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雲銷雨霁。
韓默從他身上下來時,窗外的天已經亮了大半,雲層褪至青白,一團渾濁的稠色,熹光穿隙而過,落在了窗沿,淺淺的一束。
林白汐中途短暫地失去過意識。
迷蒙之中,他被人掐着腿根,承受猛烈又密集的撞擊,交合處“噗嗤噗嗤”響個不停,男人的陽物半嵌在他腿心,每每拔出半根,再狠狠地捅進去,插到底,肏得臀波蕩起,汁水四濺。
有什麽東西抽離了身體,漂浮在上空,悲傷地垂視着交媾的兩具肉體。
颠簸了許久,耳邊傳來一聲低吼,那孽根一舉破開了宮口,抵着內壁,暢快淋漓地射出了精,一切喧嚣才重歸于寂。
林白汐緩緩睜開眼,腰椎像被撞散了架,節節斷開又被胡亂拼回,棘突好似錯了位,渾身酸麻不已。
他輕輕拉開韓默的胳膊,撐着床板,吃力地爬了起來。
地板上丢着兩人的睡衣內褲,林白汐一一撿起,再去衣櫃裏取了新的衣物,軟着腿往浴室方向挪。
折騰二十幾分鐘後,林白汐清理完身子,洗漱換裝,重新回到卧室。
韓默仍舊未醒,阖着雙眼,神情餍足,周身的氣勢都弱了下來,全然不設防。
林白汐坐在床邊,凝視着男人俊朗的五官,眸底幽晦。
半晌,伸了手,隔空撫過男人的眉梢,慢慢落下腕,替他理好了被子。
他傾向床頭櫃,拉開抽屜,從裏頭取出一瓶藥,又回頭看了眼韓默,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
幾乎在房門關上的一瞬,床上的男人便擡起了眼皮,探究地望着門口,眼中一片清明。
韓默坐起上半身,扒住床頭櫃,開始檢查抽屜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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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盒避孕套,一支人體潤滑劑,還有一盒未拆封的藥。
韓默拿起藥盒,仔細浏覽了盒身上的說明,認出這是某種長期避孕藥。
服藥或者戴套,韓默對所有的情人一視同仁,特別是在韓朵出生後,韓默在床事上更加謹慎,只怕自己再留了種,平添一段孽緣。
他将藥盒丢回抽屜,重新關緊,人也躺回床上,準備睡他的回籠覺。
可輾轉兩下,韓默卻沒了困意。
避孕是情人間的例行公事,韓默親自下的命令,從來無動于衷,但林白汐做得如此自覺,韓默卻無端覺得不悅。
昨晚也是如此,明明被他肏得神智不清了,林白汐還在喃喃着,
“不生...我不生了...”
他四肢酥麻,連腿都無力合攏,卻仍執着地重複着這幾個字,眼神迷亂,壓着一抹絕望的戚色。
韓默被激起了心氣,一巴掌掴在臀肉上,罵道,
“不給我生?那你想給哪個男人生?!”
之後更是發了狠,回回都要肏進他的子宮,把這具身子奸了個透,等洩了精,還不肯抽出疲軟的性器,非得堵着穴口,不給漏一滴。
林白汐挺着微鼓的小腹,難受地嗚咽着,身上汗涔涔,臉上濕淋淋,像被暴雨打落的白蝶,一身泥濘,被陰莖貫穿再釘死,不得解脫。
早飯時間,韓默依舊壓軸到場。
今天林白汐給韓朵炖了牛奶蛋羹,配搭一份三明治。
韓默口味傳統,偏好中式早餐,林白汐下了碗小馄饨,佐上紫菜和蝦皮,湯汁清亮,口味鮮香。
父子倆安靜地進食,韓默坐了下來,瞧了眼韓朵手裏的三明治。
足足幾層厚,抹了紫薯泥和芋頭泥,以及不知名的果蔬泥,五彩斑斓的,像夾了彩虹進去。
而林白汐呢,面前僅擺了一只碗粥,泡着脹發的燕麥片,還裝不到一半。
韓默皺起眉頭,正想叫他去換一份,又想到對方剛承歡過,的确不宜食用油葷,思及此,男人心生一絲歉疚,随即沒了聲響。
三人用完餐,林白汐先站起身,收拾手邊的餐具碗碟。
“今天我送韓朵上學,你歇着吧。”
瞥見林白汐眼下的一點烏青,韓默思索半刻,臨時改變了行程。
“不用了。”
林白汐動作一滞,随即繼續忙活起雜務,那人低着腦袋,語氣平和地拒絕了他。
但再謙柔的口吻,也掩蓋不了“拒絕”這件事的本質。
“為什麽?”
韓默有意補償一二,卻碰上對方不識擡舉,心情也變得糟糕起來。
“你的公司離幼兒園太遠了,沒必要繞路。”
“而且我也得上班,送不送都免不了出門,沒必要的。”
林白汐又重複了“沒必要”三個字,端起一摞碗碟,返身走進了廚房。
“上班?”
韓默被這幾個字眼激怒,即使出于善意,但說的話卻背離了初衷,硬巴巴的,叫聽的人心寒。
“林白汐我缺過你生活費沒有?需要你出去掙那兩個錢?”
話音落下,廚房裏的人身形一僵。
林白汐背對着韓默,呼出一口氣,指尖扣緊了碗沿,穩着腕,将餘震中的髒碗浸到水槽裏。
“每個月兩三千,你衣櫃裏随便哪件都不止這個數,孩子都這麽大了,現在跟我玩自強自力,有必要嗎?”
氣性一上來,即使韓朵在場,韓默一分薄面也不給林白汐留。
這些話一直都藏在韓默心裏,他有錢有勢,別說一個林白汐,就算林白汐給他生了十個八個的,他也照樣能錦衣玉食地養着他們。當年送林白汐念大學,一則是不忍他抱憾終生,二則是韓默自知不是長情之人,他希望林白汐能有個文憑在,以免哪天兩人一拍兩散,他至少能夠找到份坐辦公室的工作,當個小白領,掙點工資,安逸又體面。
然而時移世異,林白汐竟然和他有了孩子,從韓朵出世的那一刻起,他們兩的關系這輩子都斷不幹淨了。
更何況,他後來也跟林白汐結了婚,雖然沒有公之于衆,但也算是名正言順,有了這雙重保證,林白汐早該高枕無憂,安安穩穩地當他的韓太太,到底有何不滿,非要找這麽個破工作,起早貪黑地自找苦吃?
而韓默最不願承認的一點是,他不放心,他怕林白汐在花花世界裏迷了眼,翅膀硬了,心也野了,處處想掙脫他的牽制,好跟哪天半路殺出的某個男人遠走高飛,雙宿雙栖。
他絕對不容許。
林白汐面色蒼白,攥着海綿,在水流下擦拭碗筷,反複地沖洗同一處污垢,對男人的話恍若未聞,手卻不受控制地打着顫,幾乎快抓不住濕滑的碗壁。
林白汐有兩張卡。
一張是他的工資卡,另一張,或者另外無數張,是韓默的信用卡副卡。
除了給父子倆花的錢以外,日常流水,以及個人開銷走的都是他的工資卡。
林白汐被折斷了傲骨,只剩下這一點可憐的堅持,但他從未告訴過韓默這件事,哪怕到了這一步,也不願借此為自己正名,反正,他已經當了婊子,又何必大張旗鼓地立起牌坊,為韓默再添一笑柄。
見林白汐沉默,韓默也意識到自己把話說得重了些,但他呼風喚雨慣了,拉不下臉面道歉,只好找了新的話題,潦草地揭過了這一篇。
“反正你今天請假休息,韓朵我來送。”
韓默武斷地做了決定,目光卻一直黏在林白汐的背上,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直到那人平淡地應了一聲,韓默才如釋重負。
關門聲傳進廚房,林白汐将洗淨的碗碟瀝幹水,分類收進櫥櫃中。
做完這些,他才艱難地回了頭,看着空蕩蕩的玄關,眼眶濕紅未褪。
林白汐太疲倦了,卧室裏髒污的床單亟待清洗,他提不起打掃的力氣,只好先偷會懶。
打電話向單位請了半天的假後,他借了韓朵的屋子,在小家夥的床上補了一會覺。
再次醒來時,竟已到了正午。
林白汐先去清理了卧室,再給自己煮了碗湯面,收拾一下儀容,出門上班。
這天過去後,韓默又消失了兩日。
下一次見到男人是在周末,林白汐先前答應過韓朵,下午要帶他去附近的公園玩。
林白汐做了報備,但韓默似乎把這當成了邀請,沉思了幾分鐘,最後答應陪他們一道出游。
林白汐正要解釋,但見韓默興致不差,權衡一下,便決定将錯就錯。
公園離小區不遠,林白汐原本準備徒步過去,但現在多了韓默的加入,他和韓朵只能乘車前往。
周末午後,城市公園多了不少游客,林白汐牽着韓朵,韓默手揣在兜裏,悠閑地跟在父子倆身後,保持着半步遠的距離。
時至初秋,天高氣爽,公園兩側杏葉金黃,涼風打了個旋,翩翩地鋪了一地。
林白汐走到噴泉邊,那裏有一個寬敞的草坪,設了圍欄,附近養狗的住戶時常過來遛狗。
“爸爸,是辛巴!”
韓朵指着遠處一只金毛,搖晃他的胳膊,興奮得蹦蹦跳。
那金毛犬聽到韓朵的聲音,在草坪上調了個頭,興沖沖地撲到了他們面前,後腿直立起,前爪扒着木欄杆,熱絡地吠了一聲,吐着軟紅的舌頭,眼睛烏亮濕潤。
金毛飛奔而來的那刻,韓默攬住了林白汐的肩,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林白汐當他是怕狗,轉過頭來安撫道,“沒關系的,這只狗狗很乖,不會傷人。”
韓默瞥了眼金毛,韓朵正隔着圍欄摸它的腦袋,那狗全然不怕生,仰頭去舔韓朵的手心,一人一狗互動親密,玩得不亦樂乎。
“你很熟?”韓默的目光轉回林白汐臉上,充滿審視的意味。
“之前帶朵朵來碰上的,和狗主人聊了會,算是認識。”
林白汐別過臉,伸手摸了摸韓朵的發頂,看着他們玩耍,嘴角微揚。
“哪個狗主人?”
韓默面色驟冷,腦子的弦立馬繃緊了。
林白汐正要回答,擡頭時不知見到了什麽,竟然彎了彎眼睛,露出一個清淺的笑來。
“他來了。”
韓默心底一凜,順着他的目光望了過去,眼鋒淩厲。
然而在看清來者形容時,韓默卻愣了下,突然啞了火。
一位鶴發蒼蒼的老先生走到圍欄後,身子略微佝偻着,手裏拿着牽引繩,面容慈善。
“李爺爺”
韓朵禮貌地打了招呼,林白汐也尊敬地喚他“李老先生”。
金毛見到主人,激動地吠着,不斷往老先生腿上撲,尾巴搖得歡快。
老先生彎下腰,就勢将牽引繩扣上金毛的項圈,扯了一扯,金毛就安靜下來,溫馴地蹲在他的腳邊。
“是我們小朵啊。”老先生笑道。
韓默松了口氣,靜靜地站在一旁,聽林白汐與老人寒暄。
沒過片刻,褲兜裏頭忽然震了震,韓默掏出手機查看信息。
發件人是他的助理,這周公司剛接了個項目,繁瑣得很,上上下下都在加班,這會找他八成和項目有關。
唐磊做事幹練,三兩句就說清了情況,他們要的許可證卡在審批上,住建局的熟人透了口風,讓他們重新修改材料再申報,而最關鍵的數據儲存在韓默的電腦裏,需要他過去授權。
韓默回了信給他,林白汐也跟人聊完了天。
他重新牽好韓朵,往前走了幾步,在發覺韓默沒跟上來後,又立馬站定,不安地轉過身。
韓默将手機揣回兜裏,解釋道,“公司有點事,我現在得去一趟。”
“你逛完和韓朵打車回家吧。”
林白汐微微張了嘴,望着韓默,又慢慢地閉緊了,然後點了點頭,面色如常。
韓默最欣賞林白汐的一點,就是知情識趣,從不像其他的莺莺燕燕,分不清輕重,滿腦子都是情愛糾纏,拿了他的錢,又圖起了他的心,碰上這些小事,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小嘴撅得老高,紅着一雙眼,不哭不鬧地瞧着他,比撒潑打滾還厲害。
太矯情。
交代清楚,韓默便背朝着他,沿着來路大步向前。
林白汐站在原地,目送男人逐漸遠去,直至消失在視野中。
一次也不曾回過頭。
秋風肅殺乍起,吹得衣角獵獵作響。
林白汐垂下眼,斂起了眼底的落寞,自嘲地笑了笑,也面向與韓默相反的方向,牽着韓朵緩步前行。
他被韓默丢下了太多次,已經不會追,也早就追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