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對于段谷一的了解,如劍只限于江湖中的傳說,即使從小生長在玉茗山,可是對于玉老的第一代弟子,所有的老人們都諱莫如深,仿若這三個風華絕代的人都沒存在過。
所以她只知道,當年段谷一因為未婚妻—玉老的親生的女兒夏筱如—被奸人所害,一時之間極度受挫,留下無情劍離開玉茗山,之後下落不明,生死未蔔,他那把見血封喉,塵埃不近的冷血劍後來被如劍給葉楚天求了去,正是那把在無情谷一戰中震驚世人的吹雪劍。
“可……段師叔不是死了麽……”如劍掩飾不住內心的驚訝,雖然關于他的傳說不一,可世人普遍認同的是他心灰意冷之下投了大漠之中的透心湖,追随夏師叔而去了。
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愛你,你若離去,我心便死。如劍每每想起這兩位師叔的感人傳說,內心便充滿了感觸,自幼相識,青梅竹馬,他一定是很愛很愛她吧,才會在伊人逝去後,瞬間看透了生死,忘卻了人世間的繁華,義無反顧的投進了冰冷的透心湖。
可他……原來沒死……并且他居然是無情谷那個讓人聞風喪膽,嗜血成狂的段無情!
戰歌一襲青衣立在風中,溫溫的看着她眼中的疑惑越來越多,澄明的眼眸一轉,輕輕的撫上她的頭,微微的嘆了一口氣。
小如兒,你一定吓壞了吧,可是這只是個開頭而已,那些被我們刻意塵封起來的往事會一一的扒開外衣,呈現在你的面前,這是我們怎麽也阻攔不了的。
就像你必須要治好葉楚天一樣,你也必須治好段無情,因為,這是你欠他們的,雖然你對那些往事一無所知,可是你從出生之日便置身其中了,是無論如何也躲不掉的。
“師兄!”如劍看見戰歌這樣看她,便知道從他的嘴中什麽也問不出了,便不快的撅起嘴,在他的面前,她的喜怒哀樂便不在需要再掩飾,此刻她才真正的像一個十七歲的少女,撅着嘴斜着眼睛的睨着他,佯裝生氣卻又想要從他嘴裏套出點什麽。
戰歌會心一笑,大大的手掌使力搓着她的頭發,轉眼間整齊的發髻便蓬松起來,他望着如劍惱羞成怒的樣子,笑的更開心了,平日裏很是刻板嚴肅的臉上此時浮滿了纖塵不染的笑容,好看得讓滿山的蒼翠瞬間失去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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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劍再見到慕容櫻時,卻是在一個很意外的地方。
香築小閣不遠處便是蒼翠無比,聳入雲端的蒼山,蒼山之上有一座靈隐寺,一代高僧法顯大師便是這座靈隐寺的主持,法顯大師自小被佛門收留,天賦異禀聰明異常,7歲悟透慧根,15歲便登座講法,17歲那年放下一切,憑借一副蓑衣,一雙草鞋,孤身一人,苦行幾萬餘裏,歷經20餘個大小國家,在衆生的生老病死間發揚佛法,普度衆生,風風雨雨二十餘年方歸來,歸隐于靈隐寺至今。
雖然法顯大師名聲在外,靈隐寺的香火卻并不十分的旺盛,一是法顯大師脾氣古怪,據傳非是有緣之人絕對不讓進寺門。二是蒼山高度聳天,自山腳到寺廟足有萬節石階,中間幾度險峭無比,稍有不慎,便會綴足跌落,屍骨不存。所以,靈隐寺漸漸的被江湖所遺忘,反而是附近的香山寺香火逐漸旺了起來。
如劍正是在蒼山采藥的清晨,看見了一襲紅衣,拾級而上的慕容櫻。她眼眸一深,方想避開,一轉身,便聽見那宛如莺啼的溫柔之音。
“如劍!”仿若是呼喚多年不見的好友,那聲音甜膩親切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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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劍只得停下腳步,轉身:“慕容姑娘。”
慕容櫻穿着一身紅衣,臉上的妝容濃的狠,黛眉上揚,鳳眼閃閃,櫻桃小嘴上的胭脂紅的刺眼,在這清脆的蒼山之間看上去更加的風情萬種,姿色無限了,她的排場甚大,身後烏泱泱的跟随着一幫護衛,此時她雙手輕握,笑意吟吟的望着如劍。
“妹妹近來可好,前些日子聽聞妹妹被奸人擄劫了去,姐姐我可好生擔心呢,無情谷那些惡人們都是吃人不吐骨頭,妹妹可要想開,縱使受了些侮辱,但所幸還能活着出來,有句話叫什麽來着,哦,來日方長,抱琴,你說呢……”
“小姐,話雖這麽說,可是無情谷那可是出了名的惡人坑,如劍姑娘這麽水靈靈的大姑娘被劫進去那麽多天,哎……還是我們如劍姑娘心大,要是換了奴婢,早就想撞死在這蒼山之上了。”
如劍冷冷的瞅着這一唱一和的主仆倆,臉上浮上冷然的笑:“你們說完了麽,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妹妹別急着走啊!”慕容櫻由抱琴扶着悠悠走到她的面前,笑裏藏針:“幾天後就是我跟楚天的大喜之日,如今楚天今非昔比了,妹妹可看見山下的十裏紅妝了麽,我倆的婚禮竟成了這偌大的江湖上的頭等大事,江湖上所有的有頭有臉的人可都聚集到護龍山來了呢,就連我的婚前沐香也是法顯大師親自加持的呢,放眼全大周望去,除了皇室的成員,有此殊榮的,恐怕只有我的夫君——楚天了吧。”
如劍向山下望去,果然護龍山的方向,無盡的紅紗幔将所有的道路都圍了起來,一起風,随風起舞,從山上望去,壯觀的如同一片波濤無限的紅色海洋……
這豈止是十裏紅妝,如劍咬唇,眼中一片黯淡。
“不過,這還要感謝妹妹呢,若不是妹妹日夜的照顧我家夫君,我家夫君怎麽會有如此的成就呢,怎麽會就成為這人上之人呢,別的不說,幾日後,妹妹一定要下山和我們夫婦一杯喜酒,這樣也不會讓人非議啊……”
“啊,妹妹你的臉色怎麽這麽蒼白,你該不會還不知道我跟楚天的大婚就在三天之後吧,這楚天也真是的,好歹你也伺候了他那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這麽大的事情也不跟妹妹說一聲,怎麽能利用完妹妹就像破履一樣扔到一邊,不聞不問了呢……”
如破履一般,棄之一邊,不聞不問……
如劍只覺得有一股冷冷的悲哀從腳底翻上來,迅速的竄遍全身,讓她止不住的顫抖,她閉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睜眼時确是眼眸一冷,袖子中的銀針一晃,手肘便覆到了慕容櫻細白如脂的脖頸處:“你說夠了沒有!”
“慕容櫻,我是不是給你什麽錯覺了,軟弱無比,任人可欺?呵,如果在之前我對你會一再忍讓,那不過也只是看在那人的面子上!還有我如何會進無情谷,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不與計較,那只是因為我不屑而已!”
“哎呀,快來人啊,你們這群人,還愣着幹嘛,還不來保護我家小姐!她可是葉盟主的未婚妻,她若有個三長兩短的,看你們有幾條命能活着!”抱琴一看她家小姐被挾持,急的細聲尖叫起來。
那些随從立即便慌了,立刻紛紛的把劍,對準了如劍。
“抱琴!”慕容櫻臉上絲毫沒有慌張,她鎮定的喝住衆人,那根細細的銀針就在她脖下三分處,稍有不慎,她便會立即斃命,可這時她反而卻笑了,整張絕美的臉此刻看起來扭曲無比。
“很好,夏如劍,你對我忍讓無比?呵呵,我是不是還得多謝你啊,我慕容櫻走到今天這人不人鬼不鬼的一步,都是拜誰所賜,我清楚得很,我今天就把話說到這裏,無情谷一劫讓你這個賤人僥幸逃脫了,你最好現在一針要了我的命,否則,我慕容櫻定會讓你窮盡畢生之力,讓你肝腸寸斷,不得好死!”
“好,既然這樣,我何不成全了你”如劍緊咬雙唇,憤怒湧上眼眸。
慕容櫻反而滿面含笑,直直的望着她,眼含秋波,櫻唇輕啓,呵氣如蘭:“你盡管動手啊……一針殺了我了啊……”
“順便……”在如劍的注視下,她輕輕的将手覆上小腹,臉上是無盡的缱绻:“順便也把他的骨肉一并殺了啊……”
如劍猶如被重物一擊,睜大了眼睛,她一把将慕容櫻的手拉過來,搭上她的脈,之見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幾近透明,她渾身顫抖的看了慕容櫻一眼,手中的銀針應聲落地,雙腳一軟,便癱在了地上。
慕容櫻不屑的拍了拍手,挺直腰板,将手搭在了抱琴的手上,居高臨下的望着她,臉上盡是恥笑:“妹妹,今天可是你放棄了這大好的機會,以後可休要怪姐姐心狠手辣了!”
“啊!”慕容櫻離開前複有回頭:“順便提醒你一句,你與他真的不合适,別的且不說,你與他朝暮相對近十年,可是他做這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的原因,你肯定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清吧……”
“可是我卻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做,為什麽會成為這樣的人,他在追求些什麽,我都知道,就從這一點來說,我也比你更有資格呆在他的身邊!”慕容櫻說完,再不看如劍一眼,在衆人浩浩蕩蕩的簇擁之下揚長而去。
如劍步履蹒跚,在香築小閣前的路上走了很久,香築小閣就在玉茗山的山下,是上下玉茗山的必經之路,此時秋意正濃,小路周圍的風光旖旎,一路的嬌紅柳綠恣意綻放,都是那麽的似曾相識。
如劍臉色蒼白,她深深吸一口氣,九年前,在幽香戰歌難舍的目光下,自己坐在吱呦不已的馬車裏,也是看着這裏同樣的風光與玉茗山漸行漸遠……
那時的自己應該還是一臉的靑稚,揚着帶着玉镯的手臂,始終不肯将頭縮回去,玉茗山跟戰歌幽香就那樣在自己眼中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到最後變成一個小黑點,那時她方只有八歲,對于不熟知的環境跟未來還心存着恐懼,不自覺便有一片迷茫漫上心頭,伸在外面的手不可抑止的顫抖起來。
直到……直到那個一臉病容的少年握起她的手,雖然他沒有說話,甚至沒看她一眼,但是那天,正是那雙帶着草藥味的,甚至有些冰冷的手讓年幼的她瞬間安下心,不在害怕前面陌路的風險。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吧,他就排在了她心中的第一位,在幽香戰歌之前,甚至都在她自己之前,再也沒有變過……
人生,如果停留在我們初識的那一刻,該有多好……如劍在也壓抑不住,滾燙的眼淚洶湧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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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劍坐在案前一邊翻着醫術,一邊持筆疾書,清靈的眸子認真的在兩者之間快速的移動,一本厚厚的醫書不一會便被它從頭翻到了尾。
她必須要讓自己的腦子一刻也不停下來,只有這樣,那些無助的痛楚跟失落感才不會一直占據着她的內心。
她試了試額頭的汗,示意了旁邊的清一一眼,清一還在驚訝于她的時速,嘴巴張的老大,看到她的顏色,連忙從腳底下抽出另一本給她換上。
“三……三小姐,今天從山上搬回來的書,這是最後一本了。”如劍讓他去取書,他就從玉茗山山背回來一摞,可……誰承想她看的這麽快。
“無妨,明天在去取些吧”如劍低頭凝神,想了想有放下筆,擡頭:“清一,你跟着大師兄的日子最長了,你知不知道那個人的事情……”
“回三小姐,不知道。”清一實誠的搖搖頭,清靜虛無四人之中屬他的歲數最大,也屬他最沉穩正直,向來是非對錯分的界限清明,對變通兩字毫無概念。
“不過……三小姐”清一撓撓頭,似乎有話想說。
“嗯”
“你什麽時候回山上一趟吧。”清一木木的說,方才他上山取書,福祿壽喜四個老頭一直前後腳的纏着他,說什麽,三個孩子都下了山,他們四個老頭子都要無聊死了,如果他們三個再不快點回去,他們四個老頭就集體吊死在梅花樹上去。
正說着,最小的心一背着劍急急地跑進來,一張英俊的小臉跑的滿臉通紅,甚是可愛,見了如劍,有些慌張的行禮:“三小姐……外面來了許多奇怪的人,說是……找小姐你的!”
心一所說的奇怪的人,便是一片烏壓壓的禦林軍,他們身穿戎裝,整齊劃一,手上卻抱着各式各樣的大包小包,一個個表情的嚴謹訓練有素的站在香築小閣的外面,而在裏面站着的,被王達徐彪跟着的,正是當朝的小王爺的蘭玉麟。
他身穿一身藍衣,上面繡着活靈活現的金色團龍,那是皇家至尊的标志,腰間亦綁着金黃色的團龍腰帶,中間綴着那顆碩大的夜明珠正熠熠閃光,舉手投足間不自覺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清貴之氣,惹得人們不敢直視。
直視那張高貴無比的臉見到如劍的臉後,雙眼立即委屈的如被遺棄的小動物,嘴一撇,便直直的跑過來,一把抱住如劍,是的,還是那句臺詞:“如劍,你又想丢下我不管麽……”
如劍不傻,那天他跟蘭玉麟出去,怎麽會那麽巧的碰到葉楚天,蘭玉麟怎麽又會那麽準确無誤的帶着她追到了那個小樹林裏,這些事情她前後一想便全都明白了。
“小王爺,請自重!”如劍輕輕的推開他,面無表情的開口。
“如劍……”蘭玉麟站在原地,想要再次靠前,看到她冷冷的臉龐,又止住腳步,眼睛中閃過受傷:“如劍,你不理我了麽……”
“小王爺是皇家貴胄,本就不是我們江湖粗鄙之人所能高攀,王爺請回吧,不必在民女的身上浪費時間。”
“如劍……我……”
“我說王爺請回!”如劍擡起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氣勢強硬:“我雖然地位卑微,可是我說出話也不只是給大風刮走的,在我再說第二遍之前,請你離開!”
經過跟慕容櫻的一番争鬥,如劍突然發現自己的心硬了許多,再也容不得一絲一點的欺騙跟背叛,呵,她內心自嘲,果然,傷痛是讓一個人成長的最好的良藥。
“心一”如劍咬唇,目光流轉:“送客!”
蘭玉麟還想說些什麽,看着堅定無比的如劍,便止住了,他低下頭,不知在想些什麽,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這位公子……我家小姐下命令了…請回吧。”
“你怎麽對我們家主子說話,你可知道我家主子是誰!”徐彪有些惱怒,讓他家的小王爺如此委曲求全,這個夏如劍也就算了,現在連個下人也都沒有眼色。
“算了……”蘭玉麟擡起頭,雙眼直直的盯着如劍,面色有些發白,似是喃喃自語:“在她的面前,我什麽都不算……既然她說不想見到我……我們便走吧。”蘭玉麟率先轉身,領着一幫衆人浩浩蕩蕩的離開。
如劍站在原地,咬着唇看着那個落寞的背影緩緩離去,眼中的霧氣越來越重。
我很抱歉,蘭玉麟,可是對你,我只能說抱歉了。
如劍情緒低沉的轉身,變撞到了那抹青色的懷抱裏,她擡頭,有些鼻音:“師兄。”
戰歌默默的與離去的蘭玉麟對望了一眼,回頭掏出一小盒藥膏,點點了,輕輕的伸出手指,覆到如劍的唇上。
“一生氣了就咬唇,這毛病還是沒改掉……又流血了。” 戰歌的指腹溫柔的點在如劍唇上的血絲處,力道不輕不重,清亮的藥膏摸到唇上,如劍立即感覺有些絲絲涼涼的疼痛感泛延開來,她嘶了一口氣,微微蹙眉。
戰歌收起藥膏放入袖中,靜靜的望着低頭蹙眉的她,清冷似玉的眼眸中閃過一陣心疼,他伸手撫了撫了她的烏發,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別忍着了,想哭便哭吧。”
“師兄!”如劍擡頭趴在他的肩頭,再也忍不住的抽泣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 忍不住又狗血了(知道還寫的那麽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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