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再見
眼前的顧成也與過去的顧時重合。
他抱着辛璃，仿佛當她是世間少有的珍寶，只屬于他一人，誰都不可以觊觎，若是多肖想幾分就是原罪。
顧成也急紅了眼，力道加重，緊緊捏上她的胳膊，十指像要掐進她的肉裏，“阿璃，你有沒有事？哪裏疼？摔傷沒有？”
他壓低嗓音，眸中更是蒙了一層水霧，下一秒就要跌落。
這樣真誠的姿态，真叫人佩服。
辛璃想起鏡頭裏的他，演技高超，愛與不愛就是一瞬的事，說開始的是他，要結束的也是他。
裝什麽深情吶，顧時。
“我……”
辛璃張口道出一個字，顧成也再擁的更緊，呼吸就快被奪走。
“你不能有事，辛璃，我不允許你有事。”
辛璃撫上他的背，輕拍幾下，喉頭泛酸，連帶着心口一陣一陣的疼。
“我不是故意走出人行道，是我看錯了。”
她恍惚間，腦海裏劃過的畫面讓她不由自主的往前走，穿過喧鬧的人群，好似一擡頭就能再見到過去的自己。
過去的辛璃是什麽樣？
是個瘋子。
所有知道她過往的人，也知道當年的車禍是如何發生，視頻裏記錄了她的瘋狂，原來是她撞向了他，這場車禍是她自己要的結局。
Advertisement
凄厲，孤注一擲，是被傷透了心，沒有了活下去的勇氣。
她選擇了要與顧時同歸于盡。
白靜怡很是得意的告訴她，“沒有人比你更病态，你逼着顧時愛你，他不愛你便要毀了他，辛璃，與你相愛只有死路一條，你想一想，誰願意受你的折磨？除非他蠢。”
很顯然，顧成也不蠢。
辛璃醒了，五年的昏睡是她應得的懲罰，她怪不了誰。
“回去吧。”辛璃不動聲色拭去他眼角的淚，是眼淚嗎，也許是額頭滑落的汗吧。
顧成也小心翼翼朝她微笑，真是難看啊，比哭還醜的笑。
辛璃坐在車後座，窗外的景色慢慢往後移，有一瞬，腦子十分清醒，仿若靈光乍現，她看到了一心一意對顧時好的辛璃，騎機車的辛璃，肆意的辛璃，對顧時說永不放棄的辛璃，還有被騙的團團轉的辛璃。
憑什麽呀？
她是瘋，是有夠偏執，可如果顧時不給她一點甜頭，不向她伸手，不給她的愛一丁點回應，辛璃哪裏會奮不顧身的靠近他溫暖他。
怎麽到頭來全是她的錯了。
她是全心全意在愛他，這也錯了嗎？
昏睡的人是她，喪失記憶的是她，現在她不想愛了也有錯嗎？
真離譜。
更離譜的是顧成也對她的禁锢。
“對不起。”
安靜的車廂內，辛璃突然說出這一句，顧成也微微愣住，指尖發麻，“阿璃？”
辛璃仍舊執着的看向窗外，金城的夜空有多璀璨奪目，就預示着有多少人從遠方奔赴這裏，只為一睹這座城市的紙醉金迷。
可她看太久了，日漸麻木，變得了無生趣。
或許換個地方生活會有新的收獲。
她一定要離開。
下車時，寒風凜冽。
刀割一般劃過她的臉，發絲被吹亂，顧成也的手伸過來，順勢為她撫平這突然而來的慌亂。
“阿璃，我們明天就去黑龍山還願。”
說着，溫熱的雙手捂住了她泛紅的耳朵，掌心的暖游移至她全身，他以為他能足夠的溫暖她，卻不想在辛璃看來，這樣的暖意可有可無，完全不能抵禦冬季的嚴寒。
她随意說了句道歉，便說進了顧成也的心坎裏。
可笑至極。
直到現在顧成也還堅定的認為，車禍是因她而起，錯的人是她，只要她肯臣服于他，真心實意服軟，那麽所有人就能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不如，從新開始。
這是辛璃第一次覺得自己可憐，愛與不愛沒有任何分別，顧成也愛她，她就要繼續愛他嗎？
不公平呀，早在她選擇撞向他時，愛就消失了。
這一晚，顧成也與她同床共枕。
和衣而卧，不再碰她。
他說了好些話，直到輕微的呼吸聲傳來，辛璃才掀開他的手臂，舒了口氣。
顧成也頭一回睡的這樣沉，辛璃的離開，他都未曾發現，反而嘴角留有笑弧，好似在夢裏度過了一段觸不可及的甜蜜時光。
他也許是夢到了對他百依百順竭盡讨好的辛璃，他越是快樂，辛璃越痛恨。
由愛生恨不是好的開始。
放下才能獲得真正的新生。
辛璃自從醒來就沒有一件東西專屬于她，包括她的吃穿用度都是顧成也給予的，她要走了，這些身外之物自然就得還給他。
擺地攤的物件，倉庫裏那些亂七八糟的回憶，全是給顧時的東西，也不屬于她。
辛璃在房間裏轉了三圈，裏裏外外找尋一遍，始終沒發現值得紀念的東西，倒是省的她收拾。
走也能走的輕松。
淩晨四點，辛璃興奮的睡不着。
她本就沒有睡意，又喝了一杯現磨咖啡，精神狀态極佳，她不停的刷新游戲記錄關卡，再擡頭就見到了樓梯口的顧成也。
他一掃睡前的好氣色，整張臉陰郁的叫人說不出話。
辛璃不清楚他何時醒來，又在那站了多久，一雙眼能将她盯出個窟窿。
可辛璃不怕，坦然的露出所有情緒，那種迫不及待要逃離他的喜悅，順着她的眸光慢慢溢出，而後蔓延全身，連指尖都在雀躍。
“辛璃。”顧成也站在臺階之上，宛如降世神通，他的聲音在靜谧的夜裏顯得愈加深沉厚重，隐隐察覺得到他按捺不住的怒氣，他在竭力隐忍，也許下一秒就能爆開。
“我預訂的是下午的機票，不用起的這麽早。”
他在裝傻。
辛璃決定撕破臉皮，打破兩人間的虛僞的平和。
“行李我都收拾好了，好歹在一起生活了小半年，有些東西我也會有感情，畢竟用順手了。我也沒什麽能留下來給你的，除了行李箱裏幾件貼身衣服，其餘全是你的，我還給你。”
“阿璃，不要說胡話。”
顧成也從臺階上走下來，一步步靠近，低氣壓控制不住的冷卻她的歡愉。
“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都到這個節骨眼上了，我再騙你也不合适。”
辛璃解釋的坦然明了，顧成也走到她半米外的地方停下，他幾乎是咬牙在說。
“你要離開我？”
辛璃面無表情抽出一張黑卡，在他眼前晃晃，而後露出一絲輕蔑的笑來，“從一開始，我們的關系就不對等。是我捧你成為大明星，可以說，如果我沒有錢你不會與我談戀愛，我們兩個本來沒有緣分可言，全靠我花錢，懂嗎？”
顧成也額上的青筋非常明顯，怒火游走全身，他雙手握拳不曾多言反駁。
“你也覺得我說的對，顧成也，事實本就如此。”辛璃将黑卡丢于桌上，拍拍手與他說，“我從哥哥那裏得知你的事業在金城完全無法推進，你想在這裏站穩腳跟會比登天還難，你的事業受阻，但我可以幫你。這筆錢，是我哥哥為感謝你對我的照顧而還的人情，我知道這三年你對我的好，我很感激你，真的。”
“感激……呵，你對我只有感激？”
顧成也低冷的話語出賣了他的固執，辛璃瞥見他猩紅的眸，輕嘆一聲，“這樣可以嗎？”
再走近點，雙手攀上他的胳膊，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
“顧成也，這樣可以了嗎？”
主動吻他。
已經不能用心甘情願來解釋。
顧成也多精明的人啊，在她第二次覆上他唇角時，右手已然扣住她的腰，熱源肆掠，強制占有。
“阿璃，你這輩子都走不了了！”
頓時，天旋地轉。
頭頂的光亮的刺眼，辛璃什麽感受都沒了，她好似旁觀人躲在一邊看顧成也發瘋。
他撕破了她最後的僞裝，偏執的目光游走全身，他的吻覆上她的眼，她的唇，一字一句在那癡迷懇求。
“阿璃，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辛璃麻木的随他動作，心口冷透，她盯着那道刺眼的光，如同回到撞向他那刻。
喃喃道：“我痛恨那時候的自己，因為在撞上你前一秒我還在想，我愛的人不愛我，我為他付出了這麽多，他一點都不在乎我，那我拉着他一起死，到了下面，他應該也會怪我吧，像當初我逼他愛我時一樣埋怨我，那一刻我就不想了。”
果然，顧成也停下來。
一滴涼意墜在她頸間，她感受到顧成也的顫抖。
“你在害怕嗎？”
辛璃的确是猛踩油門撞向了顧成也的車，但後來她拼命調轉方向盤改了方向，逆開車道卻被迎面而來的大卡車撞上。
這才是她出車禍的真相。
“我釋懷了，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顧成也不再動她，腦袋埋在她頸間，愈來愈涼，濕漉漉的。
辛璃怎麽也哭不出來，她像個局外人，還會不看氣氛的調侃：“你這裏的傷疤是因為跳海，當年跳海是又沒錢解約了嗎？”
顧成也沒說話。
他的手覆在她肩上，眼淚浸在她領口，冰涼涼。
“有什麽好哭的？”
“顧時，你要記住一點，你我本無緣全靠我花錢，現在我不要你了，往後你要好好生活。”
顧成也固執的擁住她，辛璃動彈不得，輕嘆幾聲，覺得那五年有了獨特的意義。
既然都死過一次了，就忘了吧 。
顧時，這就是我們的結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