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強權壓人
老夫人找她?這話就蹊跷了。
顏初夏還沒來得及細想,姚崇明已經笑眯眯地拉起她跟着阿其上樓。
二樓一個包廂裏,那位姚家的诰命夫人早已端坐上位,手持茶盞。一身黑紅錦緞,将那華貴氣質襯得沉穩而莊重。
姚崇明的母親元帥夫人則做足了兒媳的本分,伫立在婆婆一側,與另外三個護衛一色的莊重嚴肅不茍言笑。
原本裝飾柔和的包廂瞬間被這一家人的軍人冷氣場給渲染得沉重起來。
顏初夏挺了挺脊梁,心裏暗道不妙,正在思忖這兩位夫人是不是來找茬的時候,诰命夫人馮培源微微露出一抹看似和藹的笑容,沖顏初夏伸出手,招呼她坐下。
姚崇明心裏一喜,拉起顏初夏就在祖母指定的位置坐好。
馮培源只是淡淡掃了一眼孫子那不知檢點的手,視線再次回到顏初夏的那戴着面具的臉上。
“姑娘,能讓老身看看你的臉嗎?”
原本作為晚輩,作為平民,顏初夏是沒有立場拒絕這位年長的诰命夫人的要求的,可是她有她的考量。
馮培源的作風她前世聽說過,雖沒有正面交過鋒,但對她卻頗為忌憚。
她年輕時曾經與夫策馬疆場,雖無實際軍職,但卻比男兒還要生猛。她的樣貌并不出衆,但魄力與膽識卻巾帼不讓須眉。
在刀劍上舔過血的她,對一些花枝招展錦上添花的東西并不欣賞,在她眼裏,凡夫俗子眼中的美感,那絕對是一種自甘堕落的象征。姚崇明的母親就因為當年太過年輕貌美備受這位婆婆的诟病。為了婆媳關系融洽,投其所好,舞刀弄劍,硬将自己一雙大家閨秀的纖纖玉手弄得老繭遍布。并同時因為跟護院比劍在身上留下幾道傷疤後,順利獲得婆婆的認可,從此婆媳關系才得以良性發展。
所以單從三觀來看,顏初夏絕對會是她的對立面。如果不出所料的話,此刻她若讓她看了自己的容貌,她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将自己定位在禍水紅顏上,同時對姚崇明嚴苛教育,不讓他與自己有往來。
所以,顏初夏不僅沒有拿開面具,還說自己容貌一般,只因要抛頭露面做生意,才要戴着面具,并且不希望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
姚崇明有些詫異,甚至眼中露出了急色。他祖母可是刻意登門來瞧她一眼,她竟然還拒絕。悲催的娃子已經将顏初夏當成自己的媳婦了,巴不得她能盡快得到母親和祖母的認可。
倒是其母安玉嬈沖顏初夏微微颔首,這個孩子顯然比她當年聰明。
馮培源出身行伍,雖然對自己的命令不被執行會有些懊惱,但是,她同時也很欣賞一個弱女子獨自闖蕩,同時不畏強權的勇敢和毅力。
而且顏初夏的回答合情合理,态度也不卑不亢,同時也給出了應有的尊重和敬意,并不算是忤逆她。
兩人你來我往,閑話了幾句,仿佛都在試探對方,足有盞茶功夫。
最後,馮培源沖顏初夏點點頭,“的确跟崇明說得一樣,很知書達理,也很有膽識。老身聽說你的廚藝不錯,今天是否有幸品嘗一下你的手藝呢?”
姚崇明心中一喜,趕緊拉顏初夏起來,還樂颠颠地送她出去。就在他前腳要踏出包廂時,馮培源一聲“崇明”,姚崇明便自覺地縮回手腳。
顏初夏心底發寒。
這陣勢,她若再不明白就真是白活了這兩世。
姚崇明這個傻小子一定跟她們說了什麽,所以今日特地來看人來了。
果然,在這馮培源吃得心滿意足離開之後,姚崇明才紅着臉踱到顏初夏的面前,“昨天,我跟祖母和母親說我要向你提親……”
顏初夏只管翻手裏的賬簿,眼都沒擡一下。
“結果呢?”
姚崇明磨着桌子角,“她們就來了……是不是……吓到你了?”他本來打算等個兩年,都長大一點再說,可無奈顏初夏這一品樓一開,多少王公子弟眼巴巴地瞅着想要一親芳澤,姚崇明是個急性子,他再也按捺不住,索性先将人定下來再說。
顏初夏核對好早上進貨賬簿之後,才擡頭看着姚崇明,“你覺得我們之間可能嗎?”
這話問得很認真也很直接,顏初夏連眼睛都沒有移開,直直盯着姚崇明。
姚崇明摸摸後腦勺,臉上更紅,“她們對你很滿意。而且祖母不是還邀請您在她大壽那天去赴宴嗎?”
雖然不知道馮培源叫她赴宴的目的,但顏初夏卻十分清楚,這根本就是一個鴻門宴,也只有這個未經風雨的少年才會想得如此簡單,如此樂觀。
顏初夏沒有反駁姚崇明,說再多,不如讓他親眼見證。他也是時候長大了。
馮培源是大瞾唯一一個還活着一品诰命夫人,所以她的大壽,那規格是相當高的。顏初夏提前跟姚崇明的母親安玉嬈确認了全部糕點的款式,同時贈上自己親自做的蛋糕。
馮培源當日當着姚崇明的面說不需要她送禮,如果真要送,那就是送她親自做的糕點吧。
如果這話是從方十娘的口裏冒出來,那就是字面意思,她只要做好糕點,她一定會開開心心的,并且這樣說也算是對她的體恤愛護和褒揚。
但這話是從馮培源的口裏說出來,顏初夏不得不多轉幾個彎。她甚至還想從安玉嬈那邊探探口風,可惜,這位兒媳婦卻相當嚴謹,幾乎全程不茍言笑,讓她根本沒辦法把話題往那方面引。
結果,她還是只按馮培源的要求送上了糕點。再看看那要求的數量,顏初夏幾乎已經明白過來她的用意了。
大門口負責迎接客人的姚崇明,難得今天穿了一件貴公子的錦衣華袍添點喜氣,配上紫金護腕,倒有那麽一點玉樹臨風,同時也不失硬朗的男子漢氣概。
看見顏初夏與小厮送來的東西,他高興地跑過來迎接。
這裏的糕點幾乎碼了一車,兩個小厮推着,而最大的蛋糕又單獨裝了一個翻板車。這讓他們怎麽看都像是來送貨的,而不像是送禮的。
顏初夏早有心理準備,所以她出門特別早,離安玉嬈給她的時間至少提前了大半個時辰。所以,此刻門前客人很少,不至于讓她的到來顯得太過突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馮培源是要給她難堪,并讓她深刻感受一下她與姚家的身份懸殊有多大。
客人雖然少,街邊的行人此刻可不少,早将她這個京城中的風雲人物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直到姚崇明沖過來,那些人才迅速散去。
顏初夏心中淡定,倒不覺得怎樣,兩個推板車的小厮卻開始嘟囔,或許最初他們是抱着一點希冀能進将軍府作一回客人,好向街坊鄰居炫耀炫耀!
“怎麽帶這麽多,早知道我就叫人去接你了!”
“這些糕點都是今天一大早上趕制的,我也是剛做好!”她昨晚幾乎只睡了一個時辰就起床了,就是為了做這一大堆東西。她敢保證,今天負責宴席的廚子都不用動手制糕點了。
姚崇明挑起劍眉,有些埋怨:“祖母雖然喜歡吃,你也不用做這麽多吧?”
誰願意做這麽多了?那就是她的要求好不好?
顏初夏很想翻他一個白眼,可大庭廣衆之下,又在将軍府門口,多少得給他一點面子,所以隐忍未發,“幫我拿進去!”
姚崇明剛要動手,那廂就響起了安玉嬈的聲音。
因為有兩輛馬車正沖這邊過來,一看那架勢顏初夏就知道是某位達官貴人。安玉嬈過來,叫管家幫顏初夏搬東西,兩輛推車不能走正門,結果連顏初夏都跟着走了側門。
顏初夏應付得十分自然,既沒有像受到屈辱的人一樣反抗怨怼,也沒有平民“巴結”貴族那種谄媚姿态。她就那樣堂堂正正做她的生意,不卑不亢,腰杆挺得筆直,縱然你在大瞾力頂千鈞,也休想壓彎她一根腰椎骨。
兩個給她打雜的小厮心理不平衡了,“林姑娘,您送賀禮,他們還如此怠慢,我要告訴狀元爺去!”
顏初夏莞爾一笑:“這告訴他有何用?你就當我們今天是來送貨的,心理不就舒服一點了。”
小厮吸了兩下鼻子,沒繼續說,既然他們老板這麽大度,他們有什麽好計較的。雖然一品樓有當今聖上罩着,可畢竟身份懸殊,胳膊扭不過大腿,他們要争也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