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時的梁又钊還沒有名字,他不會說人話,不過村裏人也不在乎他叫什麽,索性直接叫狼崽子,簡單好記。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但看衆人思索的神情,剛剛那話是聽進去了。
閑言碎語在人堆裏蔓延,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好。
以前幾十年都沒發生過的事,現在這狼崽出現不到一年就讓大夥趕上了,擱誰不多想。
“上個月村頭二柱家一頭羊不見了,吵吵嚷嚷鬧了大半個月找誰偷了他家羊,估計啊……”
“還有溫老五家小孩不剛掉河裏撈上來。”
“怪不得我這幾天心裏慌慌的,果然要出大事。”
一旦有了這件事,劉橋之前發生的所有未解之事似乎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劉橋的村民一直秉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從不敢主動招惹山上那些怪物,見了都是繞着走。
如今野狼下山咬了人,怕是又要不安生了。
村裏的傳言有很多,不過大部分不可信。
但這一條,是可以列入劉橋村規的事,屬頂天最大,馬虎不得。
老村長拄着拐杖發愁,這事也幾十年沒遇見過,他有些拿不準注意。
衆人七嘴八舌商量起來,很快意見便統一:
找到災星,避開禍事
村裏族譜上說,當年高人是在村子一個荒廢多年的破屋找到的災星,那是個靠野果野菜為生的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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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瘋癫癫,嘴裏還念念有詞,可沒人聽懂說的什麽。
最後高人帶他到祠堂做法,村裏的怪事才算停下。
臨走前,他特意囑咐道:
劉橋這地地理位置特殊,容易招怪東西,以後若是再遇到野狼下山這情況,就先找出人,供養在祠堂,期間每戶村民挨家挨戶去守三天,直到最後一家結束,東西走了,這事也就過去了。
一群人簡單表個态,商量一下就把事情敲定了。
當務之急就是先送狼崽子進祠堂,別再讓怪東西禍害了。
事不宜遲,老李家另外倆兒子二話不說就去找人去了。
太陽漸漸高升,明媚的光照向大地,忙着上工的男人放不下手裏的活趕着離開,照顧全家的女人也要回去準備一家夥食。
站在人群中的溫善善看人群漸漸散去,老村長拄着拐杖晃悠悠向祠堂走去,嘴裏喃喃說着話。
溫久山一直沒摻合進來,等人走後拎着東西帶兩個孩子向河邊走去。
新娘河距離這片樹林不遠,溫久山選了一塊鄉親們經常祭拜的地方放好祭品。
磕頭禱告感謝,就連一直不信妖魔鬼怪的溫路都誠心誠意跪下拜謝。
溫善善跪在溫父溫路後面,閉上眼睛腦海裏出現的都是小說接下來的劇情。
在小說裏,梁又钊也如現在這般被全村當作災星,村裏大人們按族譜所寫喂養他卻不善待他,小孩們厭惡他又欺負他。
在一個春深的雨夜他消失不見,再次出現就是一九八三年夏天的那場前所未有的洪災後。
人們看見一個狼少年桀骜立于山頭,對這個村子進行一次又一次的報複。
遭受了重創的村子哪裏還經得起打擊,只能不停向他讨好商量,而他倔強倨傲不為所動。
可小說畢竟是小說,梁又钊作為反派必須有弱點,要輸給主角。
所以作者安排女主出馬,讓梁又钊對她一見鐘情,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在她看到的最後章節中,梁又钊為救被壞人控制的謝如媛深受重傷,奄奄一息正處于在生命最後關頭。
還記得看到這裏時,她甚至為梁又钊難過的流了眼淚。
當時就想着,如果能讓作者給他一個好一點的結局該多好。
只可惜,書沒寫完,她也沒來得及繼續看下去,再睜眼,她就成了溫善善。
溫善善有些失落地照着父親哥哥的動作認真祭拜念詞。
之後溫久山還要趕去生産隊,交代溫路一定把溫善善送回家就離開了。
“走吧,哥送你回去。”
溫路随手拔了棵草叼在嘴裏,對剛才發生的事并沒有産生多大恐慌。
他腿長走在前面,溫善善落他幾米遠後小步帶跑追上他。
溫善善跟在溫路身後,問:“二哥,他真的是災星嗎?”
溫路颠着步子不正經,頭也不回地勾過溫善善腦袋,順手揉了揉:“想那狼崽子幹嘛,以後看見他記得繞道走就行。”
一路上忙着幹活的人不少,大家都忙活自己的事,但狼王下山這事已經掀起不小的恐慌。
尤其小孩子間
迎面跑過來的幾個小孩,玩鬧間就提到了狼崽子和祠堂。
回到家的溫善善有些心神不寧,午飯也沒怎麽吃就跑了出來。
等上了路,她才意識到自己對這裏一點都不熟悉,甚至連祠堂在哪裏都不知道。
最後還是鄰居阿姐看她一個人在路上東張西望,才指了大概方向。
劉橋重規矩,敬祖先,拜鬼神。
祠堂并不像書本中描寫的巍峨,經歷過那些年的滄桑變革,它滿是傷痕。
祠堂大門敞開,遠遠就能看到陳列的牌位和畫像。
越走近,能聽到祠堂裏傳來的打罵聲,溫善善靠近向裏看去。
有一個中年男人和兩個八九歲小男孩。
雙手被捆住躺在地上的少年一動不動,從身形看,是梁又钊。
溫善善有些急切跨進門,拿鞭子的男人停下手看她,眼底有驚很快又想起自家婆娘說的溫家丫頭好了。
他看眼地上的崽,面色不善問:“善善到這兒幹啥?”
溫善善不會撒謊,卻也知道這時候不能說是來找梁又钊。
她漲紅着臉支支吾吾,正巧這時身後有一聲嘹亮女聲高喊:“李大頭,快帶兩娃回來吃飯。”
溫善善順着這聲,乖巧說道:“李嬸叫你們回去吃飯。”
确實過了飯點,兩個小男孩繞在男人身邊喊餓。
男人有點為難,他今天要留着看守這小災星。
溫善善看出了他的猶豫,立馬保證:“叔,你先回去吧,我看着他,沒問題的。”
男人還想說什麽,不過這兩個孩子吵的厲害,最後之後千萬叮囑她看好了。
等人都離開了,溫善善連忙去解梁又钊雙手手腕的麻繩。
綁的緊,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解開。
地上的少年還沒有醒,溫善善試着叫了他幾次都沒有睜開眼。
他幹裂的嘴唇慘白,幸好她出門前用小水壺裝了半壺開水。
扶着他,溫善善小心翼翼喂他喝水,不過她也沒有照顧人的經驗,其中只有一半入了他的口,剩餘全撒在他衣間和地上。
溫善善有些無措地看着傷痕累累的梁又钊,她想幫他,可她毫無頭緒,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放他走,送他上山。
狼群長大的他和人類社會格格不入,光憑她一個人的力量不足以讓他生活變好。
那不如讓他回到他原來的地方。
思考的時候溫善善總是習慣性低頭,也就忽略了已經轉醒的少年。
他睜開的雙眸狠戾冷漠,全身呈防禦态抵制着她的近距離。
碎發下,他眉骨瘦削凸出,帶着血跡的額角有一條長長疤痕。
他如之前一般呲着牙恐吓她,溫善善小小退後半步,示意自己沒有要傷害他的意思。
不過這時的梁又钊不會再相信任何長相和他相似生物的行為。
他處于自衛狀态,警惕每一個身邊出現的人。
兩個人誰都沒有再動一步,直到一聲“咕嚕”從他肚子穿出。
溫善善掏出包好的兩塊桃酥,小聲友好地問:“要吃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