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別說笑了。你給我站好了,咱們快點走出去吧。”年華黑著一張臉,戳了戳窩在他懷裏的程子涵。
“我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麽?我很久沒來過了,這裏的陣法被改過了。現在除了我師父,誰也別想走出去。”程子涵不悅道。
“喂,你還好意思跟我發脾氣?!是誰非要來這種鬼地方的?!你不認識路你一臉自信地瞎走什麽呀?!”年華也急了,“還‘除了我師父誰也別想走出去’,”年華怪腔怪調地學道,“這話你也好意思說得這麽理直氣壯?!”
程子涵擡起臉,恨恨地盯了年華幾秒锺。年華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粗聲道:“你夠了啊,這時候別使你那少爺脾氣了。你先說清楚這裏到底有什麽玄機,我看能不能想辦法走出去。”
誰知程子涵卻一言不發地轉頭就走,年華一個沒拉住,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得趕緊跟了上去。
“你知道怎麽走啦?”年華問道。程子涵不理他,一徑地向前走著。年華看著不太對勁,他根本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走亂竄,哪裏像知道方向的樣子。
“你先等等──”年華緊走兩步想拉住程子涵,卻見他突然身子一歪,大半條左腿竟然陷到地下去了。前方那原本看著堅硬的地面竟突然變成軟泥,咕嘟著泛上來一層黑色的泡沫。
年華一看不妙,連忙一把扯過程子涵,硬是把人拖了出來,又拉著向後退了十幾米才停下。
“你沒事吧?!你的腿怎麽樣了?!讓我看看。”年華讓程子涵坐下,慌忙去查看他那條被泥漿浸得烏黑的左腿。
“我沒事。”程子涵攔住他的手,垂下眼睛去擦腿上沾著的腐臭的黑泥。
年華看著他,竟從那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一絲委屈。他現在可以确定一件事,程子涵對他很依賴,非常依賴,但卻怎麽也想不明白這依賴是怎麽來的。在現代的時候他也許還算靠譜。身手不錯,又有些小勢力,可以讓人依靠。但是在這個武林高手高來高去的時代,年華很清楚自己算不得什麽。他那點身手,随便會點內力的人就能甩他八條街。論錢論勢力更是沒有。無論從哪方面來看,眼前這個男人再落魄,也總比他強大得多。
想不明白便不再想了。年華用手扒了扒一頭亂發,就當這孩子從小缺少父愛吧……
年華撕了塊衣襟,湊上前去,扯過程子涵的手,一邊擦著上面的泥污一邊讨好地笑道:“是我不對,別生氣了啊。”
程子涵低著頭由著他擦。年華單膝跪下,把程子涵的左腿擡到自己膝蓋上,仔仔細細地把上面的污泥擦掉。還好剛才抽身得快,衣服并沒有被浸透,否則這種天氣下,冷也要冷死了。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要求我背負這個責任那個責任。”程子涵突然開口道,“我是臣民的神明。我不能軟弱,不能害怕。即便遭受那般刑罰……我是他們的支柱,我不能倒下。”
“越來越多的人死在我面前,城也慢慢殘破。我不知道我所做的到底是對是錯,但是除了堅持下去,我別無他法。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但是他們都在看著我,等我命令。我不能迷茫……”
程子涵把纖瘦的手放到年華的手心當中:“你是第一個告訴我該怎麽做的人。那天在樹上,你告訴我,只管在那裏等著。你會帶著我的屬下回來找我。我從來沒有像那時那般安心過。”
年華聽著,不自在地撓了撓鼻子,讪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怪難為情的。”頓了頓,突然又怪笑著道:“唉,這件事就好比──明明是個0,偏要被逼做1一樣。”
“你說什麽?”程子涵疑惑道。
“沒事沒事,少兒不宜。”年華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土,伸手拉起程子涵,“起來,我們一定要趕在天黑前走出這個破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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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言壯語是說下了,可是做起來就沒有那麽容易了。不管往哪個方向看,都是一片白霧迷茫,黑色的樹身在霧中若隐若現。程子涵說了一堆陣法機關的東西,年華是每個字都聽得懂,連在一起就……完全不懂。
年華苦著一張臉,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斜眼看看身旁,程子涵小鳥依人地跟著他,倒是一點也不擔心,反而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
年華心底忽然升起一個很荒唐的想法,忍了又忍,忍了再忍,終於沒忍住,開口問道:“我說你,不是故意讓咱倆人陷在這個鬼林子裏的吧?!”
程子涵瞟了他一眼,沖他露齒一笑。年華一激零,慘呼一聲:“你變态啊──”
“找到我師父,你就可以得到絕世武功了。你不想嗎?”程子涵笑道。
那我也得有命學啊。年華心裏嘀咕著,撇嘴道:“學成之後才能有強壯的臂彎讓你依靠是不。”
“是。”程子涵承認得幹脆,“你現在一個小蹩三,還沒有資格來保護我。”
“……”年華惡狠狠地比了根中指,不再理會程子涵。
雖然那些玄之又玄的東西聽不懂,但是無頭蒼蠅般走了這麽久,年華自己也捉摸出點門道。這裏霧太濃,視野範圍極其狹窄,路上的障礙又多。人的本能是見到障礙便繞過去,於是繞來繞去,走的全是布陣者希望陣中人所走的路。
那麽只要見到障礙不是繞過而是越過,應該就能走得出去。就算走不出去,死也要做個明白鬼,總比在這林子裏繞到死要強得多。
正這樣想著,面前的路上便出現了一條粗大的蟒蛇,它正盤成一團,靜靜地卧在路中央。
年華拉住正要往旁邊小道上走的程子涵,輕聲道:“我們走過去。”
程子涵挑眉道:“為什麽?要過去從旁邊這小道便可以。不必冒險。”
年華搖頭道:“在這裏看著這小路好象能過去,真走上去了,誰知道中間還會岔到哪裏去。我們直接過去。”
程子涵看著年華,輕笑著點了點頭。
年華摸了摸手臂,咕哝道:“你那一臉欣慰的樣子是什麽意思。坦率點才可愛,最讨厭高深莫測的人了……”兩人放輕了腳步向前走著,慢慢地已經近到能看清那蛇身上的花斑條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