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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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那間幽窄的小屋,屋子裏只有一張雙人床,被單上散發着刺鼻的廉價香水味,不是一種,是好多好多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葉小拾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想,阿巫一定在這張床上,睡過很多女人。
吃過了他的藥,感覺身體輕飄飄的,唯有腦袋,像是灌鉛了一般沉重,她已經太困了,困得沒有力氣再睜開眼睛。
阿巫好像就站在床邊,看着她,半晌,伸手替她遮了遮被子。
“對不起。”她聽見他這樣說。
這句抱歉,是對她說?還是對葉小夕?
小拾感覺整個身子都陷入了棉絮裏,巨大的,沒有盡頭的棉絮。就像是小夕從高空墜落下來時,永遠也觸不到的地面。
阿巫脫下黑色的外套,随意的丢在床頭一角,站在窗邊,對着自己在玻璃前的影子點燃了一根煙。
煙霧絲絲袅袅的升騰起,像是來自地獄的問候。
“小拾,是你病了,還是我…”
為什麽總是分不清,她和她的樣子。
不,葉小夕更漂亮些。她的耳朵尖尖的,是傳說中的招風耳,眼睛細長而妩媚,尤其在他身下的時候,總是讓他忍不住忘了在做什麽。
她曾用那狹長的眼睛看着她,趁他高/潮的時候輕輕的威脅着。
她說阿巫,帶我走吧。
那在他看來,更像是一種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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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這個時候,阿巫都會寵溺的笑笑,敷衍的用指腹搓搓她的唇。
“你就是個j□j。”
他聽見她清脆的笑:“阿巫,再說一遍,我是個魔術師。”
阿巫總是對她這句話感到不屑,并且驚訝于她的執拗,直到她飛走的那一天…他眼睜睜的看着王國仁扒光了她的衣服,鞭子一聲聲落下,而她緊緊抿着蒼白的唇,惡狠狠的盯着身後站着的阿巫。
阿巫知道,葉小夕當時一定恨死他了。
沒有哪個男人會在自己女人被人扒光了抽的時候還站在身後看熱鬧,她一定在心裏罵他是王八蛋是畜生是狗雜碎。
可她終究還是咬緊牙關,死也不肯供出那個和她偷情的人。
阿巫将抽死的煙杵滅在煙灰缸裏,轉身,走到床邊,看着熟睡的葉小拾。
你真傻,為什麽不說出和你偷情的那個人就是我?你不是說,讓我帶你走嗎?
你知不知道,我站在王國仁背後,刀子都已經掏出來了。只要一秒,再等一秒,我就會殺了他。
可是到最後,阿巫沒有動手,因為他聽到,櫃子裏有人。
阿巫伸手替熟睡的小拾捋了捋劉海,她睡得很不安,眼皮暗暗地轉動着,他猜她此時一定正做着巨大的虛空的夢。那是藥的作用。那不安的噩夢讓她死死的閉着眼睛,額頭全都是汗。
她這個樣子,和阿巫第一次見到她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他剛要抽刀殺了王國仁,卻被櫃子裏的細小動靜所吸引。他警惕的靠近衣櫃,從縫隙處看到了她恐懼的表情。
後來她突然從櫃子裏沖了出來,王國仁追了去,房子裏只剩下葉小夕和他。
阿巫默默的拾起她那些被撕扯到地上的衣服,一擡頭,卻被她扇了一巴掌,還沒等他反應,葉小夕就縱身從窗戶跳了下去!
…
葉小拾在睡夢中感到一滴液體如墜落的冰錐一般打在她的臉上,她将眼睛張開一條縫,只見阿巫的唇正從她的額頭上離開。
“別睡了,回家了。”
…
淩晨兩點半,葉小拾被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扶着,拖着疲憊的身子出了酒吧。
這女人一定是阿巫叫來送她的,為了避嫌。
夜風微涼,迅速吹幹了她額頭上的冷汗,葉小拾清醒了些,感覺到一股巨大的虛空。
她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感覺整個人靈魂出竅了一樣。
身邊濃妝豔抹的女人拉着她往馬路旁走,不停地招手打車,可半夜的車寥寥無幾,女人感到無聊,便多嘴問了她幾句:“喂,你是阿巫什麽人啊?”
“朋友。”葉小拾不太喜歡和這種女人交流,她總感覺他們說話的時候總是帶着嚼泡泡糖的牛逼哄哄,他們好像總是誰都不放在眼裏,其實內心很怕別人瞧不起他們。
女人又說:“不像啊,是情人吧?”
“跟你有關系麽?”
“呦,說話還挺沖,你就不怕我大半夜的把你拽到我老窩裏讓你變成我同行?”
“…”葉小拾不屑的瞥了她一眼,不答話。
女人不悅的擰眉,冷笑道:“真把自己當白蓮花啊?”
“你可以回去了,我不用你送…”葉小拾自顧自的打車,一點都沒有興趣搭理這個女人。然而有些人你越不理她她還就越喜歡和你杠。
“喂,小蓮花,那個大老遠就殺氣騰騰過來的帥哥,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女人突然幸災樂禍的說。
葉小拾心裏咯噔一下,馬上回身去看。
沒錯,這個女人用詞還挺準确的,漸漸走進的莫政棠,的确可以用殺氣騰騰來形容。
葉小拾慌了!立刻向後退了一步,遠處的莫政棠見她後退,臉色更加陰沉,步子也加大了一些,于是葉小拾下意識的,轉身就跑!
更該死的是她不知道為什麽要跑!
“葉小拾!”莫政棠怒急,叫了她一聲,她便如步下生根一般,定在了原地。
他自遠處而來,見她站住,又像是怕她還會逃跑一般,又命令式的喊了一聲。
“站在那兒,別動!”
那像是命令,又像是請求,葉小拾咬了咬唇,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轉過身來,低下頭數着他漸漸靠近的腳步聲。
松子和景長也跟了上來,松子氣喘籲籲的拉住她的手,歉意的說:“對不起小拾!我是迫不得已把你生病的事告訴政棠的!”
葉小拾猛地擡起眼來,詫異的看向莫政棠,只見他的眼底,一片血雨腥風。
她不解的看着松子,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什麽病!她在說什麽?她什麽時候告訴過她她生過病!
“松子!”葉小拾的目光由不可置信轉成兇狠,盯着這個她一直把她當做朋友的女人。現在看來,竟然有些敵友不明了。
“小拾,你別這麽看着我。你不能生我的氣,我也是為了你好!”
“操,傻逼。”葉小拾冷笑了一聲,看着眼前這個演技超群的女人,忽然就明白了一切,她不知道這句傻逼是在罵她,還是在罵自己。
莫政棠被她的髒話弄得皺了皺眉,像是看着一個青春期叛逆的孩子。他大力的扯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說的拽着她走,一股火辣辣的疼痛從手腕處傳來,讓葉小拾不由得掙紮起來。
“放開我莫政棠!放開!”
一旁的景長心裏也看出了他們二人之間的關系,只不過見小拾真的很痛,便上前擋住了莫政棠的去路。
景長抿了抿唇,俊美微皺的和莫政棠抗争着:“政棠,別這樣,她說她很疼!”
“讓開。”莫政棠異常冷靜的說。
松子趕緊去拉景長,沖他使了個眼色,景長只好悻悻的讓開了。
身後一直看熱鬧的妓/女,帶着玩味的笑,走了過來,對葉小拾說道:“我猜的準吧?被男朋友抓包了吧?”
“滾!”葉小拾怒吼道。
妓/女又生怕不夠亂似的,對莫政棠說道:“回家好好教育教育你女朋友,K粉這種東西不是誰都能碰的,你看她現在這幅樣子,估計該去戒毒所了。”
“臭婊/子!你不要亂說!”葉小拾氣極了,急急地朝莫政棠看去,只見他一下子頓住了腳步,像是聽到了無比可怕的東西。
松子這個時候又插了進來,問那妓/女:“你不要瞎說好不好,小拾怎麽可能吸那種東西!”
妓/女詭異的笑了兩聲,說道:“妹子,你回去問問你姐妹兒,她要是沒吸過,我出門讓車壓死!”
景長、小拾、和莫政棠全都站在路邊,一時間那個妓/女成了幾個人的焦點。
松子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你怎麽這麽肯定?”
妓/女報複似的瞟了一眼葉小拾,說道:“你妹子是阿巫的人,怎麽可能沒吃過他的白色藥片?那藥,只要吃上一片兒,啧啧,舒服得什麽煩惱都沒有了呢!”
這個急于尋找存在感的女人成功了。這句話在淩晨兩點的街道旁,像是一顆飛來的炸彈一般,讓所有人都被炸得頭腦嗡鳴。
其中被炸得最慘的,是葉小拾。
她忽然想起她第二次見到阿巫的時候,是在姐姐死後一個小時。他站在醫院的太平間裏,将姐姐從銀色的抽屜裏拉出來,回頭對她笑了笑,說:“我是你姐姐的男朋友,我叫阿巫。”
“可是我姐姐不是已經結婚了嗎?那個打她的男人不是他老公嗎?”葉小拾梨花帶雨的問。
阿巫走過來,彎下高挑的身子,摸了摸她的頭發:“傻姑娘,我是說,男朋友。”
“…”
“你先回A市吧,把你媽媽接來見你姐姐最後一面,你姐姐這邊我會處理好的,以後有什麽困難你就來找我,這是我的電話。”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支廉價油筆來,那油筆像是從銀行窗口硬扯下來的那種,上面還帶着細繩。他握住她的手臂,将她的袖子推上去,圓圓潤潤的在她的胳膊上寫了一串數字。
第三次見到阿巫的時候,她背着行李剛剛下了火車,站在S市的站臺邊,她撥通了阿巫的電話。
站在站臺邊等了他三十分鐘,葉小拾越來越焦躁,她出神的望着那解脫的兩條平行車軌,心裏暗想着,如果那個阿巫再不來,紅燈一亮,她就直接從站臺上跳下去。
這樣想着,背後突然有人推了自己一把,葉小拾吓了一跳,一回頭,就看見阿巫放蕩不羁的沖自己笑:“嘿,親人!”
“親人”,是一種年輕人只見打招呼的稱謂,類似于“親”“親愛的”之類,可是對于葉小拾來說,這個玩笑般的稱謂,有些名副其實。
第四次見到阿巫,是葉小拾剛到S市第一天的半夜,她躲在被窩裏發着冷汗,忽然又鑽出來,狠狠地撕扯着枕頭,枕芯兒裏的垃圾棉被她扯得到處都是。
阿巫在漫天的棉絮裏出現,将她狠狠地捂在懷裏,讓她差點悶死。
“讓我死!我該死!”
她涕泗橫流的吼着,舌頭就在嘴裏,一伸一咬就可以結束生命,可她卻他媽的用它來嚷着要死,真是膽小至極。
阿巫怕極了,從口袋裏掏出嘩啦啦的東西:“小拾,吃這個,吃這個就不想死了,你會知道,好死不如賴活着。”
…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我今天更了小一萬,來彌補我昨天的食言,你們還會繼續愛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