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六、逃避死亡
時光染成金剁成末灑盡河流中。
不知道從某天起主殿靜的只有飛來的鳥叫聲,待後來細細想,大概從族長斬殺第一個子民起,這裏就全然變了味道。
“你居然還會來?”蘊鳳眼角微挑,居高臨下的看着站在十步臺階之下的青衣女子。
簡單的發髻顯得粉□□子有些靜遠,猶如世外高人隐居山林之感,秦殇擡頭,自信而不在意的道出這次來的目的:“我來只因為一件事,放了今日你要殺的人!”
奇跡不是憑空而來,需要滴水石川的耐心,抓住一瞬而去的際遇,巧的是,報曉兩樣都沒有。
蘊鳳轉着腦袋,今日斬殺不過三人,卻已逃了兩個,耳日族族民何時有這般膽子了,嗤笑一聲:
“放了他們!”
不屑聽着格外讓人不舒服,“我還是希望秦殇姑娘能夠交出逃跑的兩個人,不然,壞了耳日族的民風,可就不好了!”
本來還在想耳日族就這麽大,逃跑的人能逃到哪裏去,現在想來,倒是有了答案。
秦殇心裏無奈想要砸牆,自己逃了就逃了,幹嘛逃到我這裏來,現在我還要跟這個不知道死了幾百年女鬼講道理,真是交友不慎啊!
“秦殇姑娘,放人吧。”
“我若是不呢。”
“那就怪我不客氣了。”
兩個人同時用力,在天空中砸出一道響聲,震了震耳日族的天空。
蜘蛛結的網疊加重複細密的挂在高牆角上,幹草随意扔着,從細縫裏吹來的風讓過道上的蠟燭忽明忽暗,看的就讓人發怵。
“你們運氣真好,這牢房前陣子二長老剛剛呆過,還算好的,二長老待的時候比這還破的!”牢卒不知同情還是高興看着進來的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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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同時無語看着牢卒:“……”
氣氛沉浸了很長時間,秦殇站起來揮揮衣袖,塵土剎時不見,一小塊空白幹淨的土地進入眼角,秦殇優雅的轉身坐下,頗有一世安好不染紅塵之韻味。
報曉旁邊站着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子,仔細審視眉目,發現竟然跟初見之日抛下報曉的那位少年一樣。
少年眉目印出憂心,整張臉都像是烏黑茂密的雲,愁容慘淡,見不得半分少年人的朝氣磅礴陽光飒朗。
“五更,你就不要唉聲嘆氣了!聽着我頭都大了!”不耐煩寫在報曉臉上,身體向後退退,眼角上挑。
秦殇心中有些通透,五更,名字甚是有趣,但面上依舊單薄雲煙。
五更也是沒好氣的看了眼報曉,抱怨道:“我們怎麽可以逃跑呢?現在好了,我們肯定在耳日族出名了!”
淳樸厚實的耳日族從來沒有出現過違抗族長之令的子民,從牢房設立而來,已跟擺設沒有什麽差別,千百年來擔任牢卒的子民甚是幸運,輕松自在,卻不想幾日前迎來了耳日族第一位犯人,還是赫赫有名的二長老,而今日又迎來三個子民。
這三個人真是耳日族的可恥啊!可恥!
五更低垂着頭,搖晃着腦袋,想想覺得羞恥的不行。
報曉低下頭說話,低沉沉的,語音從底下冒出來。
“我那天聽到一個男子對話,他說只要偷葫蘆,将別人葫蘆裏的耳日倒到自己葫蘆裏,便可以使自己逃過死劫。
秦殇稍微一頓,兩個低沉的少年沉浸在自己苦郁的氣氛中,秦殇瞬即恢複自己的歡快之态。
幾日來,耳日族發生的事秦殇一點也不差的全部看去,打架鬥毆,搶奪葫蘆,一股暴戾兇殘之氣彌漫在耳日族上空。
“五更,或許從一開始我們就認錯族長了。”
“啥?你說啥?”
五更吓了一大跳,什麽叫認錯人,怎麽回事?
影子啊!族長有影子啊!
“出來吧,平洛。”秦殇微擡頭對于一個角落,視線變的篤定,“我希望你可以把餘下的故事說完!”
一團黑漆漆的影子從牆角逢裏滲出來,清秀容貌的男子溫和而立。
“媽呀!”五更擡腳跑到報曉身後,眼眨的飛快,揉揉眼再三确定真的站着一個人,嘴巴不由自主的發問:“報曉,這是誰?”
報曉臉色發黑,搖搖頭,不清楚,轉頭将眼裏的疑問投向秦殇。
秦殇還未答話,黑影自己先開口說:“兩位精靈,你們別怕,我是向你們尋求幫助的!”
平洛點了一下頭,五更報曉也安靜起來。
平洛剛準備說話,心中傳來一股子悸動,突然,秦殇看見平洛瞳孔放大,白色身影顯的搖搖欲墜,雲沙卷起,一個黑衣女子從轉角處走來,一步一步安靜悄然,卻踏在心尖。
嘲笑的聲音像一把把利刃飛向牢房內。
“秦殇姑娘想要知道,接下來我來講便是,何必勞煩平洛呢!”
五更報曉看清楚隐在光影中的臉,直接下跪,行耳日族最高之禮儀。
蘊鳳瞥了一眼地上的人,無所謂的笑笑,毫無生機宛如一潭死水,平洛不做停留重新幻化成黑影變成她的影子,跟随她。
“秦殇洗耳恭聽。”
天昏地暗,無邊黑明,蘊鳳感覺自己躺在一艘小船上,起伏飄蕩,居無定所,又忽如深在九重天上老君煉丹爐內,熱的渾身不舒服,又轉至常年不見溫的冰山之上,冷的渾身打鬥。
一副溫溫的手帕附在額頭,緩了一時的冰冷,一口清澈泉水,解了一身的燥熱。
耳邊響起舒服怡人的蟲鳴聲,眼睛灑進如和煦般的陽光。
不知何時,不清始由,蘊鳳晃晃腦袋,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天界四方九島十洲都有,還有一個…蘊鳳站起身來,就響起管家大人的催促。
“死丫頭,還不趕緊滾出來幹活,還有臉生病,也不看看你自己!”
蘊鳳渾身顫了一下,跑出去。
管家沒好臉色的看着蘊鳳,上下打量:“果然,賤骨頭就是賤骨頭,生個病好的也快。”
心中苦澀如食黃連都比不過,蘊鳳低着頭,看着腳上穿的淺灰色繡鞋。
“走了,幹活去!”管家丢下一句話,無情離去。
蘊鳳咽下心裏難受,幾個快步緊跟着管家。
從晴明之日暮,不過區區幾個時辰,蘊鳳站在池塘邊上,看着歸于平靜的水紋,一層水霧凝聚在蘊鳳眼眶底下,似乎眨眨眼就可以落下一滴水珠來。
“居然沒有生病死掉,真是好運氣啊!”
“一會就把少夫人安排提水的任務交給她。”
幾個小丫鬟各懷鬼主意,商量着。
一陣清風從柳樹底下飄來,吹起蘊鳳衣角,打散蘊鳳渾傷,手上火辣辣的痛減輕點。
“手乃是女子第二張容貌,還是要善待着手。”
清朗月光透過柳樹隙縫,疏疏落落在周圍,印出斑駁浪漫的另一個天空。
男子戴着一支青玉簪子,将幾千流水般順暢的發絲梳到腦後,男子幾步上前,擡起蘊鳳的右手,蘊鳳急得往後伸,卻被男子看似霸道卻不失溫柔的力道控制住。
“公子這…”
男子指尖粘着乳白色藥膏,緩慢溫柔的将藥膏塗抹在被水泡磨出潰爛的地方,很快,蘊鳳手掌上多了幾處白點,散亂卻有規則排列。
輕輕吹上一口氣,蘊鳳臉瞬間火辣辣紅起來,這下手伸的更靠後。
出乎意料的是此時男子沒有阻攔,只是眼含着笑意看着蘊鳳笨拙的動作,貼心開口道:“以後再怎麽努力讨別人歡心,也要記得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蘊鳳瞳孔睜大,将手藏入身後,你怎麽會知道,知道我是這樣想的。
嘴巴張張合合,沒有說出一個字,如果不讨好他們,我怎麽可以得到一點好感,怎麽可以和他們相處融入進去呢?
這一切都藏在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裏,蘊鳳突然覺得被男子握過的地方燒的慌。
“蘊鳳,會有人懂你,會心疼你所肩負的一切。”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眼睛一眨,換上模糊的呆愣樣子。
男子笑而不語,走進将白玉細膩的手掌貼在蘊鳳額頭上,“蘊鳳,等着我,我們會再次相見的。”
時間一眨眼就過,蘊鳳擡頭看着天,朵朵白雲變幻萬千形狀,卻沒有一處跟那日夜晚一模一樣,他給的藥還真是好,第二日早晨便好了很多,如今看來完好無缺,只是那夜之後沒有見過他,不知道是誰?
池塘裏的一只金魚冒着泡泡,在水底下歡快游玩,游着一圈一圈,很快,金魚眨着圓鼓鼓的眼睛向池底游去。
有人叫了一聲蘊鳳,蘊鳳應了一聲過去。
如果人真的跌倒塵埃裏,連自己也失去了,恐怕就再也無力回天了。
“給少夫人熬的燕血窩一直是由蘊鳳看着的,奴婢真的不知道怎麽被人換了?”兩個小丫頭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其中一個丫鬟說完,眼睛充滿恨意,蘊鳳緊接着說:“我沒用,香秀姐姐你不要污蔑我!”
“我污蔑你,你不要睜眼說瞎話!”
“我沒有,我是一直熬着,但是廚房出入那麽多人,我怎麽可能…”
“閉嘴!”一聲雄厚有力的聲音從大廳之中傳來,打斷兩個丫鬟的争吵。
府邸主人正坐在正椅上,一雙不知道看過多少人情世故的眼睛在兩個小丫鬟身上打轉。
蘊鳳對上老爺眼睛,突然像頓悟眼神的含義,怯生生低下頭,不要啊!不要說接下來的話。
“把蘊鳳拉出去打三十下手心,以此讓她長記性。”
陡然失去全身所有力氣,跌倒在地,雙目失神,整座府邸都沒有人相信我嗎?相信我是清白的嗎?
被拖走的蘊鳳看着跟自己同齡的丫鬟,她的笑讓我那麽厭惡,恨不得親手宰了她。
一聲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在前院裏,手以肉眼可見之速變紅變腫。
“你們知道嗎?那日天黑的!非常快,我一下就被人扔到看不見天日的小黑屋裏。”
蘊鳳一身孤寂站在牢獄邊上,一甩衣袖,咄咄逼人:
“憑什麽,就因為我出身卑微就甘于人下嗎?被他們撿回來自己就沒有人權嗎?”
沉默寂靜從角落中蔓延出來,從未經歷過俗世的報曉五更臉上也是一片難言。
“不過…”蘊鳳轉身看着腳下一團黑影,整張臉悄悄染上一層溫柔,似乎是救贖之後所能看見的陽光:“我遇到了他,一個讓我漸漸回暖只想與他過時光歲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