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六
蔔方,墨爾本大學建築設計碩士研究生,回國後在省設計院工作,公職人員。公職人員。
江生盯着自己寫下的“公職人員”四個字。蔔方二十四歲,正是奔事業的時候,三十歲結婚的話,還有六年可以在一起,二十七歲結婚的話,就只有三年可以在一起,三十三歲結婚的話還有九年可以在一起,三十五歲結婚的話,還有十一年。江生窩在家裏的沙發上,掰着手指數着有限的時間。想起陳皓清說到的形象問題。公衆人物,需要注意形象,因為是大衆模仿的對象,優秀的人物需要注意形象,因為是社會人盯着的目标,公職人員需要注意形象,因為是政府的門面,教師崗位需要注意形象,因為是孩子們學習的标榜。蔔方是公職人員,同性戀情,是緋聞,是絆子,是阻礙。
江生第一次想到,即便自己家裏不認可,自己也會偷偷的和蔔方在一起,然而,如果是社會是大衆是所有人不允許他們在一起,江生又該如何?只偷偷瞞着家裏,有用嗎?蔔方很努力,是個上進的人,這樣一個努力向上力求上游的人因為跟自己在一起而被社會唾棄,只是想想,江生就覺得心口揪着疼。陳皓清說的舍不得,就是這個吧?舍不得對方受委屈,舍不得對方不好,舍不得對方有任何的不順利,不開心,不快樂,舍不得對方放棄自己。不僅僅舍不得讓張正義小小年紀承受成長之痛,也舍不得自己是張正義事業上的絆腳石,張正義,張正義跟自己不一樣,江生笑,自己沒有什麽事業心,也沒有什麽社會心,抱負心,夠吃夠花就好,張正義的路是鋪墊好的,必然的從政,定是一個公職人員,比蔔方的情況還糟糕!張正義的舍不得也一樣吧,陳皓清那家夥,十八歲就成立自己公司上頭條的公衆人物,二十歲畫冊印的滿天飛,能在國外建大樓的優秀人物。我們的阻礙是父母,他們的阻礙是人類;我們的阻礙是家庭,他們的阻礙,是社會,在我們的是自己的心,在他們的是道德倫理。難怪會說,經歷更多,果然更多,也更加成熟,想的更多更全面。
江生不想想這麽多,只想兩個人平平淡淡快快樂樂的細水長流的一起看日出日落,醒來看到這個人,睡前也能看到這個人,如此而已,無論別人同意不同意,可是,如果自己的願望和蔔方的現實沖突到一起,又會怎樣呢?江生沒有那樣的自信,江生不做公衆人物,江生不想出名,不要偉大,不要衆所周知,不要從政哪怕是居委會的公務員,江生唯一想過的就是教書,然而,如果會影響到,江生也可以不教書,自己開個書店,天天窩在裏面,賣書的錢夠吃飯,夠給雙方父母買些必需品,夠給蔔方偶爾打牙祭就可以了。江生就想這麽庸庸碌碌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然而,蔔方的想法呢?總不能這麽自私的讓蔔方跟着自己一起這麽碌碌無為。
江生在沙發上翻個身,摸到正在充電的手機,開機,發短信:“我想你了,什麽時候回來啊?”
沒有回複,江生爬在沙發上,蹭着臉,又沒有回,這個人,把工作看的這麽重要,短信也不回了…如果,他沒了這份工作,豈不是太殘忍了,而我…江生坐起來,靠在沙發上,仰着臉,任憑眼淚往下躺:而我,急承受不起他因為我而折損工作,也承受不起沒有他…
一份感情走到這個地步,長長久久什麽的無論想過多少回,算過多少回,念過多少回,都少不得要面對現實,現實,現實…可以細水長流一輩子嗎?!
蔔方推開門進屋,看到江生盤膝坐在沙發上,仰着頭,似打坐非打坐,再仔細看,臉上犯着光,居然是哭了,蔔方放下行李和剛剛買回來的菜,趕到沙發邊兒,伸手抱住江生:“怎麽了?我這不是回來了?”
江生睜開眼看着抱住自己的人焦急的臉,鼻子一酸,一整天的委屈不安擁堵全部湧洩出來,哇的一聲抱住蔔方的腰大哭起來,哭的蔔方的心直顫,哭的蔔方的心針紮一般的疼,蔔方伸手,撈起哭的稀裏嘩啦的人,雙手捧起那張哭的天昏地暗的臉,輕輕湊過去,溫柔的親吻,小心翼翼的安撫:“乖,江江乖,我在呢,我在呢,我也想你,我好想你,江江,我好想你…”安撫的親吻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變了質,也許是江生先咬住了蔔方的唇,也許是蔔方先啃上了江生的嘴,江生摸索着去解蔔方的襯衣,太慢,伸手撕扯,蔔方掀開江生的t恤,啃着江生的脖子,江生騰出手扒光了自己,勾住蔔方相邀:“快,蔔方,幹我,幹暈我!”蔔方紅着眼睛盯着江生,江生急切的催促:“快,快來,我什麽都不要,就要你,只要你!”蔔方把褲子退到膝蓋,來不及脫掉,就被江生用腿勾住,江生主動的擡起,委屈而急切的哭出聲:“蔔方,你快點兒,快進來!”
蔔方放走了理智,抓住江生的兩只腳踝,挺身,不帶任何其他措施,直接将自己擠進,開出一條康莊大道,沒有慢慢的推入,而是原始的闖入,一進到底,江生疼出聲,吸着氣繼續催促:“快,使勁,用力!”說着江生自己擺動了腰。壓着倒立的人,蔔方開始了最原始最執着的活動,不将就什麽快快慢慢的節奏,完全跟着感覺,不停地打磨研鑿那條通道,鑿的身下人喊叫着哭泣,全身心的愉悅讓江生不能自己,好不防備的最直白本能的喊叫出聲:“啊…蔔方…我…啊啊…愛你…愛你…我愛你…嗯…”江生軟趴趴的倒在沙發上,蔔方低頭親吻江生的臉頰,江生迷糊的呓語:“不分開…我不分開…”蔔方踩掉腿上的褲子,登上沙發,盯着在自己口中悶哼的人,放開嘴,江生迷蒙的半睜開眼,看着眼前的黑眼睛:“蔔方,繼續,我還要…不要停…”蔔方伸手扶着江生的臉:“江江,看着我。”江生吃力的睜開眼,彎着眼睛看着蔔方。蔔方後退一些,讓江生看的更加清楚:“江江,我愛你,我不會跟你分開,無論什麽原因,就算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我愛你,江江,愛到可以沒有自己,因為,你就是我!”江生聽着耳邊的話語,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語,蔔方曲了曲嘴角:“你要我,或者不要我,我都給你,以後也是!”說着蔔方挺直腰身,重新進入,江生暈過去了,帶着笑。
國慶節,兩人一起回了老家,一個學校念過書,小區也不遠。江生依舊沒有參加同學的聚會,每天和蔔方短信電話,再就是陪着母親聊天,陪着祖母聊天。中秋前一天接到蔔方短信:“明天十點人民廣場,等你。”
江生看着短信笑了,人民廣場,離家很近,五分鐘就到,還特地挑了這麽近的地方約會,不太好吧!還是中秋佳節,可是,團圓的日子,一起才好啊!江生覺得有點兒對不起母親,早早的和母親打了招呼,陪母親聊到很晚,才覺得,補償回來了。十月初的西北,并不冷,卻也不熱,略微有點兒小風,江生穿着套簡單的運動服出門,遠遠的看到蔔方,高興的奔跑過去:“這麽早?我們去哪裏?這裏太近了,離你家近,離我家也近!熟人太多!”江生伸手勾了勾蔔方的手指,蔔方擡手,揉了揉江生的臉:“走吧,去我家,以後是我們家。”
江生頓住笑臉:“你說什麽?”
蔔方看着江生:“我爸媽要見你!”
看江生依舊愣愣的定着自己,蔔方笑了:“我跟他們說了,讨論了一番,然後他們同意了,說中秋帶你回家過節。”
江生一臉不相信,蔔方撇撇嘴:“我媽說‘我送你出國就是想着你可能是喜歡那個孩子了,離遠一點兒或許就好了,結果,在國外都能碰上,那就好好的吧,反正自己考慮清楚,還有你那單位,不成了就辭了吧,回來咱們單幹!我兒子這麽聰明,不是非得在那兒耗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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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生盯着蔔方,确定他沒有撒謊:“那你爸呢?”
蔔方搖搖頭:“不知道我媽跟他說了啥,反正就是同意了,‘那就這樣吧,不許亂來。不能擺酒席,不能領證,沒有法律保障,全靠你們自己。不過我要先見見那孩子,我們見過的人多,你一根筋,我擔心!‘”蔔方笑笑的看着江生,江生抽了抽嘴角:“你挨打了嗎?”
蔔方搖頭。不僅沒有挨打,而且居然沒有人意外,除了父親。
到家的那天,鄰居過來,張羅着要給蔔方安排相親,說是自家一個什麽什麽親戚的什麽什麽人好的不得了~蔔方一句:我結婚了。把人堵死了。見母親看着自己,蔔方就把暑假的事情講了一遍,見母親沒有說話,蔔方就是去年暑假的事情也講了一遍,見母親依舊不說話,蔔方就把前幾天的事情講了一遍。父親指着蔔方,說荒唐,兩個男人怎麽在一起,怎麽生孩子。父親說,如果被單位知道,傳開,怎麽辦,還有臉見人嗎?蔔方靜靜的聽着父親的指責,也準備好了父親操起什麽就打自己,然而父親沒有說完,被母親拉住:“老蔔,這是我們的兒子!”蔔方看着母親,一家三口對着沉默。
蔔方原本沒有考慮那麽多,就是喜歡江生了,跟性別沒有關系,只因為是江生,所以喜歡了,就這麽簡單。
那天之後,蔔方回單位上班,被張哥攔住:“管好你的人,要是敢亂說,小心我廢了你們。”聯想到剛到家的時候江生的情況,蔔方幾乎立刻明白是怎麽了,為什麽江生會是那樣的反應。蔔方抿着嘴:“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具體點兒。”
張哥冷哼:“叫你那個小情兒把錄音收妥帖了,要是公開,哼,可沒這麽簡單!你小子,挺有福氣的!你這麽蠢,小情兒倒是聰明!”說着男人回味的嬉笑一番:“诶,別吃獨食啊,有機會,叫哥哥一起…”
蔔方擡手一拳打在說話人的臉上,仗着身高把男人推倒在地:“你對他做了什麽?”
男人掙紮不動,抽着氣說到:“很正常的嘛!大家約個炮,他要兩千,我不給,不歡而散…”
蔔方又上一拳,直起身子,補上幾腳:“他要兩千?也不打聽清楚,我和他誰差過錢!說謊都不會,你才蠢!再讓我知道你纏着他…”蔔方壓低臉,第一回惡狠狠的對着一個人,半眯着眼睛,看不出情緒,卻打心底透着寒光,聽的人知道說的是真話,肯定說到做到:“再纏着他,我廢了你。”
江生不安,蔔方也不安。換單位,換工作,蔔方不介意,反正也沒有好留念的,蔔方擔心家裏人,雖然可以斷絕關系,但是,家裏就自己一個孩子,能孝順就一定要孝順的。依着江生的孝順勁兒,如果要斷絕關系才能在一起,江生肯定不同意,寧願兩個人就此分開,也不會答應在一起的。所以一定要先把家裏人說通了。蔔方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甚至想過無論如何,打就受着,罵就聽着,絕不頂嘴,絕不反抗,只是一直堅持,慢慢磨合,也總有心軟的一天,蔔方相信真心換真心,相信總有一天父母會接受自己,接受江生。更重要的是,江生真的是個好孩子,江生最好的地方在于,是蔔方的心上人,放蔔方在心上。蔔方以為需要很久,來證明自己是認真的,是真心的,是一定的,是不會變的,沒想到,母親居然無奈的盯着自己,了然的點頭:“那就帶回來吧!”蔔方疑惑的看着母親。母親笑了,母親說,收起你那傻樣兒!母親說,還敢懷疑我,我可是教書的,最拿手的就是看你們的小心思。母親說,你老刮生姜皮兒的時候,我就知道,完了,這孩子,被我養歪了。母親說,我就讓你出國,可是在南半球你們也能遇上,我只能說,這大概是命吧!母親說,那孩子有些不太好的經歷,你多愛惜點兒。母親說,你爸這邊我來勸,工作那裏,換就換吧,什麽東西,還能比我兒子重要了!
驚訝過後,蔔方心裏滿滿的感激和幸福,感激母親的理解,感激母親的愛,感激母親的寬容與支持。像很多年前,蔔方哭着對母親說:“他好看,我要給他帶紅領巾!”的時候,母親不是披頭責怪自己,而是告訴自己,也要他同意才可以,是母親出面調和其中,也是母親告訴蔔方:“幹淨整潔是基本,他嫌你用手擦鼻子了。而且你不能因為覺得對方好看,自己想就動手,要尊重對方的想法。”所以蔔方開始維持着外表的體面。像多年前母親認真的告訴自己:“削生姜皮兒可以,但是不可以想着什麽人去削。這是不對的,實在要想着削,也只能停在想上面,不能真的去削,明白嗎?”所以蔔方背着母親削生姜皮兒,卻從來沒有真的去靠近江生。像很多年前,私自更改了獎狀的名字,想要自己我介紹從此做朋友,卻被江生一把推開哭着跑下主席臺,是母親看着自己,嚴肅對自己說:“私自擅自天真以及自私和自以為是都是錯,錯大了!”所以蔔方還是使勁兒念書,只想有一天,不是天真的自私的自以為是。母親說:“出國吧!是另一種機會。”所以蔔方出國,長本事,夠資格了再到江生面前,愛護他。原本就擔心會傷害到母親,現在,居然還是母親的支持和包容保護了自己,蔔方很想緊緊的抱着江生歡呼:“感激上蒼!”蔔方當然會對江生好,江生這麽好,江生是蔔方念叨了那麽多年的人,怎麽可能不對江生好!倒是江生家可能會麻煩一些,然而,一邊已經通了,相當于有了半邊天,也能覺得壓力沒那麽大,罪惡感沒那麽強烈,幸福感也可以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