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孽緣天定
一品樓的廚房有兩個,一個是專門給李根山炒菜用的,而做糕點的廚房為了防油煙,直接與那邊隔開,各在後院的兩端。
這個廚房就顏初夏單獨用,偶爾林君也會過來幫一下忙,其次就是方十娘和明珠,而此刻,只有一個東方少傾十分悠閑地背着手在她左右踱步,看着她和面敲蛋。
好半響,東方少傾才說道:“你怎麽不問問我想吃什麽,就這樣做,如果我不滿意,那豈不是要重新做過,多費事呀!”
這絕對是黃鼠狼的姿态。
顏初夏頭都沒回,只是繼續說道:“王爺不是當衆說這是我贈予你的嗎,既然如此,我想做成什麽樣兒就做成什麽樣兒!”
結果,顏初夏當即捏了一頭又白又肥的豬,還像模像樣。
顏初夏不怕死地拿起來,還十分得意地問:“像不像?”
像什麽?難道像本王?
東方少傾氣息一緊,差點吼過去,可看到顏初夏那幾乎彎成月牙兒的雙眸時,氣勢側漏了,出口的竟然是:“其實你的手很巧,就是……審美有些問題。”
說罷,捋起袖子,用面團捏起來。
他的動作很快,顏初夏幾乎是看着一個亭亭玉立的美人從他指尖誕生。而且那風姿,臨風飄起的娟帶裙擺,以及微微曲起的一只膝蓋,那俨然是一個正在迎風起舞的舞姬。
“像不像?”同樣的三個字,東方少傾回敬給顏初夏。
“像什麽?”顏初夏心虛了一下。
“你呀!”東方少傾毫不掩飾,“知道我為什麽會注意到你嗎?”
“……”
“那日,在舞臺上,我看見你陡然想起一個夢!那個夢伴随了我七年,以前我一直以為那個人應該是我母親,後來我以為是石姬,接着又以為會是绮羅,可到最後……直到看見你起舞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應該是你!而且,自那日後,我再沒夢到過那個人。”
你為毛不幹脆就說我是你的夢中情人?這年頭,還有人用這麽老套的方式來勾搭姑娘嗎?
“王爺,您都說了那是夢……”顏初夏不得不提醒這下這個人,她實在沒心思聽他生命中那些女人。
東方少傾卻沒理會,自顧說道:“不過舞臺背景可不一樣,我記得夢裏的舞臺點起了很多燭臺,不是那種燈籠,舞姬的水袖一轉,絲帶飄飛,燭臺就全部熄滅了,然後是一束亮光,驀然投射在她身上,漆黑的夜晚,就只有她一個人在那裏輕歌曼舞,仿佛那只舞只是為我一個人而跳……可惜,我沒看清楚她的臉……”
東方少傾回過神時,只看見顏初夏的嘴唇有點發白,“幹嘛?又生氣了?”
顏初夏莫名地看着東方少傾好半晌,最後才緩緩啓口,“王爺,這地方比較髒,您還是到外面去等吧。”
“真是小氣!”
東方少傾拂袖而去,顏初夏重重吸了一口氣。
那個夢,竟然跟前世自己設置的舞臺場景一模一樣,而那一次,也是他們前世第一次見面……
顏初夏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東方少傾,恰好,那個家夥也正回頭看她,兩人視線一撞,皆是一驚,迅速轉開,各自幹各自的事情。
将糕點做好,放上蒸籠,顏初夏走到外面,只見東方少傾不知從哪裏拿來了筆墨紙硯,正站在桂花樹下畫畫。
金桂黃色的花瓣落在他的肩膀上,鋪了一層,他也沒察覺。
恍惚間,顏初夏覺得這個男人跟前世有些不一樣,她從來沒見他這樣沉靜的一面,嘴角維揚,眉眼含笑,認真而專注。在她的印象裏,這個混蛋除了争權奪勢就是網絡美人。
她還記得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原本你應該是做我小妾的,不過,現在本王決定娶你為妃!”
當時自己怎樣回答的她卻忘記了,只記得那時桂花剛開第一輪,也是這樣馨香滿腹。
她對安王一直沒有好印象,除了立場不同外,或許正因為這種理所當然的輕薄之詞。而今想來,他也不過是十六歲的少年而已。
顏初夏走過去,他的笑容已經恢複,得意地一把拽過顏初夏過來看他的傑作。他畫的竟然都是糕點的形狀。每個都匠心獨具,款式簡單卻又總顯得那麽別致,俨然比顏初夏這個專門做糕點的人還要專業。
顏初夏不自覺地噎了一口口水。
“有興趣嗎?”
小心擡頭,仔細看了一下這個混蛋的眼睛,“你……打算要多少銀子?”
她絕對相信這個混蛋有意要将今天那五十兩榨回去。
東方少傾緩緩伸出五根指頭,果然……
“一點都不貴哦!你看,我都給你畫了五套,剛好解了你的燃眉之急!”
顏初夏将那些圖一張張看過,這個混蛋還真有本事,不過這點時間,竟然畫了四十個造型。而且每一個都還很有特色,這絕對不是一般牛逼的人幹得出來的。
顏初夏又噎了一下口水,幹咳了一下,“能便宜一點嗎?”
“便宜?”東方少傾半眯起眼睛,“午飯時,你也沒給我便宜呀!再說,以我安王的名義,随便寫個字畫也該有幾百兩銀子了,我只收你一頓飯錢,已經是看着你像我夢中情人的面子上了……”
顏初夏果斷地跟他成交,她可不想再聽什麽雜七雜八的東西。
雖然當時有點怨言,但從後面的反饋情況來看,那五十兩還是值得的。因為不知道哪個渾蛋放出的風聲,說那些糕點的款式都是安王殿下親手設計又是天下第一舞娘親自制作,結果不但才子們蜂擁而來,連佳人們也紮堆前往。
因為是為那五套套餐準備制作的,這讓一品樓的酒菜生意好得各種苦逼。先前為那些只對糕點感興趣的客人劃分的區域,很快就失去了原本賦予它的價值。
當顏初夏每天看着只能在外面搶糕點的人,數着手裏白花花的銀子,心裏各種滋味呀。開張不到十天,純利從最初的一天七八十兩到而今兩百二三十兩,這種增長恐怕連戶部都眼紅萬分。
開張之後,事情太多太雜,她已經快理不清頭緒了。每天早出晚歸,都沒時間跟母親好好說說話。再看師父師娘,以及明珠和幾個夥計,顏初夏毅然決然地決定再請兩個跑堂、一個廚子,輪班上崗。
顏初夏貼出告示招募店小二和廚子,不到半個時辰就有二三十個人上來,一看那唰唰地往那銀箔面具上戳的直白眼神,再看看那些有意無意伸出來的手,顏初夏基本能判定了,一半以上的人都是讀書人。
“咳咳,師父,還是您來吧!”
同為男人,李根山怎麽看不出來這些觊觎他徒弟的人,所以考核項目相當紮實。顏初夏坐進裏面的賬房裏,将昨天和今早收益都清算好,準備拿去錢莊存起來,不過一盞茶功夫,那裏已經四五個人灰頭土臉地出來了。看見顏初夏還臉色一紅,逃得飛快。顏初夏只是出于禮貌的微微一笑。
大門之外,姚崇明正穿着校尉服,拿着一根長棍,在指揮等候的隊伍——難怪今天這麽井然有序,他那架勢,完全是押解戰俘的模樣。
一看見顏初夏出門,姚崇明便提着棍子屁颠颠跟上來,“去哪兒?我送你!”
顏初夏看了他一眼,“今天怎麽又溜出來了?城防軍沒這麽松懈吧?”
姚崇明嘿嘿直笑,“過兩天是祖母六十大壽,所以給我放了三天假!”
“那你應該在将軍府幫忙才是。”顏初夏只是随意說了一句,畢竟姚崇明也十五歲了,也該幫家裏做點事情了。
結果這家夥牛眼一瞪,中氣十足地說道:“我已經十天沒看見你了!”這口氣還分外委屈的樣子。
說他是個粗人只知道舞刀弄劍吧,他還長着一顆玻璃心。上面有皇上有诰命夫人罩着,中間有老娘哄着,下面還有一幫奴仆士兵敬着,似乎所有的人情世故擺在他面前都是順理成章的。稍有不順意,他就各種委屈可憐模樣。所以,人的外表跟內心真不是可類比的東西。
“好吧,現在我去錢莊,你正好幫我護駕。”
有姚崇明在,某些試圖想湊過來的人立馬退避三舍。姚崇明的眼睛那可是雪亮的,手中棍子一揮,即便正常走路的人都得繞道而行,絕對在他三米之外。
“你不覺得門前那些人很礙眼嗎?”姚崇明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話。
顏初夏愣了一下,“你說誰?”
“我說的是……”姚崇明很不客氣地瞪了顏初夏一眼,“一品樓門外那些排隊的人……”
“我這打開門做生意的,難道你想我的小店沒人光顧才好嗎?”這大少爺到底什麽思想!
“那你怎麽就不看看你一出現,那些人的脖子伸得有多長嗎?你說男人也就罷了,怎麽連女人都……你不要告訴我你沒看見!”
“好吧!小将軍小英雄!全京城就一個一品樓,還是禦賜欽封,換做是我我也會去湊湊熱鬧。”
一個小店新開張,門庭若市,在京城這種卧虎藏龍皇權官威齊全的地方,不受到排擠和打壓,這已經是上天賜福了。
“你能不能不要這麽淡定?畢竟你是一個姑娘家,以後嫁不出去怎麽辦?雖然我很樂意收下你,不過,我覺得你做給我一個人吃就好了,為什麽要做給天下人吃……”前一半還很義正言辭,後半句已經開始嘟囔,又生出了怨氣。
顏初夏嘆了口氣,這家夥是不是已經到了那種別扭年紀呢?
從錢莊回來時,一個護衛軍官裝扮的人正守在門口,姚崇明眉頭皺了一下,“阿其,你怎麽來了?”
這個叫做阿其的年紀約莫二十歲,身材比十五歲的姚崇明只是半了一個頭,人卻是黑暗冷漠氣質的,面無表情地回禀:“少爺,老夫人正在樓上等你!這位應該是林姑娘吧,老夫人也想見見你。”
老夫人是誰?
那可是大瞾王朝碩果僅存的一品诰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