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失聯
深夜的濰城, 浮華沉寂,霓虹再怎麽閃爍也比不上白日的喧嚣,市中心還算熱鬧, 越往西走,越是車少人稀,孤零零的只有路燈串聯。
安沐繃直身形,一路催促着出租車司機快點,耳朵上還捂着電話, 話筒裏只有單調的嘟嘟聲,毛毛也好,簡以溪也好, 沒一個人接。
手機電量終于堅持不住,自動關機。
屋漏偏逢連夜雨, 這一路遇上的店鋪都關了門, 想買個充電寶都沒機會。
早知道就該先去簡以溪屋裏翻了她的充電寶出來, 這種時候還管什麽個人隐私?
安沐攥着那沒用的手機, 不自覺的用力, 指尖越攥越白, 突然咔得一聲!小指指甲毫無預兆按斷!
沒有徹底斷下來,還連着淡粉的嫩肉, 血倒是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安沐低頭看了一眼,十指連心的抽痛讓她焦躁的心稍稍冷卻, 她抽了張手帕紙随便壓了壓。
——毛毛、簡以溪,還有那個假男友, 三個人一起,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金紡路雖說不是什麽好地方, 卻也不是龍潭虎穴,不至于有去無回。
——放松點安沐。
安沐輕籲一口氣,向後靠在椅背,盯着車前那仿佛永無盡頭的馬路,車廂暖氣太足,熏得她臉泛桃色,緊抿的紅唇也顯得比平時多了幾分不一樣的嬌豔。
司機不時瞟一眼後視鏡,半夜三更去金紡路,又是這麽勾人的小妞,他忍不住話音帶上了幾分猥瑣。
“這麽晚過去,是去上班?還是去玩?”
上班就是小姐,去玩那也不是什麽正經人。
安沐沒有理會,路燈掠過,映亮了她幽若寒潭的眸子,那是難以形容冰冷的視線,只淡淡掃來一眼,司機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然而也只是那一瞬間,司機很快鎮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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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個十來歲的小妞嗎?有什麽好怕的?
“看你這麽小,是去玩的吧?電話號多少?跟哥說下,回頭再坐車,哥不收你錢。”
四十出頭都快五十的老男人,一點不為自己這聲“哥”羞恥,見她不理會,越發撩騷的來了勁兒。
“跟你講,別看哥是開出租的,實際哥就是體驗生活,東區那個科盛集團就有哥的股份,哥天天躺着吃紅利,實在閑得無聊才出來開車的,換成別人,哥絕對不跟她說這實話,也就是看你人不錯,來,加哥v信,哥給你發紅包。”
安沐淡淡掃了眼他随手撂在車兜的車載充電器。
“我還沒成年。”
“那怎麽了?加個v信怕什麽?”
“我手機沒電。”
“害!這還不簡單?哥給你充!”
充上電,司機的嘴越發把不住門,越說越惡心,什麽“妹妹你真白”“妹妹你還是處嗎”,幸好沒多久就到了地方。
安沐開門下車,遞過去車錢,司機沒接,拔下她的手機開了機,笑眯眯沖她搖了搖。
“這趟算哥請你的,來,密碼告訴哥,哥加你v信。”
安沐沒空跟他閑扯,扔下車錢。
“手機給我。”
司機嬉皮笑臉,“你不加我就不給。”
“真不給?”
“不給!”
安沐拉開背包拉鏈,摸出一根小手腕粗細的黑色電棒。
“民用電棒是不違法的,你如果再不還我,我就要正當防衛了。”
“你,你神經病嗎你?!誰出門帶這東西?”
“不帶怎麽防你這種人渣?”
司機臉色難看,旁人也就算了,這麽個小丫頭片子都能鎮住他,那他還是個男的嗎?
“你踏馬找死!”
司機伸手就搶電棒,安沐毫不遲疑,照着他就杵了過去。
嗡嗡!
細微的電流聲響起,司機瞪大了眼,抽搐着癱在駕駛座,手機掉進了座椅夾縫。
安沐收了電棒,探手夠出手機,還好沒壞,電量充上的不多,只有百分之十幾,勉強能撐一會兒。
她記下車牌號和司機名字,趕在司機爬起來之前,轉身快速進了胡同,随手撥出了電話。
電話依然沒人接,v信也沒人回,不是關機也不是停機,就是怎麽打都沒人接。
如果只是一個人還可以解釋為手機丢了,兩個人都是,怎麽能讓她不擔心?
安沐疾步走在空蕩的胡同,這會兒不到11點,還不算太晚,胡同裏還有些人在走動,可到處都沒有簡以溪的影子。
她轉手又打了110,只是一會兒聯系不上就報警失蹤,肯定是不符合失蹤要求的,警方不會受理,只能報其他。
安沐報了司機的車牌號和姓名,将乘車受到司機言語騷擾,且自己還是未成年,并且司機還有搶占個人私有物的嫌疑,一一報上。
挂了電話,她翻到通訊錄,指尖滑過,停在了趙叔的號碼前。
趙叔是安沐大伯的熟人,濰城公安一把手,正是因為他,安沐爸媽才勉強同意了她一個人留在濰城。
來濰城之前她還專門跟大伯說過,別麻煩趙叔給學校打招呼,只是上個學,不需要搞什麽特殊,不然給趙旭東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動她。
趙叔說了有事随時聯絡他,看得出來是真心的,可安沐心裏明白,聯絡了就是人情,不是她欠的,是大伯欠的,不到萬不得已,盡量還是不要聯系,尤其一旦讓別人知道了她背後還有這層關系,原本簡單的事就很容易被別人複雜化。
眼下還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簡以溪和毛毛只是暫時沒聯系上,或許是她們所處環境太吵沒聽到,也或許是怕她察覺不對不敢接電話,他們畢竟有三個人,出事的可能性不大。
而且,等110過來,直接跟出警民警反映一下情況,應該也能得到幫助。
明明心裏清楚的很,安沐卻還是按下了趙叔的號碼。
她承擔不起噩夢成真的後果,不想重來一次還是個保護不了自己的廢物,更不想讓養父母傷心。
她現在心急如焚,只想趕緊找到簡以溪!
嘟嘟嘟——
電話響了沒幾聲便接了起來,對面是趙叔和藹的聲音。
安沐顧不得跟他寒暄,只禮貌的問候了一句,直接切入正題,描述清楚之後,還不忘補充。
“我剛打了110,報的不是這個案子,主要也是不太确定她到底出事了沒有,我想麻煩趙叔跟出警的民警打聲招呼,讓他們幫着我好好找找。”
趙叔聽完,很爽快的就答應了。
“110一般是就近出警,去那塊的應該是西區派出所的民警,他們跟那邊的人都挺熟,尤其是經常進局子的那幾個,我讓他們直接聯絡一下,看有沒有什麽情況,你別擔心,一般不會有事。”
“謝謝趙叔。”
“跟我還客氣什麽?你先去胡同口等着,我這就幫你聯絡。”
金紡路這樣的地方,公安那邊怎麽可能沒挂號?
只是他們就像牛皮癬,嚴厲打擊一段時間就能好一些,稍微松懈就又複發,而且藏的越來越隐秘,表面看着就是正經的美發店臺球廳,實際熟客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嚴重增加了警方的打擊難度。
安沐哪有心思去胡同口慢慢等?她想了想,先去了上輩子被拽進去的那個旅館,不問老板,直接上樓拽了個服務員塞了張紙鈔,手機照片遞過去,問她有沒有見過。
服務員仔細看了看,搖了搖頭。
安沐松了口氣。
雖然知道時間變了,很多事都變了,就算上輩子的事再發生,也未必會在這個旅館,這裏沒有還是讓她很松了一口氣。
出了旅館,她左右看了看,斜對面是家ktv,裏面鬼哭狼嚎的,再強的隔音都不可能全部隔掉。
她攥着手機進了ktv,問了一圈服務員,也都說沒見過。
越是沒人見過越讓人着急,安沐拿着手機轉身又去了隔壁的臺球廳。
依然沒人見過。
她沿途問了一路,一直到最深處的酒吧才停下。
酒吧店門窄小,裏面昏暗不明,門口橫七豎八停着一大堆摩托電動山地車之類。
這只是普通酒吧,并不是毛毛說的那個夜色,如果她們去酒吧,應該去夜色才對,沒必要專門從市中心跑這麽遠到這裏。
安沐轉身想順着另一邊找回去,走了兩步又頓住了。
酒吧環境嘈雜,如果他們三個只是碰巧看到這酒吧,碰巧進去玩,或者毛毛的大哥是這裏的熟客,那的确是有可能注意不到手機的。
這麽想來,酒吧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安沐攥了攥只剩百分之六電量的手機,邁步進了酒吧。
一推那厚重的金屬門,撲面而來的就是嗆人的尼古丁味混着廉價香水,酒味反倒淡得幾乎聞不到。
安沐遮着鼻子,蹙眉進去,這一片兒都是老房子,酒吧也是破舊廉價,鐳射燈恍眼的晃來晃去,臺上樂隊聲嘶力竭唱着搖滾,舞池裏群魔亂舞,越是臨近郊區,這種基調的酒吧越受歡迎,放在市區倒未必能生存下去。
酒吧并不算大,人也不算太多,安沐穿梭在人群裏四下尋找,昏暗的光線,震耳的樂聲,讓原本已經焦躁的心越發焦躁。
沒有。
到處都沒有。
你到底在哪兒?!
平時那麽乖順聽話的一個人,怎麽偏偏這時候連個電話都不接?
到底是真沒聽到?還是……還是……
之前還覺得不太可能出事,一切都是她過度反應,這會兒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她了解自己,自己就算再怎麽貪玩,也不可能不解釋清楚讓她擔心,更何況她打了那麽多電話,就算簡以溪沒看到,毛毛也該看到才對。
難道真出了事?
太陽穴突突跳痛着,嘈雜的環境,刺眼的彩燈,幾乎讓她窒息的難聞味道,讓她越來越難受。
久遠的記憶不斷湧進腦海。
惡心的嘴臉,猙獰的笑,墜樓的劇痛,被拖拽的絕望……一切的一切仿佛剛剛發生過……
安沐臉色慘白地穿梭在人群中,眉心蹙着,臉上沒有表情,任誰都看不出她瀕臨崩潰的情緒。
她想起上輩子,深夜的路邊,溫熱的屍體,警車轉着血紅的燈,任她怎麽哭喊,養父母都沒有回應。
她又想起毛毛從冰冷的湖水裏打撈上來,拳頭緊緊攥着,求婚戒指還在指尖,卻再也沒有機會穿上那盼了十年的婚紗。
她突然湧起難以言喻的恐懼,多少年來再也不曾出現過的恐懼。
上輩子她有幸跳樓逃脫,這輩子呢?
簡以溪……
她為什麽不阻止她出門?!
她明知道她出門的目的是為了自己,為什麽還放任不管?!
萬一簡以溪真出了什麽事,她該怎麽辦?養父母又該怎麽辦?
重活一世,難道就是要看着自己再次失敗,看着養父母悲痛欲絕?
有人和同伴嬉笑着過來,沒注意碰了她一下,那人回身扶了她一下。
“別碰我!”
安沐全身緊繃,幾乎是一秒拍開了那人,重生以來好不容易緩和些的神經質再度攀回。
那人摸了摸鼻子,輕嗤一聲,轉身走了。
安沐僵站在原地,滿身冷汗,手機嗡嗡震了兩下,110民警的電話打了過來,沒等她接起來,手機耗盡了最後一點兒電量。
安沐側身擠出酒吧,一路疾走到了胡同口,遠遠就見警車停在路邊。
有警方出面,一切簡單多了。
安保那邊調了監控,很快就鎖定了簡以溪的身影,簡以溪和謝毛毛進了胡同,一路走到一家足療館,進去後就再沒有出來。
民警迅速帶人趕去足療館,老板吓了一跳,趕緊迎了上來。
民警把監控截圖給老板看。
“她們在哪兒?”
話音未落,就見簡以溪和謝毛毛鬼鬼祟祟從樓上跑了下來,還不時回頭張望一眼。
一見安沐,簡以溪愣了下,瞬間燦笑如花。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狀态真是差到極致
寫了一天就這麽點兒
頭痛欲裂
睡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