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道不清的理想鄉
白真真和鄭大人一起回到了人間,一個晚上審一周的案子,緊張得像是打仗一樣。即使如此,白真真的身體卻不感覺到疲憊,就像是剛睡過一覺一樣輕松。倒是鄭大人回到阿正滿身是傷的身體,依然顯得一身疲憊,他盤坐在廚房的地上,檢查着自己的傷勢。
“白大人能今天送我回去嗎?”鄭大人直切話題。
“你這麽急着走?”白真真諷刺一句,“我懂了,合着你是想讓他們好好折磨你,讓他們犯罪然後記錄入生死簿,再等他們到了地府之後便好好折磨回去?真是低級的報複方法。”
“他們折磨我的份,我不會記着,也不會報複。我只是希望能贖清奴隸的罪,切斷恨的鎖鏈。孟婆湯能洗腦,卻洗不幹淨感情,人的愛和恨是可以生生世世傳遞的,所以人才會有所謂的一見鐘情,或是天生厭惡的人。你可知道,那些奴隸轉生以前也是窮兇極惡的殺人狂徒,他們現在的承受是在償還以前的罪業;而現在欺負奴隸的人,上輩子也是被奴隸的前生欺負,這種事情叫因果報應;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發生的事,也沒有完全無辜的人。”鄭大人沒有什麽表情,眼神卻顯得幽深。
白真真覺得奇怪:“那麽說,世子殺人是應該的,只是要回以前的債而已,那他又為什麽下十八層地獄了?”
“因為他要債要得太多了,反而欠了那群奴隸的。人一恨起來,或是嚣張起來,就沒了限度,反而把自己拖下了地獄,下輩子投胎做奴隸,被他曾經虐待的人虐。說簡單點,就是你恨我,我就更恨你,你報複我心狠,我報複你更毒辣,人類就是這樣,冤冤相報,人之間的敵意越來越深,恨越來越大,每個人的日子都過得痛苦,卻陷于互相的仇恨中不可自拔。如果有一個人能原諒其中的事,這種無限制疊加的仇恨與償還的死循環就能終結,這是我想做的事情。”
白真真眨眨眼,嘟嘟嘴巴,想了一會,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一時又說不出來:“這麽高級,我才聽不懂,”啪!白真真拿來一個醫藥箱,摔在地上,“少在那裏憂國憂民,先照顧好自己才是王道,先上點藥吧。”
“人類的藥這麽低賤,我不會用。”鄭大人嘀咕道。
他就是這樣!你對他好吧,他從來就不領情,還指責這門那門的。這次好了,居然說她的藥低賤,人類是低賤的?他在諷刺她是個低賤的人類是嗎?真是怒不可遏,也管不了其它了,白真真的音量提高了八度,破口大罵起來:“你才低賤呢,你這奴隸非要自己作死,自讨苦頭,能有比你更低賤的嗎?”
只見面前的人的把頭沉下去,馬上支撐着搖搖晃晃的身體用一個标準的奴隸姿勢跪好,把頭狠狠地磕下去:“下奴該死!下奴不該睡過頭!下奴知錯!”
阿正從昏迷中醒來,卻見新主人在罵他低賤。看窗戶外陽光的位置已經是晌午,他竟睡了那麽久?難怪主人會生氣,不管如何,先認錯才能逃離更嚴重的懲罰。
這是阿正?鄭大人從來不會這麽低姿态地說話,看來阿正的那一面已經回來了。白真真愣了一下,她剛剛在罵他低賤嗎?阿正會怎麽想?哼,她以前從來不會罵那麽難聽的話,他剛剛要是不說低賤二字,她絕對不是用低賤二字罵回去的。為什麽偏偏挑這個時候惹她生氣,讓她回罵,絕對是故意的!越是這樣想,白真真越是氣得臉紅脖子粗。
阿正小心地擡頭,見到新主人正在火頭上,他四顧看了看,因為在廚房,牆邊堆了柴夥,地上也散落了幾根。他随手撿起身邊的一根柴,約有手腕粗,上面有一些倒刺,看來是不錯的刑具,或許這個能消了主人的氣,他馬上雙手托起柴夥,跪直了:“請主人息怒,請責罰下奴!”
責罰他?他的意思是讓他用這個柴夥狠狠抽他一頓?然後讓他在生死簿上記上一筆再把自己推向地獄?白真真才沒有這麽傻,她奪過這個柴夥正準備折斷了出氣,右手食指卻被柴火上的倒刺狠狠咬了一口,豁出一個血口子,她啊了一聲忙措不及手将柴夥扔在一邊,心疼地看着食指滲出的血,顯出恐慌的樣子,忙放進嘴裏含着,又去翻放在地上的醫藥箱,好好上了藥,找出繃帶來裹了幾層。白真真偷偷瞟了一眼阿正,覺得無比尴尬,這麽點小傷就慌成這個樣子,一定被他看扁了吧,說不定現在正在偷偷地嘲笑她。他又怎麽會知道她很怕流血的原因?
阿正偷偷擡頭看着白真真這一系列舉動,吸了一口冷氣。新主人可能是不會用柴夥打人,才拿錯了拿了不該拿的一頭傷到了手指。不過也就是劃破手指的傷,她竟然做得如此誇張,又是上藥又是裹繃帶,應該是故意小題大作,找個合适的理由來好好修理他。他有些驚慌,忙如搗蒜般磕頭:“下奴讓主人受傷,罪該萬死!請主人狠狠責罰下奴!”他知道等會一定有一場腥風血雨般的懲罰,不知道還能不能讨得食物有力氣逃回去;如果傷得不省人事逃不回去,讓管家自己找上門來,那下場更加悲慘。這樣想着,阿正不禁有些驚恐。
白真真看着阿正有些害怕全身微微有些顫抖,似乎是連支撐着跪姿也很耗體力的樣子,也覺得可憐。她不想因為生鄭大人的氣而為難他,畢竟鄭大人是鄭大人,阿正是阿正,就算是同一個靈魂,也可以看做兩個人;就像白癡和白真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一樣。她蹲下來,伸出手摸了摸阿正右手上的脈搏,才發現他身上的傷竟然好了許多,看來鄭大人已經自己療過傷了。鄭大人不想用藥其實也是有道理的,因為是藥三分毒,什麽藥都有副作用,如果能通過自己的功能修複身體自然比上藥好很多。可是阿正的身體依然很虛弱,想起阿正這七天因為守靈被禁食,應該餓壞了,她故意撅起嘴調皮道,“罰你吃東西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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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正心裏揪了一下,這“吃東西”是王府裏的一種刑罰,也是非常侮辱人的方式。這吃的“東西”,往往是污穢肮髒的東西,也有可能是根本無法下口的木塊,石子,泥巴……吃了這些東西,有時候嘔都嘔不出來,在胃裏翻騰難過要好幾天,比起顯在明處的傷,這種刑罰更讓阿正痛苦,更讓他恥辱到無地自容;他有時候寧願挨上幾十鞭子也不願受這種懲罰;不過現在這個特殊時期,這種刑罰倒是比起痛打一頓好,至少還能讓他保存一點體力好逃跑。阿正強忍着心中的屈辱,低頭道:“是!請主人責罰。”
白真真白淨的臉上浮起一陣暖色的欣喜,她心想,這阿正還算不錯,至少不會像鄭大人一樣随便拒絕別人的好意,不會惹她惱火。她拿了火鉗子,往爐竈裏掏了掏,從煤灰裏掏出一個巴掌大圓滾滾的焦黑色物體:“你把這個吃了吧。”
阿正看着松了一口氣,原來只是煤炭而已,還好沒有太髒也不會太硬,吃下去說不定還能壓住一點饑餓感,他一把抓過狼吞虎咽吃了下去,那黑黑的東西不怎麽的就瞬間下了肚。阿正嘴裏竟嘗出一股香甜的味道,沒想到餓了這麽多天,連煤炭也那麽那麽美味。
白真真倒是被他剛剛的舉動吓了一跳,吃得那麽快她也沒辦法阻止,皺眉問道:“喂,你吃烤紅薯都不剝皮的嗎?”
剛剛吃的是烤紅薯?阿正十分吃驚,新主人竟願意給他吃那麽珍貴的食物?他真有點後悔剛剛沒有細嚼慢咽而是囫囵吞棗,這輩子可能也就這一次機會能吃到紅薯,他竟然沒好好珍惜,細細嘗出究竟是什麽味道來。但轉念一想其管家的話,又覺得可悲,因為他現在的用途是給主人割血,只有吃好一些,或許才能生出一些血來。再加上前幾天他的血基本流盡了,新主人當然要給他點吃的讓他快速生血。他低頭請罪:“主人恕罪,下奴低賤,從來沒有吃過紅薯;下奴肮髒不堪,怕弄髒主人的食物,所以禁止在廚房幹活,也不認得那是紅薯,不知其吃法。”
那紅薯的确烤得焦了點,但白真真平時就喜歡把紅薯烤出一點焦糊味道來反而香噴噴的,那是平常老百姓的烤法,那黑乎乎的樣子露不出本色,生在王府裏的奴隸沒見識也是情有可原,畢竟王府不喜歡那種土裏土氣的食物,她又問“那你平日吃什麽?”
“回主人,按規定,奴隸不能和人吃一樣的食物,只有和馬牛一樣吃糠餅和豆餅,每日一餐。如果發現奴隸吃了人吃的東西,會被責罰。”阿正低頭,規矩回答。
白真真沒想到王府對奴隸會這麽嚴苛,如果是其它地方,奴隸至少能領到粗糧做的馍馍。這麽想來,鄭大人平時吃的也不是人吃的東西,常常看到在天庭的朋友從天庭帶回來珍馐送給他,比如說人參果葉子做的抹茶糕點,蟠桃榨的果汁,還有很多叫不上名的很精致的菜肴。不過鄭大人都是把食物分給閻王府的人,人人有份,白真真也吃過幾次,次次都是終生難忘的美味。白天吃糠餅,晚上錦衣玉食,這麽跳躍性的生活鄭大人怎麽受得了?
白真真看着阿正有些心酸,骨瘦如柴而面色青黑,這七天守靈已經把他折磨成沒有人樣了。可氣的是按照鄭大人的要求,還得送他回去繼續過這麽豬狗不如的日子,這孩子可憐啊。不管如何,至少今天得給他吃頓好的。這麽想着,白真真故作嗔怒:“你看你這吃相這麽難看,吃得一嘴黑乎乎的,”她遞過一個水桶,“門外有水缸,你去舀水洗洗臉,再順便打一桶水回來給我。”
“下奴遵命。”新主人是嫌棄他肮髒吧,阿正提着水桶走了出去。
白真真摩拳擦掌,準備大展廚藝。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聖誕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