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培育實驗室[無限]

第36章 鏡花水月（十八）

孔夢是直到入水前一刻才發覺身上斑斑血跡和紮在身上的竹子不見了，連穿的衣服也變了樣。這眼熟的襯衫牛仔，分明就是孔夢進副本時穿的衣服。

他居然又變回了原本的模樣！

還未想清其中緣由，孔夢便落入水中，冰涼的水沒過頭頂，奪去了他的呼吸。孔夢本能地閉上眼睛，他不會游泳。窒息伴随着黑暗，死亡逼近的感覺卻讓孔夢的大腦異常清明。

孔夢複刻的天賦原本能維持一天之久。而這次，他變成溫融才不過幾分鐘時間就又變了回來，這是之前從未發生過的狀況。過往孔夢複刻中最強的當屬胡昆了，也維持了許久，那麽溫融到底是個什麽評級的怪物，才會讓孔夢的複刻只維持了短短幾分鐘。

孔夢腦中立刻浮現出那個蹭了他副本的家夥……難道溫融就是這個讓系統評級變為亂碼的試驗品？

只需要再嘗試一次複刻便可以印證猜測。孔夢心中默默繪出那高瘦身量，如墨青絲，墨綠明眸……孔夢有一瞬的恍惚，記憶中那眸子是淺綠色的，有時卻是墨綠……猶豫間他只覺眼前描繪出的眸色越來越深，如同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将他視線牢牢吸附……孔夢稍神志稍疏，只覺剎那間天旋地轉、場景疊變：眼前模糊的畫面又逐漸清晰。

他看到到一個背影，那是一個男人的背影，男人拖着什麽東西慢悠悠地走着，嘴裏還用口哨吹着一首小調。孔夢頭順着他的手發現那人手中拽的是自己的腳。孔夢摸了把撲到臉上的鹹澀海水，仰起頭，他的身體在柔軟的沙地上留下了長長的拖痕，只是，孔夢從未見過藍色的沙灘，抓在手中的細軟手感卻在說明這就是沙子、托着他前行的男人似乎察覺到了動靜，扭過頭來……孔夢心中一震，倏地睜大眼睛——所有場景又如潮水般快速褪去……

溫融的臉近在咫尺。與黑夜融為一色的披發此刻有些淩亂地貼在臉頰上，水漬順着他優越的鼻粱而下，在鼻尖凝成小珠。微斂的深綠眸子裏盡是氤氲霧氣，滿是迷惘與困惑……這是孔夢從未在這個捉摸不透的人眼中見過的情緒，既純真又美麗。他有一瞬被那眼神所惑，甚至都沒注意到那只撫在他臉頰上的手……直到彙聚在鼻尖上的水珠積累到不堪重負，顫顫巍巍墜落，準确地滴在了孔夢的下唇瓣。

冰涼的水珠讓孔夢大腦在瞬間恢複清明，随即，他的目光落在那擺放位置極為不恰當的手上。溫融立刻直起腰杆，一面從容把手從孔夢臉頰上撤下來。

孔夢起身吐出一大口水，拭了拭唇角發現此刻正在大壩之上，下面是湍急的流水聲。溫融已經起身，側身立在一米遠，眼神淡然，仿佛剛才對孔夢做親密舉動的另有他人。孔夢目光沿着他被發絲糾纏側臉向下，長發的尾端還在滴水，白裙濕得透徹，極為服帖将他細腰長腿的身形勾勒得曼妙，活色生香地似一只剛游上岸的女水鬼。孔夢心中微微一動，這旖旎聯想似是牽動了什麽神經，惹得孔夢猛的一嗆，彎腰又咳嗽了好幾聲，才将氣管中的水也嗆了出來，這才完全緩了過來。

孔夢嘆了口氣聲音還有些喑啞：“看上去我好像欠你一條命。”話雖如此說，可他臉上着實并無半分認真的樣子，顯然是沒真心打算要還。

這态度溫融倒是并不在意，相反他似乎心情很是不錯，輕笑道：“我可不要你的命，”溫融盯着孔夢的眼睛，“我對你比較有興趣。”聽起來像是調情的話卻聽得孔夢心中一凜：不由回想起獲救前，他在水中所見海市蜃樓似的場景。那并不是孔夢經歷的過往，事實上這壓根不是屬于孔夢的記憶。以前在使用天賦後孔夢也會經歷這種情況，這是屬于他複刻對象的記憶，通常都是與對方天賦相關的記憶，而剛才在水中那段短暫的經歷卻和平常大有不同，而這段記憶的主人，正是溫融。

這段記憶一定是對溫融及其重要的，但孔夢知道，他現在所說的“興趣”與此無關，應該是對通關副本的線索感興趣吧。這個副本孔夢确實有了思路，而且他知道這是無法獨自通關的副本，索性做個順水人情：“我已經知道進入神廟的方法了。”說着他擡眼，與溫融的眼神在空中相撞，對方輕輕一笑，孔夢尚不及仔細琢磨其中意味，就聽旁邊響起一道聲音，“看來兩位是熟人了。”

孔夢這才發現在場還有第三者。那人一身灰藍，幾乎是隐沒在夜色中，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面容生得不差卻也不算好看，是那種放在人群中都不會看第二眼的長相。但孔夢看到他的一瞬間目光陡然一滞，但只一瞬，他立刻轉而去看溫融的表情。

“嗯，我們是合作夥伴。”溫融唇邊含笑。孔夢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溫融顯然早已認出了他，否則大約也不會救他。只是當時孔夢遇見溫融時就是小女孩的形象，現下是他首次露出原本模樣，按理別說溫融了，這個副本中都不該有玩家認得出他。但是若溫融原本就是跟着他進副本，就又另當別論了。不過現下不是探究這個的時候，通關這個副本迫在眉睫。

“我叫孔夢，你怎麽稱呼？”

那人沖孔夢微一颔首：“你好，我是什人陌。”

聽聞這個名字孔夢目光微頓，意味深長說：“久聞大名。”

什人陌見孔夢不似恭維，搖頭笑道：“你大概是認錯人了，我不過是個無名之輩。”

“我的一個老朋友和你是舊識，他對你的為人贊不絕口。”什人陌當然不知孔夢說的是那只死無全屍的□□精，只當是真有此事，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過，你們來的還真是及時。”孔夢看着面前放在黑夜裏都能顯出透紅的大笑臉，倒是真有些意外了……這反應着實不太像一個老奸巨猾心狠手辣之輩。金詹玉本身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他說什人陌背後捅刀的那段也未必不是他編排的謊言。不過，知人知面不知心，孔夢心中還是留了幾分心眼。

“當然沒有那麽巧的事，我們提前知道會有火情，”什人陌頓了頓，又補了句，“對了我還抓到了縱火犯。”

說着他側身，露出了躺在地上的黑衣男人。孔夢看了眼，并不認識。似乎是為了替孔夢解惑，什人陌“這人叫龍井蘭是剛才襲擊你的蛇妖，也是副本的玩家，評級是C+。”

“你對他倒是很熟悉？”孔夢揚眉。

“因為是我叫他放火燒田的，包括那狐妖胡樂兒，也是在我的授意下動了燒花田的念頭。”

他承認的如此幹脆，孔夢也沒有打斷，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看他自圓其說。

什人陌：“我起初以為花田代表神廟，将花田盡數點盡神廟便會顯形，結果到了第三天，我們燒光了梅蘭竹菊蓮五處花田，玩家都死傷殆盡，神廟卻遲遲未出現，那時我才意識到這路子恐怕不對，我通過鏡子回到早時候就在想辦法補救，但卻無法阻止大火。”

孔夢：“無法阻止是指？”

溫融：“我們現在在鏡內，鏡外人無法對境內人造成實質性傷害，但我們在花田還在時也無法對鏡外世界有幹預。”

“所以，竹妖死後你們才能降服龍井蘭。”孔夢微微沉吟，“那你為什麽不提前阻止他。”

“我當然試過了，我用言語相勸，他覺得我是BOSS變的，不信我。”什人陌笑得苦澀。

“所以他認為BOSS是有變幻成玩家模樣的能力？”這樣到能解釋蛇妖最後為什麽猝然對孔夢出手。

現在看來什人陌幾乎是毫無隐瞞地全盤托出，和金詹玉那種孔夢一眼能識破的僞善不同，他的眼神真摯是發自肺腑的，孔夢能看出來。

“這個副本BOSS的能力恐怕遠比變幻要恐怖的多。”返老還童，回溯時間，難以想象這只是一個C級副本。雖然不知道要怎麽打BOSS，但孔夢已經想到了怎麽進入神廟。他的視線在溫融，什人陌，以及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蛇妖龍井蘭停留了片刻，似是自語道，“我們還差一個玩家。”

“什麽？”什人陌沒有聽清他的話。

“要進入神廟，需要有五個試驗品。”

這下連溫融都皺起了眉頭。孔夢也不看他們自顧道。“還記得通關提示嗎？十呀十位郎，只有五張床，想要進神廟，先除枕邊郎。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最後一句上，卻忽視了第二句。”

什人陌：“只有五張床？”

見孔夢點頭認可，什人陌若有所思：“百花村有梅蘭竹菊蓮五處花田，那就是五張床？”

孔夢：“是五個祭位。古時祭祀邪神有以棺為床，棺內皆為祭品。五既為祭品數量也是祭祀地點的數量。”

“那是……”什人陌臉上顯出錯愕的表情。

“要我們自為祭品同時在五處花田做祭拜的舉動。”孔夢将結論說出後，另二人都露出居然是這樣的詫異神情。

“怎麽會這樣？”什人陌看着身後至于煙灰的竹林，眉頭打結，“可是竹林已經沒了。”

溫融沉聲提醒道：“時間在這裏并不是單向的。”

“只要回到今天晚上之前”孔夢瞥了眼地上漸漸轉醒的龍井蘭，“也算上他，我們還差一個。”

“等等，”什人陌遲疑，“如果我們真的進了神廟，BOSS能靠我們幾個之力除去嗎？”

孔夢睨了溫融一眼，“我倒是很想知道，區區C級副本，BOSS會厲害成什麽樣？能讓實驗室評級系統亂碼的試驗品與之一戰的話，到底孰強孰弱。”

後半句孔夢沒說出來。他自認為用眼神說與對方聽了。然而，當事人原本視線一直落在他身上，卻在接收到孔夢視線時轉開了，挪開視線的速度不疾不徐，仿佛他那雙綠眼睛從未盯在孔夢身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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