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年華跟著濟王程子涵走在林中。擡眼掃視四周,到處彌漫著詭異的霧氣,粘愁得似乎有形一般,粘連著,緩緩地流動著。
“喂,你要帶我見的人到底……”年華開口,卻被打斷。
“程子涵。”
“好吧,我說程兄,”年華落在後面撇著嘴聳了聳肩,“我們要找的到底是什麽人?怎麽住在這種鬼地方,怎麽看……都像反派啊……”
“你嘀咕些什麽。”程子涵不悅地皺起眉頭,“那個人是我師父。你見到他的時候要敬重。否則若惹了他生氣,我也保不了你。”
年華看著身旁一棵樹上刺溜溜竄上去的一條花斑紋大蛇,渾身哆嗦了一下,咕哝道:“住在這種地方的老頭子,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得罪他啊。”
兩人繼續前行,霧氣總是不散。四處都是灰蒙蒙的一片。處在這樣的混沌裏,根本計算不清時間。年華不知道他們已走了多久,但是兩條腿漸漸像灌了鉛一樣,沈重得難以前行。
“等等,程兄。”年華扶住一棵樹幹,氣喘籲籲。程子涵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看向他。年華心底一咋舌,看不出來,這小白臉體力還挺好的。
年華擡手一抹汗,正想說話,程子涵卻突然面色一沈,喝道:“別動。”
年華一驚,被他聲音裏的鄭重吓住,瞬間僵硬了身子,不敢再動。程子涵靠了過去,拂袖一揮。年華只覺一陣難聞的煙閃過,扶著樹幹的手掌下面原本幹裂粗糙的觸感突然活絡起來,密密麻麻地蠕動著,像有無數只帶有甲殼的蟲子向外湧去。
年華惡心地渾身起麻,閉緊了眼睛扭過頭去不敢看。扶在樹幹上的手也盡力克制著不敢有一絲動作,但是指間那被蟲子爬過的密密的麻癢感,讓他的整只手無法遏止地輕顫著。
片刻後只覺那潮水般的蟲子已除盡,年華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向那樹身上看去。只見一人半高處有一條半米長的不知哪邊是頭哪邊是尾的黑色活物,瘋狂地扭著向樹頂爬去。
“我靠,什麽東西!”年華猛地抽回手,抱在懷裏,心有餘悸地看著那已經竄入枝葉中的惡心東西。
“扶著我。”身後的程子涵突然口氣虛弱地說道。年華回過頭,程子涵的身體往前一倒偎進他的懷裏。
“程兄?!”年華慌忙扶住他,不知道他哪裏犯了毛病。他好象沒幹什麽啊,撒了一把藥而已,怎麽一副被人怎麽樣了的模樣……
“叫我子涵。”程子涵低著臉,聲音依然虛弱。
“哦。子涵兄。”年華喚道,“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程子涵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站直身體,面上竟又是一派淡然,“我沒事。”說完扭頭便走。年華有些莫名其妙,只能繼續跟上。
這一次年華再也不敢随便亂動什麽東西,誰知道那些看起來一派淡定的花花草草會不會突然變成什麽奇形怪狀的惡心玩意兒。
兩人一路無話。雖然程子涵面色如故,但是年華知道他就是在生氣。年華郁悶地看著程子涵的背影,開始反思自己的言行。
似乎一直到剛才那棵奇怪的樹那裏,他都是好好的。那應該是那個時候自己惹著他了?
想來想去,就是在那會兒喚他一聲子涵兄的時候,把他給惹惱了。明明那之前還自己投懷送抱的──
真是,這樣也值得生氣。年華撇了撇嘴,說來他們兩個還不是很熟吧。不過,似乎電視裏都這麽演,那些身居高位的人就是會無聊到非要他自己看上眼的所謂知交好友直呼其名不可。這樣想著,年華又有些沾沾自喜起來。這說明這位濟王程子涵是在拿他當朋友看嘛。而且之前的種種,包括那個不知是巧合是故意的投懷送抱,明明就是在主動示好嘛。
年華突然充滿了罪惡感,開始對毫不領情還要故作生分惹人傷心的自己萬分唾棄。他緊走了兩步,側頭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程子涵的臉色。程子涵對他明顯的動作視而不見,只是一徑向前走著。
“喂,你剛才不是頭暈麽?你現在感到怎麽樣?”年華開口道。他承認自己的搭讪方式真是爛到家了。
“我很好。”程子涵不痛不癢地回了一句,連點目光都舍不得分給年華一點,只直直地盯著面前的道路,仿佛遇到什麽難以解決的問題一樣。
“呃……子涵哪,你不用逞強。你要是難受的話,”年華豪爽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盡管來依靠我吧。”
程子涵停下腳步,終於看向他,眨了兩下眼,突然把身體放軟靠在年華身上。年華忙使勁穩住自己搖晃的身體,伸出手臂,大力地拍了拍懷中的人,顯出一副可靠的姿态。兩人身量本就差不多,程子涵硬要窩在他的懷裏,姿勢扭得都挺難受。
“你說的啊。”濟王悶聲道。
“恩,我說的。”年華低聲地肯定著。手中圈著的身體并不強健,反而纖瘦得帶有一絲脆弱的感覺。年華聽著程子涵略帶些疲憊的聲音,又想到他所遭受過的苦難,他勉強自己背負的責任和枷鎖,只覺心裏微微一酸,吸了吸鼻子。
“我好象迷路了。”程子涵繼續窩在他的懷裏,悶悶地道。
“什麽?!”年華僵住了,擡頭看了看四周霧蒙蒙的一片,到處是詭異的令人心慌的混沌,“你開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