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基
這個答案是舒繼業完全沒有料想到的。或許是第一次看到秦越的印象太強烈,先入為主以為那是個大病初愈的孩子。再後來與秦越接觸,覺得這大男孩雖然天真幼稚,有時內向害羞,有時開朗活潑,卻怎麽都和自殺扯不到一塊兒去。
自殺,需要多少因素才能逼得一個人連活着都不願意?
舒繼業認為這是最難解的問題,而他活了三十多年,不曾有過哪怕一秒的自殺念頭,他活得很健康。
舒繼業靠着洗手間的門框,抱着雙臂出神的望着電腦前認真忙碌的秦越,似乎想看透他,看進他心底深處,看明白這個人真正的十七歲。
這明明是個不怎麽堅強的男孩子,從哪裏來的勇氣去跳樓?
或者一個人脆弱到極致,憤怒到極致,絕望到極致,就凝聚成了那種‘勇氣’。
沒有親生體驗過那種絕境,就算是大老板舒繼業也只能無奈搖頭,嘆息一聲‘搞不明白’
舒繼業的好奇心到此為止,他懶得去問秦越遭遇了什麽想去自殺。因為無論秦越講出來的故事是什麽樣,在外人聽來,最重要是在他聽來,結果只會忍不住刺一句‘就這樣真沒用。’
舒繼業沉默的進了洗手間,電腦前的秦越若有似無的喘了口氣,兩眼始終沒有離開電腦屏幕。相安無事過了一夜,隊長宣布第二天休假一天,游遍J市著名景區。
高考成績出來了,幾家歡喜幾家愁,像秦越這樣超常發揮的滿面喜氣,自然興致高昂。但有沒考好的,郁郁寡歡鬧別扭。
隊長在賓館門口等半天,隊伍還沒到齊,不由嘆氣:“那幾個人到底去不去?”
旁邊有人說:“他們沒考好,說沒心情出去玩。”
“喬飛雪和孫娜還在房裏哭,都是沒考好的。”女生說這話時,還特別擡眼看了下舒繼業。奈何舒繼業一直坐在大廳沙發上看報,也不知道聽到沒有。
“誰去勸勸?”
“怎麽勸啊,這事也挺倒黴的,好幾個都是距離一本分數線差一點點而已,幾分的差距被打成二本。喬飛雪平時都考四百多的,這次只考了三百九十八,太可惜了。”
“是啊,昨天晚上她哭過後其實好了不少,但是今天上午她爸媽知道了分數,在電話裏兇她了,又把她罵哭了。”
秦越一身清涼裝扮,戴着頂鴨舌帽,背着一個休閑包,抱着兩瓶飲料從門外竄進來大聲問:“你們還有誰要飲料?幾點出發啊?”他心情好,對接下來的游玩很期待。特別是剛才舅舅打電話來,說外公很高興,秦越愈發滿足了,能讓嚴肅的外公高興一回,挺難得。以前每次和外公見面,秦越總是心虛,是那種對讓長輩失望,給長輩丢臉的心虛。外公在秦越面前嘆一口氣,都能牽動他脆弱的神經。
秦越的出現打破了低靡的氣氛,大夥都陷入短暫的沉默。秦越舉着飲料張望,這時候舒繼業出聲了:“給我一瓶。”
秦越立馬跑過去,揚手将飲料抛給舒繼業。
舒繼業喝了幾口,繼續低頭看報紙。秦越哼着歌曲擺弄手機,他在手機上寫日志,每天都有親朋好友回應一兩句。今天的日志留言全是恭喜他的,秦越笑歪了嘴。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終于有個女生走到舒繼業面前說:“舒老板,能不能麻煩你去勸勸喬飛雪?勸她出來散心就可以了,謝謝你哦。”
舒繼業從報紙裏擡頭:“她不肯出去玩?”
女生悶悶點頭:“是啊,她沒考好,心情很糟糕,躲在房裏哭,怎麽說都不肯出來。”
舒繼業放下報紙起身:“那還等什麽,我們這些人去吧,再耗下去一天都過去了。”
“……”旁邊的人一愣,沒想到舒繼業這麽說。
但是齊雲早有此打算,忙附和:“時候不早了,我們走吧。大家記得戴好相機和畫板。”
搭車去了風景區,此景區以景色優美而出名,這對于攝影愛好者和畫家來說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一進去大夥便三五成群散開了,有人去拍照,有人在畫畫。
秦越抱着畫板到處留意,看到心儀的角度就畫一張,而舒繼業始終不遠不近的跟在他前後拍照,舒繼業到底是學過美術的,又是攝影愛好者,他拍攝的相片,秦越很喜歡。有時候覺得舒繼業選擇的視角真的很獨道,便會忍不住坐在舒繼業腳邊用同樣的角度畫一幅風景速寫。
這一路游走,寧靜美好,誰也沒有打擾誰,誰也沒有落下隊。每一次從作品裏回神,一擡頭準能在前後百米遠的距離看見另一道身影。
到了中午要吃飯時,秦越還坐在一條小橋邊描繪前方的山花瀑布怪石。
舒繼業遠遠地回頭,見秦越畫得認真便沒叫他,靜看了幾秒,又忍不住拿起相機,對着認真作畫的秦越拍了一張。
秦越描繪前方的瀑布,用的是炭筆,風格粗犷随意,但每一處關鍵又刻畫的極其細膩。舒繼業站在他旁邊居高臨下的欣賞他每一次落筆,惋惜秦越沒帶顏料來此,他更欣賞秦越的用色,那是一種讓人心情平靜的風格,絲毫不像一個少年人的手筆。或許這就是所謂靈性,悟性,被稱為天賦的東西。
一幅畫完畢,秦越滿足收筆,舒繼業微笑:“該去吃飯了。”
秦越笑嘻嘻背起畫板和包,滿山張望:“去哪裏吃飯?要返回去嗎?”
“往上爬,山那邊有景區農家飯館。網上資料上說有一種餅挺好吃,叫什麽忘記了。”
此時大中午,即使景區裏植物繁茂溫度偏低,但依舊熱得爬山的秦越滿頭大汗。只挂着一部相機輕裝上陣的舒繼業探手拿走了秦越的休閑包,秦越頓時松了一截:“謝謝!輕松多了。”
“背包礙事,下次記得少裝點東西。”秦越的包挺沉的,稍稍一摸就知道全是零食,舒繼業簡直哭笑不得。
“呵呵,我怕山上沒好吃的賣。”說罷還忍不住伸手探進舒繼業背後鼓鼓囊囊的包,掏出了一包鴨脖子,邊走邊啃,香辣的鴨脖子惹人垂涎,舒繼業聽他吃得直咂嘴,終于沒抗住誘惑,也順手拿出一包來啃。
秦越立即笑道:“沒我帶來寶貝,你現在只能餓着。”
舒繼業默不吭聲,算是認了。
山那頭的農家菜館門前,聚集了不少秦越的同學。大夥坐在門口納涼,遠遠從游客群裏捕捉到悠閑走來的舒繼業二人,便有人咋呼:“秦越和舒老板上來了,好,又到齊了兩位。”
秦越背着畫板快步在前面小跑,一幅急不可耐要吃飯的樣子。舒繼業挂着相機,背着秦越的包在後面慢悠悠晃蕩,就算穿着運動服,那股子精英氣派也惹游客注目。幸好舒繼業戴着墨鏡,不然被人認出來也不算稀奇。
跑得近了,秦越也看見了門口的熟人,立即笑着跟他們招手。手一揚,風一吹,頭上的鴨舌帽嘩啦啦脫離了腦袋,被吹到身後去。
秦越轉身,正好看見舒繼業幫他撿起帽子,松口氣的同時也不在意了,帽子都不拿便繼續往飯館跑。
到了農家飯館,當即有男生笑嘻嘻問他:“秦越,你是不是和舒老板搞基啊?”
秦越呆問:“啥?什麽搞基?”
“哈哈,你不會不懂吧,搞基都不知道啊,那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老話”
秦越茫然搖頭。
幾個男生女生頓時嬉笑打鬧,那說話的男生親昵摟住身旁的男同學做親昵狀,誇張無比的說:
“最好的兄弟就是,兄弟需要女人的時候你做他的女人!”
另有人接話:“人人都有好基友!”
大夥嬉笑,話一說完,一個男同學毫無障礙的親了另一個男同學一下,拍肩道:“秦越你太老土了吧,這都不知道。”
衆人笑鬧,卻不見秦越臉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