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好奇
舒繼業再次凝眉,關文這個名字對他而言無比陌生,但眼下讓他煩躁的是秦越真的糊塗了,連人都看不清。再嚴重一些,恐怕只能将人送去醫院。
舒繼業伸手去摸秦羽的額頭,被冷水潑過的秦越在那一剎那的激靈後,腦子便慢慢想起了許多事,一些無比清晰的往事。
某年某月某日冬天,天降大雪,他賴在床上不肯起來,睡到上午十點還蒙頭在被子裏懶着。關文從外頭激動的跑進來,嚷嚷說:“越越你別賴床了,外面下雪了,好大的雪,出去玩兒吧。”
秦越聽見了,卻絲毫不想動,一聽下雪了反而往被子裏縮了縮。之後便是短暫的寧靜,他聽見關文離開的腳步聲,沒多久關文又折回來。
關文往床邊一趴,笑嘻嘻将捏得緊緊的小雪球丢進秦越的頸項背後。
悚然的冰冷吓得秦越慘聲大叫,跳起來怒罵:“關文!你滾!”
秦越沉浸在回憶裏,仿佛窗外真的大雪紛飛,仿佛他真的渾身哆嗦在冬被裏,仿若眼前真的站着那個笑嘻嘻的少年。
見潑水都潑不醒秦越,舒繼業毫不手軟,手指用力的在秦越背上死掐,刺痛讓秦越慘叫着蘇醒,雙眸發紅而迷茫的看向舒繼業,那如蒙着一層薄紗的眼眸遲鈍了好一會才變得清明,瞳孔裏清晰倒映着舒繼業的身影。
“別掐……疼……”秦越有氣無力求饒,雖聳拉着背脊,心跳卻恢複了平靜。
舒繼業松口氣,“原地走兩圈。”
秦越垂着腦袋,慢吞吞原地轉了兩圈。
舒繼業點頭:“我是誰?”
秦越依舊垂着頭,虛弱道:“舒老板。”
舒繼業滿意了。
隊長齊雲打探消息回來,高興道:“我在鎮上找好住宿點了,大家過去好好休息一夜。都跟我來,別掉隊了。”
秦越推着自己的自行車落在隊伍後面,舒繼業與他并排而行。見秦越滿臉疲憊的樣子,也不好找他講話。
到了鎮上的住宿點,是一間三層白樓的民宅。夫妻倆熱情招呼衆人,端茶送水無比周到。
到了此處,起碼三分之一的人迫不及待沖進了卧房,看也不看便倒在床上一眯眼睡去。
“舒老板,我給你和秦越單獨安排了一間,你覺得行嗎?”齊雲小心問道。
舒繼業搖頭:“沒關系,辛苦你了。鎮上有酒館吧?找一家口味較好的,晚飯我請客。”說完也抱着行李上樓去了。
房間很小很小,大概十幾平米,專門被隔離成小單間,裏頭啥也沒,只有一張床,那床勉強躺兩個人,還不敢翻身。
舒繼業狠狠皺眉,杵在門口半分鐘才沉默踏進去。
看起來不怎麽幹淨的床鋪上秦越睡得像死豬,發出細微均勻的鼾聲,舒繼業也頗疲憊的換掉緊身騎行服,一身寬松運動體恤運動長褲,倒讓他顯得年輕親切了許多。
五點半後,秦越的手機響了,來電是蘇岩。
舒繼業直接幫忙接聽,蘇岩在那頭楞了楞:“怎麽是你?”
“嗯。”
“你不是要去西藏嗎?”
“西藏去兩次了,換個路線比較有趣。”
“那你怎麽和秦越一起?”
“湊巧趕上他的隊伍就一起上路了,這隊伍真不專業,我挺後悔。”
蘇岩輕哼:“換你來坐辦公室,我去不專業的旅游如何?”
“你要知恩圖報,想當年你讀高中大學那麽多年,公司的事全是我一個抗得,什麽假期都報廢了。”
蘇岩咬牙切齒:“那你也別寒暑假都往外跑啊,知不知道我連回家吃晚飯的時間都沒有了?”
舒繼業氣定神閑:“想當年,我連減肥的時間都沒有。”
蘇岩不厚道的噗嗤笑了,回憶起公司剛起步那頭三年,舒繼業硬生生從一個翩翩美男子喝成了大肚子男孕夫,之後因為他大學畢業回來分擔,舒繼業這才抽出了多餘的時間用來鍛煉減肥。
從此以後舒繼業似乎有了陰影,每天可以不吃飯,但必須鍛煉鍛煉,以保證不懷孕。
“你既然跟秦越在一個隊,記得幫忙照顧他,他大病初愈,身體不太好,麻煩你了。”
舒繼業一直知道秦越大病初愈,卻不是是什麽病。以前聽着也沒多大興趣問別人的私事,此次卻忽然來了興趣:“他到底什麽毛病?折騰那麽多年。”
蘇岩沉默,随即敷衍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現在他是沒大礙了,就只體虛。”
沒想到蘇岩也會有難言之隐的時候,舒繼業挂斷電話後,心中反而覺得稀奇。但疲憊接踵而來,舒繼業也将就在狹小的床上睡去。
秦越是餓醒的,時間卻已經是早晨五點。
昨天運動過量,此時的秦越渾身酸痛,但睡得舒坦,精神很好。
秦越掠過舒繼業,心情頗好的出門洗澡。
五點半左右秦越抱着畫板出門,獨自走在小鎮寧靜的街道上。
夏天的這時間不算太早,街上有少許忙碌的行人和商販,秦越在一個早點攤位坐下,點了一碗米粉,他也不急着吃,攤開畫板,鋼筆流暢細致的在畫紙上游弋,黑色的墨水,一筆一劃都要大膽精準,秦越幾分鐘便完成了一幅夏日的早晨,形形色色的生活足跡。
吃完米粉後,秦越坐着不走,又換鉛筆勾勒了老板娘麻利煮粉絲面條的側顏,随意的長辮子,臃腫的圍裙,含笑的嘴角,深刻的眼紋,一雙有力的手臂。
秦越寫寫畫畫,不時擡頭觀察風景中的一切。賣粥的白發老人,炸油條的漢子,拾荒的駝背老太。不時有人走出他的視線,又不時有人走入這風景。
六點左右,秦越的畫上多了一群青春少年,他們穿着統一的高中夏季校服,或微笑,或慌忙,或恹恹的在早點街尋尋覓覓,有少年匆匆而來,買個包子饅頭又匆匆而去,有少年身形寬大,嘴裏咬着肉包子,兩手提着滿載的塑膠袋子,眼神仍不舍的四處掃視。有少女腼腆拎着兩份食物,對同伴說有一份帶給住校的‘他’。有高大少年大咧咧攬着嬌俏少女,一路走一路親昵。
又有一人走進了風景,那人身形修長,氣度不凡。
上身白T恤,下身深藍運動短褲,腳上一雙運動鞋,左手拿着錢包,右手晃着鑰匙,明明是極其普通常見的裝扮,卻因那鶴立雞群的氣勢而奪人眼球,一瞬便落進了秦越的畫裏。
當那人停在秦越面前,秦越正好收筆。
舒繼業歪頭細看,點頭稱贊:“你的畫似乎又有新的領悟,不錯。這一角畫得特別好。”他所指之處正是他自己。
秦越不恥道:“自誇也不是你這樣的。”
舒繼業笑微微點了早餐,舒坦的填飽肚子才告訴秦越:“跟齊雲商量過了,今天上午休息,下午趕路。”
秦越眼眸一亮,立即起身抱着畫板要走:“那我去附近轉轉,再畫一些素材。”
舒繼業點頭:“你身體有不适嗎?”
“沒有,除了酸痛其他都好。”
“嗯,記得中午回來集合。”
秦越點頭就走,舒繼業又說:“等等。”
“怎麽?”
舒繼業漫不經心地問:“你之前到底患的什麽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