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有人在叫她。
溫善善豎起耳朵,再次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确定這不是幻聽。
這次,那人從窗戶下探出了頭,露出半個腦袋。
但透過玻璃是半透膜,她只能模糊看到一小塊黑影。
溫善善大着膽起身,輕手輕腳推開窗戶。
是梁又钊。
他蹲在她的窗臺下探出頭,見她開窗,咧着嘴在笑。
“你怎麽進來的?”她探出半個身子問他。
今晚溫路鎖了門,溫善善借着月光看向小院的門,還好好關着。
梁又钊指了指右側的院牆,并不高,春香家的小院是幾根并不粗壯的樹枝圍成的籬笆,進出很方便,他幾乎是大搖大擺進了人家院子。
而且這種高度的圍牆,他只要有個借力搭腳的地方就能上來。
正好隔壁家蓄水的水缸就在牆角,他腳一蹬就翻進來了。
溫善善比對着他的身高和院牆的高度,為他擔憂:“以後不要這樣冒險了,萬一摔下來可跌得不輕。”
“還有,下次不可以直接進別人家裏,夜裏人家看見會以為是小偷來偷東西的。”
溫善善習慣了說教語氣,随口就叮囑他不可以。
可以前從沒有人教過他不可以直接進別人的院子,他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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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想來得到誇獎的梁又钊不開心地看向溫善善,黑黝的雙眸一動不動盯着她。
皎潔的月光灑在大地,照過小院的每一處角落,也包括窗前仰頭與溫善善對視的梁又钊。
他目光誠摯,從身後掏出一把黑黑的東西。
“給你。”
他的手很大,細長的手指并攏捧着一團果子,有很多個,黑乎乎的看不清是啥。
逆着光,加上如水的夜色,溫善善有些吃驚的問了一句。
“你是專門來給我送水果的嗎?”
他當然點點頭,“甜的,好吃。”
溫善善順着他的目光拿起一個,是桑葚。
村子不遠處确有一片樹林,裏面不乏各種果樹,但因為與山相近,人們害怕有狼群出沒,所以鮮少有人特意經過。
摘果子也只能偷偷摸摸的。
溫善善放一個到嘴裏,輕輕一咬,汁水在口腔裏爆開,酸甜可口,而且個大肉厚,一嘗就知道是熟透的好桑葚。
她彎唇笑着對他說:“很好吃,你要不要也嘗一個?”
梁又钊搖了搖頭,“吃過了。”
他在林子裏呆了一整天,渴了餓了都吃這些野果,來的時候摘了不少,可惜大部分剛落地就被碾碎了。
“給你。”
他會說的有限,所以只能捧着桑葚又向她面前送了送,意思全給她。
溫善善心裏驀地一酸,眼眶紅紅,說:“謝謝。”
梁又钊不知道她說完謝謝後自己該回答什麽,所以只是捧着桑葚等她吃完。
原來
看別人吃東西也會很高興。
他不太能明白心底的異樣感受,但當下便做了決定:他以後還要來送果子,多送點。
如果沒記錯,來的路上他還看到了不少長在地裏的小果子,不過只有幾個變紅了,也很甜,等熟了他多摘幾個。
劉橋那戶種草莓的農戶哪裏知道,自家草莓剛冒了點紅就被人惦記上了。
以至于那年一度收不到熟草莓,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當下,溫善善正從他手裏拿過最後一個桑葚,這個有點小,嚼在嘴裏有澀感,并不好吃。
“你在這兒等我一下。”
吃完,溫善善想起櫃子裏放的果丹皮,蹑手蹑腳回到自己的小床邊,東西就在床頭的櫃子裏。
她一點點打開櫃子,屏住呼吸的同時聽到了溫奶奶的咳嗽聲。
找到果丹皮後,她又小心翼翼又拿出今天同桌送她的小袋無花果幹。
也是酸甜口的,小學時門口的小賣部經常有賣,不過媽媽說這些都是垃圾食品,小朋友吃了會變笨,所以她只偷偷嘗過幾口,如今大了,自然而然也就識破了當時母親騙小孩的謊話。
她連着桃酥一起塞給了梁又钊。
“謝謝你今晚送果子給我吃,這些就當作是謝禮啦。”
梁又钊不知道謝禮的意思,但還是笑呵呵收下了。
月光下,小姑娘眼睛忽閃,突然想起昨天的事情:“你今天躲在哪裏啊,有沒有被人找到?”
他搖了搖頭,想了一會兒才找到詞的發言,不太标準的說:“樹。”
狼不會爬樹,但他很小就學會如何上樹,站得高才能看清遠方。
溫善善伸手揉了揉他發頂,溫軟說道:“那最近就不要來找我了,很多人想抓你,抓到你就又要捆住你了,等沒人了我去找你。”
她和他這樣說,梁又钊既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平靜看着她。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心裏無聲的拒絕了。
他才不怕那些人呢,他從小在山裏玩耍,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那座山,他輕而易舉就可以甩開他們。
溫善善還想說什麽,還沒張口就聽見有人在敲她的房門。
“善善,還沒睡?”
劉橋人習慣把廁所蓋在屋子後,半夜有個急需要走好幾步路。
起床去廁所的溫路路過溫善善房間時,剛好聽到了她的說話聲。
突然有第三個人的聲音闖入,溫善善被吓一跳,匆匆對梁又钊說了再見後關上窗,而後跑回床上,嗡聲說:“睡了,有點熱去開窗子的。”
“哦,那早點睡,也別開太久,春天頭疼發熱多。”
溫路披着衣服向外走,餘光不經意瞥到東側牆頭有黑影閃過,再一睜眼就不見了。
溫善善平躺在床上,漆黑房間裏心跳的異常快。
直到聽到溫路從外面回來上鎖的聲音才慢慢松了口氣。
然後他進自己屋,關門。
溫善善等了一會兒,踮着腳小心走到窗邊,推開窗已經沒人了。
她伸出頭四處張望了很久才關上窗。
第二天,溫央一早趕上回鄉的最早班車,到家的時候溫家幾人也才剛剛起床。
溫路頂着一頭還沒打理的毛蹲在水井旁刷牙,看溫央進門,漱口水喊了聲大哥。
溫善善穿好衣服從裏面出來,也乖乖巧巧喊大哥。
溫久山知道他回來,一頓收拾完七點半。
早上煮的白米粥,連帶五個雞蛋和鹹菜端上桌。
溫善善和溫路坐一邊,兩人滿頭苦吃不說話,中間幾次溫央和他們搭話,溫路心不在焉随便應付了幾句。
對比二哥的不情願,溫善善真的只是反應遲了一拍,因為她此刻腦海不自覺又想到昨晚。
也不知道他怎麽回去的,爬牆頭沒摔着吧。
溫央扶着鏡框,笑着調侃自己長時間沒回來,妹妹都不認識自己了。
溫路的胳膊肘推了推她,低語:“哥喊你呢。”
溫善善猛地被拉回現實,連忙搖頭擺手,否認道:“沒有沒有,我只是在想家裏的院牆。”
溫久山擡起頭,眼神詢問院牆怎麽了。
今早她起床就盯着院牆,平常沒注意到中間裂了一道縫,看上有些時間了。
隔着門,溫久山看眼院子又收回視線,他一個月前就注意到了,反正不會倒,也就沒在意。
想來,這院牆還是小丫頭出生前一年蓋的,這麽多年過去,只裂一個口子,實在不容易。
不經她說,溫路也沒注意到,吃着飯的人咬着筷子跑到院子裏,驚呼一聲:“真裂了,乖乖,還不小。”
溫久山低頭繼續吃飯,不想搭理自家的傻兒子,轉頭和溫央說起祠堂的事。
村長說一家湊幾塊錢,估計明天就去買磚頭和瓦片,他們說這次蓋水泥房子,以防以後再着火。
村長的顧慮是對的,溫央也贊同,不過幾塊錢對一般家庭來說可不是小數字,不過人家家裏是反對的。
尤其孫二虎他媽,死活不同意,昨天不管怎麽做思想工作都打死不交錢。
女人手叉腰,指着溫久山鼻子就罵,還句句不重樣。
今天還得去。
溫久山想起就覺得腦子一陣疼。
溫久山:“你吃完飯去村長家一趟,說找你有事。”
溫央沒擡頭:“啥事?”
“還能有啥事,謝家姑娘那事呗,人家那邊說相看相看。”
溫久山夾一粒花生米進碗裏,又說:“回頭換件衣裳,別随便。”
一直沒說話的溫奶奶也直起腰,順着溫久山的話。
“人家那是好姑娘,別看你奶看不見,我摸骨也能摸出好壞。”
溫善善從碗裏擡起頭,并沒有覺得他這樣穿很随便啊。
看着看着,她哥就放下了筷子,一聲不吭進了屋。
正好溫路回來坐下,溫善善感覺到桌上不對勁,只好等吃完飯得空才問他,謝家姑娘什麽事。
溫路想了半天,一拍腦門:“你說謝如敏吧,大哥的鄉親對象,估計半年前爸就商議這門親事了。”
溫善善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想到大哥并不情願的神情,問:“大哥是不是不願意?”
溫路:“當然不願意,大哥有相好的姑娘,好像是他以前同學,不過她爸犯過事,爸不同意。”
說話間,溫央從屋裏出來了,帶上門,神色平靜,也不知道聽沒聽到他們說話。
反正溫路是不敢再說了,腳一滑溜了出去。
上午,溫善善就坐在院子中間寫作業,溫央沒出門,時不時路過她身邊幫她看作業。
中途還時不時拿一些小零食問她餓不餓,需不需要喝水。
溫善善直擺手,好不容易把全部作業寫完,立馬合上書本,擡頭問他:“哥,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實在是太反常了,殷勤得完全不像平常那個寡言少語的大哥。
溫央尴尬地放下茶杯,不知從何說起,沒頭沒尾問了一句:“……要什麽樣的嫂子?”
可能是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剛說完沒等溫善善回答就摸着鼻子進屋。
他前腳剛進去,後腳溫路從外面回來,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氣喘籲籲對溫央喊了一句:“謝如敏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剩下的今晚更,會有些遲,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