲毫沒起疑。
“半個月。”
太宰治重複了一遍,慢悠悠地轉了回去,用指節輕輕地敲着吧臺的桌面,似乎陷入了思考。
半個月前,那是初音默言剛在他的“教導”下能夠發揮穩定地正常與人交流的時候,也是那個時候,他對初音默言的異能力做出了試探。
并且,太宰治還記得一件事,那就是他讓初音默言去給他買蟹肉冰激淩的時候,他的下屬面上毫無反對百依百順,實則給他帶回來的卻是熱騰騰的蟹肉粥——這種做法和剛剛推給他一碟檸檬汁的老板簡直一模一樣。
“啧。”
太宰治格外不爽地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