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裝革履（娛樂圈）

第3章

樓外的陽光從來都滲不進醫院走廊，白色的燈光無端地恐懼着人心。一個男人的背影略帶踉跄着朝內科的一間辦公室走去。

“何清。”沈傅推開辦公室的大門，骨節蒼白的手指忍不住在微微顫抖，意料之外的，辦公室裏并沒有一個人。只有窗臺上那株細小的植物随着風晃動。

“何清不在。”突然有人從裏間屋子走出來。

沈傅有些遲緩地轉動身子，回頭的瞬間，兩人都忍不住一怔。

“沈先生？”何謙有些疑惑地開口，不确定眼前這個臉色異常蒼白的男人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沈傅。

“何先生。”認出對方，沈傅艱難地挺起身子，強自鎮定伸過手去。“很高興見到你。”

何謙，何氏集團總裁，星煌控股人之一。

何謙也伸過手去，對方的手指冰冷卻帶着汗水，何謙忍不住細細打量着沈複，有些意外于對方不像是自己印象中的經紀人油嘴滑舌，見風使舵的模樣，反而清秀纖細如同少年。

只是對方穿着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衫，額頭卻布滿細汗，劇烈起伏的胸口似乎極力抑制着什麽。雖然是盛夏的天氣，但是真的有這麽熱嗎？

“能在這見到沈先生真是意外。”

“我也很意外。”沈傅費力地扯出一個微笑，盡量平穩着自己的呼吸。

“怎麽，沈先生既然認識何清，竟然不知道我是何清的哥哥嗎？”何謙故作驚訝地問道。

作為星煌的董事和投資人，他也曾在不同場合“偶遇”過不少經紀人，只是在醫院－－并且還是自家弟弟的辦公室，還是頭一回。

從何清下手，确實很聰明。

汗水浸透了額前細細的發絲，何謙聽到對方克制不住的紊亂呼吸聲，甚至隐約聞到男人身上淡淡的氣息。

“我知道。”沈傅一句一句說地很緩慢，“只是意外于何先生也會來這裏。”

不管沈傅是故做的技巧還是真心的流露，何謙都感到有些不舒服于對方眼裏劃過的那一絲厭惡。

不想浪費時間，沈傅起身，眼前意外地一陣發黑，胃部尖銳的疼痛幾乎忍不住要彎下腰。

何謙注意到到男人克制着右手的顫抖，從椅子上拿起外套。

“既然何清不在，我就先走了。”沈傅走到門口，回頭望向何謙一眼，“何先生，今後有機會再見。”

沒等到對方再開口沈傅就快步走出辦公室。沈傅越走越快，大口地喘着粗氣，大半的襯衫早已被汗水打濕，緊緊貼在後背。直到終于支撐不住自己的重量，沈傅順勢側靠在牆邊，緊緊攥着腹部的襯衫，指尖發白。

男人忍不住微微蜷起雙腿。好冷。這麽快就要沒有時間了嗎...沈傅的意識有些渙散。

“沈先生？”何謙一把抓起他的胳膊。

由于對方剛才的表現實在太過怪異，何謙疑心沈傅有什麽陰謀才悄悄跟了上來，竟然看到對方像個孩子似的蜷縮在牆角。

感覺到有人靠近，沈傅努力地睜開眼卻無論如何也看不清眼前。一雙漂亮的眼睛失了焦距。

“沈傅，你能聽見我說話嗎？”何謙攏起他的肩，竭力想要看清對方的表情。

沈傅低垂着頭，緊緊抿着的嘴唇因為太過用力已經發白。薄薄的襯衫下已經被汗水打透，何謙能感受到對方發燙的體溫和輕微的顫抖。

“沈傅，你如果還有力氣，就把手搭在我的肩上。”何謙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立刻鎮定下來，明白自己應該極力維持住對方的意識清醒。

何謙感到有只冰涼的手艱難地試圖攀上自己的肩膀。

“很好…很好…”何謙搭過他的手扶着他起身，對方無力地向他懷裏倒來，頭順勢也靠在了他的肩上。

何謙聞到男人身上清潤的味道。那人在他懷裏抖得越發地厲害，呼吸也更加急促起來。何謙心下一緊，想要張口喊人過來，一只手卻突然緊緊地攥住他的手，冰冷的手上全是汗水，滑滑的黏膩。

“沈傅？”何謙不解地看着他。

沈傅努力地搖搖頭。何謙感對方握着自己的手也在微弱的顫抖着。

何謙知道了，對方不想讓人看到這副樣子。外面難免有人認識沈傅，再加上最近幾天的新聞，所以他才會單獨來找何清。

何謙一只手扶住他的腰好讓對方依靠着自己，一只手從沈傅的手裏抽出來。沈傅突然不安地掙紮起來。

“我不會叫人的，我保證，不會有人知道的…”何謙盡量一只手環住亂動的男人，一邊努力放緩自己的聲音。

“沒事，我只是給何清打個電話，何清很快就會回來，我保證沒人會知道…”

－－

何清只是下去取份盒飯，就接到何謙的電話，對方只是一句“快滾回來”就立刻挂掉了。何清雖然奇怪，但也意識到一定是很嚴重的問題，立刻從排隊打飯的隊伍裏出來，一路奔回辦公室。

當何清看清何謙架着的人，他馬上明白事情比他想象中還要嚴重。

“把他扶到我屋裏的那張病床上去。”何清顯然很有經驗，一邊指揮着何謙一遍有條不紊地從藥櫃裏取出幾粒白色藥片。

“給他吃下去，我去拿藥。”何清說完就跑出去，回來時已經配好了藥水，從被子裏拽出沈傅的胳膊，細長的針頭熟練地紮進去。

何謙站在一旁，看着針管裏的液體緩緩推送進對方的血管。

何清處理完了一切，看向一直沉默的何謙。

“藥喂下去了嗎？”

“嗯。”何謙應了一聲。

“他是沈傅，你應該…”何清才想起應該向何謙介紹下對方。

“他是什麽病？”何謙打斷他，直接了斷問道。

何清意外地看着何謙，難為地開口，“哥，我們有醫患保密協議…”

“胃癌是嗎？”何謙突然從身後甩出一個文件夾來。病歷上的病人眉眼清秀。

何清看着自家大哥驟然壓低的氣場，咽下了那句就要脫口而出的“你別翻我抽屜。”

病房裏瞬間沉默下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不開燈的房間裏，手機震動的聲音格外清晰。

何謙扭頭，看見桌子上沈傅的外套發出微弱的光亮。修長的手指劃過西裝外套的布料，質地細密的布面紋路清晰。涼滑的觸感讓他回想起男人冰涼的手指。

何謙從那件上衣裏拿出手機，是個并沒有備注的號碼。在何清詫異的注視下，何謙緩緩按下接聽鍵。

“沈爸爸，你什麽時候來看我呀，我聽大家說你上電視了，可是阿姨不讓我看。”電話裏傳來女孩甜甜的聲音。

何清心裏一驚，沈傅竟然有個女兒？

“我好想你啊爸爸，可是他們都說你忙，不讓我給你打電話…”女孩說着聲音也跟着變小了很多。

何謙沉默着，沒有說話。

“沈爸爸你怎麽不說話呀…”女孩的聲音裏帶了驚慌，“是不是因為我偷拿阿姨的手機打電話，你生氣了…”

何清看着何謙，欲言又止。

“沒有生氣。”何謙突然開口。“你要乖乖的，我很快就去看你。”

“耶！”女孩沒有聽出來對方的聲音，開心地歡呼了一聲。“那我就等你啦！”

“好。”何謙挂斷了電話。

“大哥…”何清壓低聲音，心虛地看了床上的沈傅一眼。

今天一下午自己先是沒守好醫患協議，現在自家大哥又接了人家的電話，還給聊上了。

沈傅知道之後自己會被打吧？不…那不是他的風格，沈傅應該會沉默不語地用那雙眼睛注視自己…

“何清。”沈傅的聲音格外的沙啞。何清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不會什麽都聽到了吧？這是何清的第一反應。

但床上的人還朦胧着一雙眼睛，意識顯然才剛剛開始清醒。

何清走過去，把手放在對方的額頭上試了試。“應該不燒了，不過還是要量一量确認下。”說着走出去找體溫計去了。

沈傅很仔細地朝窗邊辨認，借着月光看清站在角落裏的男人。

“沈傅。”一直沉默的男人突然開口。

沈傅費力地坐直身子。

何謙突然覺得好笑。看着沈傅還蒼白着的臉，他是在擔心自己公布出他的秘密？還是在想如果自己拿今天下午的事情威脅該怎麽辦嗎？

何謙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彎腰看着沈傅的眼睛。從第一次見他時就注意到，對方有雙很漂亮的眼睛。

透亮，清明。

“沈傅。”何謙又叫他的名字。

“何先生。”沈傅在對方的注視下不自然地別過頭去。

“你...”何謙故意拖長了尾音，話裏帶了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笑意。

“你要喝粥還是湯？”

沈傅一怔。

“抱歉，我要回家。”

“你哪裏也去不了，這是醫囑。”何清大踏步走進來，伸手拿溫度計堵住沈傅的口，“我損失的陪女朋友的時間，會加到你的醫療費裏。”

何清說完坐在床邊，試圖尋找出一種方便又不需要自己運動的方式給沈傅補充營養。

“找個人送些米粥來醫院吧，我可以找保安送到我們這層樓，然後護士站的小青可以把粥放到辦公室門口，我再走過去拿…”

何清的懶是出了名的，經常這麽一趟折騰只為送頓飯上來，确實不會惹人懷疑。

“很完美。”何謙贊揚地看了他一眼，直起身子。“不過我可以直接去買。”

何謙很快就回來了，不僅帶了粥，還有許多小菜。沈傅看着眼前熱氣騰騰的米粥，沉默地用勺子來回攪動着，沒有半分食欲。

何謙居高臨下地走過來看着沈傅，“怎麽？還嫌之前疼得太輕，想再來一次？”

“和你無關。”沈傅把碗放到床頭的櫃子上。“我的手機呢？”

“在這。”何清一邊夾着菜，一邊揚起手裏的通訊工具。

“給…”沈傅還沒說完，何清就随手把手機扔給床前的何謙。

手機非常适時地震動起來。何謙低頭看了看，“徐子晨打來的。”

“何先生，我不認為你有強占我手機的權利。”

“那我有沒有告訴徐子晨你的小秘密的權利？”

沈傅像是受夠了他的把戲，嘆氣道：“你不會告訴他的，因為我比徐子晨對你更有用處。”

何謙故作認真的想了想，“嗯，好像是這樣。”說着伸出手，卻又像反悔了一樣又收回來。

“粥。”簡單的一個字。

手機還在不斷震動着。沈傅微微皺眉，端過碗來迅速吃了幾口。

“足夠公平了。”何謙挑眉，把手機扔給沈傅。

沈傅按下接聽鍵，徐子晨似乎在市區，電話裏傳來的聲音格外嘈雜。

“沈傅，你終于舍得接電話了。”徐子晨沒好氣道。

他剛剛知道了一件事，他覺得有必要告訴沈傅。“公司的通知下來了，你知道陸蕭的經紀人安排的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