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在這段小插曲過後,阮岩重新坐下來品嘗他的早餐,聞蔚則還跟之前一樣,坐在旁邊看他吃,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說話。
說回阮芸之前的那個電話,阮岩早上是真的沒有印象:“我姐都跟你說了什麽啊,阮志誠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她沒讓我做什麽特殊的準備嗎?”
比如多帶兩個律師過去,或者提前準備好黑色的正裝……不是阮岩咒自己的生父,而是他不确定阮父被氣到住院的情況到底有多嚴重,他總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聞蔚搖了搖頭道:“你姐沒說,不過聽她的語氣,應該問題不是很嚴重,不然也不會有心情說別的了。”
“嗯?”阮岩好奇地湊過來,“她還有心情跟你說別的,都說了什麽?”
聞蔚像是才意識到自己不該把這件事說出來,對他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這是我和芸姐之間的秘密,沒有她的允許,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聞哥,你這就不仗義了!”越是不想讓他知道,阮岩就越是抓心撓肝地想要知道,“你到底是跟我姐關系更好,還是跟我的關系更好啊?你們之間什麽時候有了連我都不能知道的小秘密,這不公平,我也要知道!”
“真沒什麽好說的……”
“沒什麽好說的你還遮遮掩掩幹什麽,越是欲蓋彌彰,就越是有問題。”阮岩眯起眼睛看他,一副“坦白從寬”的審視表情。
聞蔚被他纏得沒辦法,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才對他說:“好吧,我說,我說就是了。”
他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
阮岩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最後幾口涼拌面也不吃了,幹脆像個好學生似的,雙手交疊搭在桌面上,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你姐讓我不要傷你的心。”聞蔚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裏直發癢,像有只貓爪子在心尖上撓動般,嘴角不禁噙着笑,他語氣放緩了說,“大概是我替你接了電話,她以為我們還在交往,所以好好告誡了我一番。”
阮岩聽着不免有些尴尬,他忙對聞蔚說:“聞哥,你別往心裏去,她只是關心我而已,不是有句話叫‘不知者無罪’嘛,她還不知道我們是純潔的兄弟情……”
“然後我回答她,如果真的和你在一起了,我是不會放手的。”聞蔚對上阮岩的視線,某種仿佛有什麽深沉的、壓抑的東西在蠢動,“這是我的戀愛觀,如果我愛上一個人,我是不會讓他有機會對我感到厭惡,從我身邊逃離的。”
阮岩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了下,他感覺自己的臉上好像有一團火在燒,火勢都要蔓延到他的耳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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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聞蔚那專注而深情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看,讓阮岩不禁心跳加速,覺得那段話仿佛是故意說給自己聽似的。
過了良久,阮岩忍住拍拍自己臉頰的沖動,總算能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嗫喏着看向聞蔚:“聞……聞哥如果有了喜歡的人,以後肯定會是個很好的情人,誰要是能和你在一塊,以後肯定會很幸福吧。”
聞蔚加深了唇邊的笑容,溫水煮青蛙不能心急,目前到這裏就差不多了,總得一點點地讓他接受。
“我也這麽覺得。”于是他半開玩笑地點了點頭:“所以你姐姐在聽了我的回答之後,大概她很受感動,就很放心地把你交給我了。”
阮岩終于從剛才那不正常的悸動中走出來,哭笑不得:“她怎麽還有閑心關心這些事啊!”
現在她難道不該在父親的病床邊上表表孝心,然後趁阮父有心無力之際,從他手中接過阮津、甚至是從前屬于母親的那部分權力嗎?
放在一年以前,誰能想到,差點和阮父斷絕關系的大女兒,居然是現在唯一一個留在阮父身邊的人呢?
“我想,大概是在她的心目中,你的地位比你父親更重要。”聞蔚看出了阮岩心裏的想法,溫聲地分析道,“你們是親姐弟,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只有你沒有放棄她,是你幫她痛下決心和前夫切斷關系,因此才有了她的今天。而她無法給你回饋同等的東西,只好從別的地方關照你,确保你這一生能過得逍遙自在。”
阮岩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臉頰:“我當時真的只是随手拉一把而已,換成別的人,我也會勸她跟渣男分手的。而且……當時真正勸動她的,不是聞哥你嗎?”
“我只是個說客,而你拉着她的手邁出的第一步才是關鍵。”聞蔚認真地看着阮岩那清澈的眼睛,肯定道,“你改變了她的命運。”
阮岩差點沒吓一跳。
有一瞬間他還以為聞蔚也被穿了,但後來他仔細觀察聞蔚的表情,才發現其實不是那麽回事。
以聞蔚的聰明程度,他能從環境和人本身的性格判斷出一個人的未來,并且他的預言準确率是八丶九不離十。
阮岩悄悄松了口氣,趕緊岔過這個話題,再聊下去,他生怕會聽見更讓人羞恥的話來。
恰好這時沈逸哲過來看他吃完飯沒有,阮岩忙把最後幾口涼拌面吃完,用紙巾匆匆擦了擦嘴:“我吃好了!”
“不用急,我爸訂了晚上的機票,你還有時間收拾行李,到時候咱們全家一塊去M國。”沈逸哲朝他一笑。
“啊?!”阮岩驚訝地看着他,“表哥,你說……你們全家都要和我一塊去?”
“對啊,我爸爸,你舅舅,在聽說你爸不幸住院之後,就說想趁自己還走得動,去探望一下親家。”小表哥一邊壞笑着一邊沖阮岩擠了擠眼。
阮岩心想,他爸要是看到舅舅一家人,恐怕本來的輕度症狀也能變成重症了。
舅舅一家人壓根就是去看阮父笑話的。
就他吃早餐的工夫,他們都把機票訂好了,可見舅舅對阮父恨得有多咬牙切齒,連晚一天都等不及。
阮岩轉頭看向聞蔚,聞蔚對他笑笑說:“我就不去了,這裏還有工作,有家人陪你出國也好,至少我也能放心。”
阮岩點點頭:“那下一場舞蹈的編舞,我……”
“我來負責編舞吧。”聞蔚摸摸他的腦袋,“你這星期飛來飛去的,連休息的時間都不能保證,再把這麽重的任務交給你,我的良心也會過意不去的。”
“可是聞哥……”
“我們不是一個組合嗎,總不能什麽都交給你去做,而我卻在後面坐享其成吧?”聞蔚認真地說,“雖然我不如你這麽有天賦,但找個工作室排一下舞還是可以的,只要你相信我的審美就沒問題。”
阮岩忍不住一笑:“我當然相信你的審美。”
而且他們這期抽到的關鍵詞也很好理解,就是“爵士”,選擇爵士樂,爵士舞,就是切題了。
剩下的只要把舞改編得好看點就行,阮岩對別人就是再不放心,也不可能對聞蔚不放心。
聞蔚的審美品位他絕對信得過。
于是當天晚上,聞蔚送阮岩和沈家人去了機場,目送着班機離開夜空,他也收回視線,将溫柔藏在眼底,又恢複成平時那個高冷的影帝。
阮岩則在飛機上睡了十幾個小時,還是一覺醒來就到了機場,睡眠充足,很有精神。
阮芸則在接到他們要來M國的消息後,讓手下在機場等着,估算時間差不多了,就親自過來接他們。在沈家人面前,她永遠是那個溫溫柔柔的小表妹小仙女,舅媽的貼心小棉襖。
然而到了病房門口,阮芸攙扶着舅媽,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端起一張稍顯冷淡的臉,對病床上的人喊了聲:“父親。”
阮芸轉過身,背對着阮父給阮岩使了個眼色。
阮岩愣了下,很快會意一笑,他上前兩步,走到病床前,也叫了一聲“父親”,和阮芸的語氣比起來要溫和一點,但也只是一點而已。
阮父卻沒有察覺到他的語氣問題,反而激動地朝阮岩伸出手,他的身體短短數天已經消瘦了一圈,手臂像一根幹枯的樹枝般,在風中顫巍巍地伸着。
阮志誠從沒仔細看過自己的這個兒子,很多時候他都把阮岩當成一個透明人,但他現在看着阮岩,眼裏卻泛着淚光,像是把他當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因為阮岩現在是他唯一的兒子了。
只可惜,阮父想象中的父慈子孝場景遲遲沒有到來。
阮岩沒有握住他的手,而是敷衍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笑着對阮父說:“父親,您朝門口看,舅舅和表哥他們來看你了!”
阮父的手頓時重重地砸在了床沿上,眼睛瞪得滾圓,渾濁的眼睛是憤怒、懼怕、心虛和濃濃的抵觸。
“唔……岩,不,阮芸……把他們都……趕出去……”阮父開口說話十分吃力,口齒不清。直到這時,阮岩才發現,他這是中風的症狀。
阮芸卻按住了阮岩的肩膀,仿佛沒聽懂阮父的話似的,也跟着笑道:“父親看見舅舅過來,都高興得開口說話了呢,看來把舅舅舅媽接過來還真是個明智的決定。”
阮岩險些沒笑場,他沒想到,一向膽小柔弱的姐姐還能有這樣的一面。
這大半年來她宛如脫胎換骨,涅槃重生,代價雖然十分慘痛,那段日子她過得極其艱難,可現在她卻跨越了重重障礙,逐漸打拼出自己的立足之地,成了個自信、美麗又堅強的女性。
她絲毫不懼阮父那怨毒的神色,笑得一臉溫婉。阮父又用眼神去暗示阮岩,阮岩也當做沒看懂他的眼神,還滿臉的欣慰。就在阮父恨得心頭都快滴血時,舅舅沈隽卻用力地一把握住了阮父的手!
舅舅握得很用力,阮岩都能聽見關節嘎吱作響的聲音了。
“哈哈哈,阮志誠,沒想到你也有這一天吧!”沈隽爽朗又解恨的笑聲響徹了整個病房,他毫不避諱地盯着阮父的眼睛說,“看見你這副凄慘的模樣,我這心裏是說不出的痛快!你現在受的苦,還比不上我妹妹的十分之一!”
“嗚嗚……嗚,你……”阮父急着想要說些什麽,但越是氣急攻心,話就越是說不出口,只能任由對方抓着自己,逃都逃不掉。
他又疼又怕又痛苦,眼角還流下了眼淚。
沈隽鄙夷地看着他:“看見你過得不好,我就很高興,高興得不得了!但你畢竟是阿芸和阿岩的生父,我還是希望你能活着見到兩個孩子結婚的那一天。看到他們過得越幸福,而這份幸福裏沒有半點屬于你的影子,你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就會越悔恨。別人一家團聚享天倫之樂,而你只有一間冰冷的病房,你的後半生都将與孤獨和悔恨為伴,這個結局對你來說似乎也不錯!”
阮父瞪着眼睛,用力地甩手掙紮,想要給沈隽一拳。然而最後他什麽也做不成,并再次把自己氣厥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阮岩:真想讓聞哥也來看看渣父下場。
阮父:你個不孝子!
聞蔚:渣父沒有資格指責岩岩,岩岩是全世界最好的。
阮岩:比起渣父,還是聞哥靠譜啊,我要是再晚生個十來年就好了。
聞蔚:???我不想當你爹,我想讓你在床上叫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