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可不可以叫我一聲父王?
冥染心裏有些緊張,搖了搖胳膊“喂,你別給我裝啊,別以為你難受就不用給我辦差了,少來這套。”
懷裏的人緊咬着下唇不說話。
“你……”
冥染探了探他的額頭,冷的如同冰窯,又俯下身探靈力,體內靈力翻湧,似乎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他體內打架一般,他皺着眉頭,心裏忍不住猜疑。
付南喬勉強開了口“蒼涼山靈氣太重,我體內魔氣吃不消……”
聞言,冥染心裏的猜疑弱了幾分,将其抱起,無奈道“本君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洛塵起身看着坐在自己房裏的楚檸溪和宋伯堯,又不自覺的看向空着的桌案,自從上一次付南喬說他身體不适後,他已經有三天沒來他這裏避暑了。
楚檸溪回過頭看着拿着劍欲走的洛塵,笑吟吟道“大師兄是要去看小師弟嗎?”
旁邊給楚檸溪扇扇子的宋伯堯不解“看他幹嘛?”
楚檸溪道“小師弟最怕熱了,若不是難受至極,怎麽會好幾天都沒來?”
洛塵腳步一頓,付南喬此人最為怕熱,到底是有多難受,連乘涼都不肯了。
正想着,洛塵暗自皺眉。
——他難不難受跟自己有什麽關系?
“我是去練劍。”洛塵強調“不是去看他。”
付南喬迷迷糊糊醒過來時,就已經在勝地了,身體的肆虐魔氣得到平息壓住了靈力,倒不用他大費周章。
他不禁松了口氣。
當然,如果醒來的時魔王不在他床前一動不動的盯着他,他會更放松。
“……魔君。”
付南喬剛要起身又被魔王按了回去“兒媳不用多禮。”
“……”
這句兒媳叫的付南喬如坐針氈,一股無名的同情湧上心頭。
——爹,不管你信不信你口中的兒媳真是你如假包換的兒子。
魔王笑盈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兒媳餓不餓?父王在前廳給你擺了飯,去不去吃?”
付南喬眸色漸深,心裏傳來異樣的感覺,魔王無心的一句父王,仿佛拿着針刺進了他的心髒,雖說他想列入名門正派,可說到底,眼前這人畢竟是他的父親,而且并沒有他想得那般十惡不赦,溫柔中還透着幾分傻氣,那種遲遲不認他的愧疚混雜着對親情的渴望,付南喬忍不住眼眶一紅。
魔王将他複雜的模樣盡收眼底,摸了摸他的頭“以前沒在勝地見過你,聽冥染說你時常在外面遠游,孩子,你該不會與複興派有什麽瓜葛吧?”
當今魔王一心想着安然享樂,躲在勝地閉門不出,與複興派早已斷了聯系,更有他立下的規矩不準勝地弟子與複興派來往。
付南喬有些欣慰,搖了搖頭“只是貪玩,魔王放心,南喬沒有傷過人。”
魔王有些躊躇的看着他,欲說還休。
“你能不能……”魔王抿了抿唇“叫我一聲父王?”
付南喬悚然一驚“什麽?”
“那個,你雖未與我兒成親,但本王打心眼裏喜歡你,親切你,所以孩子可不可以叫我一聲父王?”
聞言,付南喬松了一口氣,還以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吓得他渾身冷汗。
“可以嗎?”魔王有些激動的看着他。
付南喬心下一動,聲音幾不可聞“……父王。”
“哎!”
魔王拍了拍手,高興的像個孩子,忙拉起付南喬“來,父王帶你去吃飯。”
付南喬有些僵硬的被魔王推着走,鼻子止不住的酸了起來,心裏迷茫已久的親情一下子找到了歸途,有些受寵若驚。
勝地的魔氣太盛,不如蒼涼的仙氣養靈,許多花草樹木四季都一如既往的枯敗,一到夜晚周圍就散發着一股詭谲的氣息,只有那墨綠的青苔透着幾分生機,讓付南喬覺得,這是個有活人的地方。
前廳裏,冥染坐在長桌的右側,見他們進來,起身叫了一聲父王,随後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怎的,兩人一對視,旁邊的丫鬟像是磕了糖一般,互相推搡。
付南喬的目光不敢在他身邊停留太久,坐在了長桌左側,魔王滿臉的開心都要溢出來了,坐在中間拿起筷子給付南喬夾菜,似乎要把所有菜都要放到他碗裏一般,不過片刻,付南喬的碗便起了高高的一摞。
冥染陰側側的看了付南喬一眼,有些不滿“父王,你幹什麽對他這麽好?”
魔王一愣,随後笑了笑“這是我的兒媳嘛,算是我的半個兒子啦。”
付南喬心裏一暖,低下頭悶聲吃飯。
冥染也不以為意,聳了聳肩“你開心就好。”
晚間,付南喬躺在魔王給他準備的房間裏發愣,隐晦的心思終于有機會肆無忌憚的琢磨一下。
近些年來進進入入勝地,也見過他父親幾次,以前也只是遠遠看着,如今近了些,倒覺得魔王氣質間透着一股傻氣,他母親為了飛升離開了魔王,他又為了不和魔族沾親帶故不認他,不知是多傷他的心啊。
付南喬心下一軟,倒有些認他的心思,他畢竟是他的父親,雖然蒼涼待他很好,但他看到蒼涼弟子放假回家和父母待在一起,自己不知何去何從的時候的确是心生孤獨。
——再等等吧,等他強大一點的。
一根竹棍受了控制一般,機械的挖着土,旁邊的青衣少年漫不經心的倚在樹背上,等着映桃酒出土。
他與付南喬雖十年如一日的拌嘴,卻在喝酒這件事情上達成了共識,兩人都喜歡映桃酒,并每年都會埋在老地方,等待來年出土。
洛塵腦海中想起付南喬看見映桃酒出土,笑的合不攏嘴的模樣,忍不住跟着笑了起來,笑了半天才發現自己像個傻子面對大樹傻樂。
“付南喬,映桃出土了。”
“……”
門扉輕輕合上,洛塵将映桃酒放在桌案上。
“怎麽了?說話啊?”
緊閉的床簾沒有一絲動靜,洛塵有些擔心的走了過去。
郁栖劍輕輕挑開,床簾裏空無一物,洛塵額角的青筋一跳,氣的踹門而出。
——原來是偷出去玩了,他還當真以為他得了什麽重病!
付南喬告訴魔王要繼續遠游的時候,魔王拿了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遞給他,讓其帶在路上,生怕他受了一點委屈似的。
付南喬心裏一暖“謝謝父王。”
旁邊的冥染一愣,看着他不說話。
付南喬不以為意,轉身要走的時候,冥染死死鉗住了手腕,回過頭對魔王說道“父王你先回去吧,我和我的‘夫人’有話要交代。”
魔王點了點頭,有些複雜的看了他一眼,随後帶着侍女走了回去。
冥染挑眉“你這父王叫的可真是順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他兒子呢。”
付南喬脊背僵硬,讪笑“少君擔待,您都說了作戲要做全套,我才逾矩的呀。”
冥染一臉玩味的朝他笑了笑“夫人真是聰明伶俐。”
付南喬後背的冷汗沁出,總覺得他這不太聰明的弟弟下一秒就要掐死自己一般。
“別忘了琉璃石。”
“放心吧,少君。”
“嗯,你走吧。”
付南喬連連點頭,轉身跑路。
幾只小兔子在風池的竹舍肆無忌憚的走動,混入着盛夏的熱景,倒是一點也不違和,旁邊種的幾棵柳樹,恰巧擋住了日光,風池一席白衫,躺在搖椅上眄庭柯以怡顏。
靈姚坐在他旁邊飲茶,出奇的沒有與他鬥嘴,風池覺得不習慣,正想着找點茬,黑着臉的洛塵從他們旁邊經過。
“哎,師侄……”
洛塵仿若未聞一般,帶着一縷風揚長而去。
“……”
風池還未反應過來這孩子為啥不搭理他,付南喬又跑了過來。
風池心下明了“你又怎麽氣你大師兄了?”
付南喬追的上氣不接下氣,擡起頭來也是一臉茫然“我也……我也不知道啊,我剛才叫他喝酒他不搭理我,怎麽叫也不回頭,我……追他追了半天了。”
風池笑了一聲“真是師父什麽樣徒弟就什麽樣,乖徒兒別難過,哄哄就好了。”
靈姚陰側側看了他一眼“我什麽樣了?”
風池聳了聳肩“沒怎麽樣,也就是愛生氣一點,總是擺臉色也不說哪惹着你了。”
靈姚冷笑一聲“總比你好吧,一生氣就跑,十天半個月找不到人影。”
“我總共就去那幾個地方,你不會找找?我躲十天半個月也不見你來找!”
“我慣的你!就不找!”
付南喬嘆了口氣,離開了戰場,繼續追洛塵。
洛塵帶着郁栖去竹林練劍,顯然是帶着氣的,一招一式都像是要把這些竹子全都砍了一般毫不留情,付南喬拿着映桃酒往後退了一步,不敢上前。
他從勝地趕回蒼涼的路上,一直挂念着竹林裏的映桃酒,剛剛回到房裏,便看到桌上已經安然放着映桃酒了,想來也是洛塵挖出來的,正想着與他酌酒一杯,洛塵不知怎地,一見到他便沉着臉轉身就走。
正想着,一陣寒風劈頭蓋臉的撲過來,洛塵襲氣一陣風朝他這頭擊來,卻未動他分毫,落在了他背後的樹上。
咔嚓——
一顆年邁的樹當場去世。
付南喬吓了一跳,脅肩谄笑“大師兄這是怎麽了,誰惹你不高興了?”
“樹。”
“……”
“跟樹生什麽氣呀。”付南喬走過去欲勾肩搭背,被洛塵推的退了半步,也不生氣,遞過去一壇映桃“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師兄快嘗嘗陳年老酒。”
洛塵擡頭看了一眼太陽,一陣汗顏,不想搭理付南喬驢唇不對馬嘴的對話,轉身練劍。
雲卷雲舒,竹林忽暗忽明,付南喬獨自酌酒悠悠欲醉,轉頭看着依舊練劍的洛塵,倒有些移不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