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快有一個星期沒來,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
溫善善輕輕推開緊閉的大門,吱呀作響的紅漆木門露一個細小的縫,她側着身子鑽了進去。
祠堂沒有燈,對比外面的明亮,這裏昏暗沉悶,有一股鑽骨的陰森冷。
溫善善蹑手蹑腳小心向裏面張望。
果然沒有人。
野狼下山傷人的事雖然給劉橋衆人帶來了驚慌,但目前村裏沒有發生一件大的禍事,加上他們對狼崽子本就不喜歡,态度也越發懶散。
這裏沒有人是常事,像溫家這樣一連守了三日的只有一家。
她輕手輕腳向梁又钊走去。
他閉着眼不知是睡着了還是在冥想,據她多日觀察,現下的狀态是他的常态。
閉着眼什麽也不幹,但是一旦有人靠近,他就會醒來,銳利的目光帶着敵意和防備看向來人。
果不其然,他早早察覺到了她的靠近,在距離不到一米的地方睜開眼。
溫善善讪讪縮回了手腳。
他懶散靠着柱子,眼神不似以前淩厲。
細看之下,溫善善才察覺到他與之前的不同。
他換下了一直在穿的灰布襖,身上的衣服是幾天前溫路翻出的那些舊衣服,曬過之後由溫央帶給了他。
頭發應該也理過了,看上去比之前整潔不少,過長的額前碎發被剃去,露出的面頰瘦削,明顯能看出長時間的營養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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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整個人的精神氣比之前好不少。
初見時,他眼神空洞荒蕪,在一群生龍活虎的小孩中只覺死氣沉沉。
如今倒是更像是個少年。
溫善善彎腰偏頭突然一笑,露出的小小虎牙帶着傍晚的昏黃一點點靠近他。
可能是看到他這些天的變化,遮在溫善善心頭的陰霾散去。
她一字一頓問:“你還記得我嗎?”
顯然是記得的,但是他并沒有反應。
溫善善倒也不需要他回應,只是這些天沒見,也找不到其他可以說的。
梁又钊繼續面無表情看向她。
溫善善把包放到胸前在他對面蹲下,四目相對。
他好像有話想說,她眼底露出微微疑惑。
像是比賽一樣,兩個人誰的沒有動,直到他突然伸出手,皮包骨的手掌朝上,放在她面前。
細長的指節動了動,他勾了勾在向她要什麽。
溫善善噗嗤笑出了聲,從包裏拿出桃酥。
果然只有吃的才會讓他主動靠近并接觸她。
沒有什麽不客氣,梁又钊從她手中拿過三兩口就塞進了嘴裏。
今天的原定計劃是沒有來看他這一項的,所以包裏的桃酥只是平常一個人的零食量,剩下的兩塊桃酥是早上溫路特意多裝進來的。
所以在他吃完擡頭繼續看向她時,溫善善有些束手無策。
包裏只剩一小包的山楂條,是開胃助消化的,吃了只會更餓。
她搖了搖頭,為了讓他聽清每個字特意放慢語速說:“今-天-沒-有-了。”
不知道是不相信沒有了還是沒聽懂她的說話,他的手掌并沒有縮回去。
無奈,溫善善把山楂條拿了出來。
“這是最後一點了,沒有騙你。”
山楂條和果丹皮相似又有些不同,梁又钊新奇咬了一口,味道酸甜,比起幹巴的桃酥确實好吃。
梁又钊吃東西向來野生,溫善善只是合上包的功夫,山楂條已經結束了。
他一抹嘴,又看向她。
他雖然個子不高又瘦,但食量很大,那一小包充其量用來塞牙縫,根本不管飽。
溫善善真的找不到吃的了,慢慢說:“真的沒有了,不信你看。”
她把合上的包又打開,裏面除了書就是筆,其他什麽的沒有。
梁又钊勾着頭向包裏看了看,在确認沒有食物後又坐直。
溫家離這裏有段距離,一旦回去再出來的可能性不大。
她問:“還很餓,餓的話點點頭。”
他是知道點頭和搖頭的,如果他點頭,溫善善覺得她可以試着快點跑回去再回來,只不過前提是溫路不在家。
她在等他的回答,半響沒動作。
就在溫善善快要放棄時,對面突然發出了聲音。
“餓。”
聲音很小,溫善善差點以為是幻聽。
可能是他第一次開口說話,吐字并不清晰,但隐約能聽出是餓字。
嗓子嘶啞,像是沙子在磨砺。
溫善善欣喜地看向梁又钊,不敢相信,突然有些怕吓到他。
“……會說話了?”
這次,他沒有回應,沒有說話亦不曾點頭搖頭。
只是過了好幾分鐘才把醞在嗓子裏的兩個字說了出來。
“善-善”
這是他第二次開口,也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溫善善愣怔不知所措,……真的在說話!
此時溫善善的內心波翻浪湧,但面上只是露出淺淺的笑。
然後就聽到他完整地說:“善善,餓了。”
梁又钊學東西很快,雖然下山一年,但他對人類的交流方式并不感興趣也覺得沒必要,直到前段時間,看着她一個字一個字的停頓,他才萌生了學習的念頭。
在沒人的時候,他偷偷練習過一次。
梁又钊雙腿盤坐,雙手撐在地面,整個身子向前靠近,又說了一遍。
“餓了,善善。”
可能是太過驚喜,等溫善善再次有意識反應,她已經小步着回到了溫家。
真是湊巧,溫路還沒有回來,奶奶拄着拐杖在幾個鄰居家串門。
白天變長,晚飯時間就推遲了。
家裏沒有什麽熱的熟菜。
溫善善快快拿了幾包藏在櫃子裏的幹糧,又想到他好像對酸甜口的果丹皮頗感興趣,順手拿了幾個。
小姑娘很久沒鍛煉了,跑回祠堂已經氣喘籲籲。
她手撐着膝蓋把吃的遞給梁又钊。
右手舉了半天也不見他接過。
不是餓了嗎。
溫善善直起身子順順氣,轉而把目光轉向他。
不吃嗎?
在她的注視之下,梁又钊拿過食物吃了起來,都是很實在的東西,溫善善拿了不少。
說來奇怪,他這時好像又沒有很餓,吃的不算慢,但比起之前,絕對是文雅很多。
溫善善懷疑是太幹了,問:“好吃嗎?需不需要喝水。”
梁又钊耳朵微動,像是在思考她的話。
“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