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轉折的戲
片場上,祈越正在拍最後一場戲。
連城靠在躺椅上,用帽子遮擋住陽光。
随着劇情的鋪展開,連城才明白為什麽這部電影能消耗這麽多投資。
眼前的場景都是按照一比一高度還原幾十年前的建築風格。
在選好角色之前,劇組用了兩年時間在搞布景。
錢文生在連城旁邊坐下,笑呵呵道:“今天感覺怎麽樣?有沒有不習慣?”
連城掀開帽子,眼睛被陽光照的眯了起來,溫暖的春風吹拂着,空氣裏帶着若隐若無的不知名花香。
他心情很好,“躺在床上才讓人覺得不習慣,我只想抓緊時間拍戲。”
“放心吧,你也休息不了太久了。”錢文生點燃一根煙,注視着遠處的拍攝,“祈越最後一場戲了,他一走,剩下都是你的專場了。”
連城有些驚訝,他知曉自己休息這一段時間,祈越每天都在趕場拍攝,可這進度未免也太快了點。
如果是因為他和祈越的關系,才這麽加速度想要把祈越的戲份拍完,避免他倆再次發生沖突,影響劇組,這對整部電影的效果也不好。
“會不會太快了?”連城思考片刻,還是決定問出來。
“快?”錢文生扭頭看他一眼,突然大笑起來,“是不是還沒有人告訴你,劇本改了。”
“什麽?”連城這次是真的驚訝了。
電影拍攝過三分之一還改劇本,十有八九都會是爛片。
他坐起身子,有些不安,“錢導,沒必要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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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文生毫不在意地擺擺手,“別自己背鍋,這事真不賴你。”
“本來這劇本走的雙行線,一條季明晟的暗線,一條季明宏的主線,可拍着拍着,張導就發現,暗線太沉了。”
他抽嗒着煙,不知想到了什麽,沉默了一會,“拍少了,這影片就會失真,拍多了,就注定這部電影的重心會轉移。”
“我和何海他們商量了幾個晚上,最終還是張導拍板決定,減少季明宏的戲份,把重心放在季明晟這條暗線上。”
事情到這個地步,誰也不知道這片兒拍出來的最終效果會是什麽樣子,但連城心裏明白,錢文生說的都是真話。
劇本裏季明晟命運的轉折點,實在是太沉重了。
他無話可說。
祈越的最後一場戲拍完了,連慶功宴都沒有舉行,他匆匆離開片場,當天就坐飛機回了上海。
随着夜幕降臨,連城恢複的第一場戲,開始了。
被哥哥季明宏打傷了腿,又在屋子裏關着,忍着身體裏毒瘾帶來的密密麻麻的癢,季明晟不知想到了什麽,黯淡的眼神中重新迸發出光亮。
逃回日本,這個想法的種子迅速成為茁壯的大樹,他一刻都等不及了。
深夜,胡亂地把自己的東西塞到箱子裏,怕開門的聲音會吵醒哥哥,身體太弱翻不了牆的季明晟站在了牆上的狗洞前。
在鑽狗洞之前,季明晟身體微微一頓,随後義無反顧地俯下身子。
他是那樣的熟練,從一個高高在上的少爺,到現在毫無顧忌地鑽狗洞。
月光下,他費盡力氣逃離了季家,一深一淺地向茶館夥計家走去。
吸鴉片時,他曾向夥計透露過,他想去日本。
那個人告訴他,他有近路,只要十塊銀元。
這一場戲并不容易,忙活了一個晚上,連城也不過剛拍好鑽狗洞這部分。
“差不多行了,明天再拍一遍吧。”張樹華叫了停,劇組收工。
劉詩如掐着時間,拿着濕巾紙過來擦掉連城臉上的髒痕,“腿還行嗎?”
剛才一連串的動作,都需要連城膝蓋動作。
出院時醫生提醒過,雖然恢複的很好,可最好還是要小心為上。
連城早就恢複正常了,系統給他使用了體質修複液。
可他不能明白地告訴劉詩如,只能回道:“還行,我自己有注意。”
第二天上午的拍攝轉移了地點,這場戲講的是季明晟逃到茶館夥計家中,即将被送往乘坐火車。
趕了一夜路的季明晟,按照麻二給的地址,來到了一個小村莊。
這裏的地面滿是污物,村莊裏除了幾戶人家上空還有炊煙升起,別處都異常安靜。
季明晟捏緊皮箱提手,長袖捂住鼻子,挑挑揀揀着幹淨的地面,往村東頭趕去。
開門的是個黃發稚兒,他瘦的皮包骨,眼睛大的都快從眼眶中跳出來了,肚子卻不合常理,格外的大。
他含着髒兮兮的手指,不等季明晟問話,光着腳踩着一地髒東西,朝屋裏跑去。
季明晟沒有進去。
片刻後,麻二從屋裏出來了,看到季明晟時,臉上閃過些光亮,卻又很快黯淡下去。
“你咋不早點來。”大妮死了。
屋子裏大大小小的孩子加起來,竟有五六個。
季明晟坐在草屋子裏,陽光從輕薄的茅草中透下來,他被幾個孩子好奇的目光盯着,沒有任何阻擋的隔壁房間裏,地面上髒兮兮的被褥中,裹着一個小孩子。
鏡頭随着季明晟的眼睛轉動,凸凹不平的地面,随意趴在地上,摳着髒東西往嘴巴裏填的孩童,沒有人來阻止他。
半響,麻二才從裏間出來,他像是哭過,季明晟給他的十塊銀元,被他藏起來了。
“今晚我就送你去日本。”他臉上扯出一個難看的笑,“你再早來兩天,大妮就有錢看病了。”
季明晟突然覺得,這屋子好狹小,竟襯的他局促起來,他随口應了聲好,慌不擇路地逃出了門,“我出去站會兒。”
“cut!”
連城舒了口氣,再看向低矮的茅草屋時,才驚覺剛才那些凄慘的人和事都沒了。
現在根本找不到瘦卻大肚子的孩童,那個演員小男孩正在從地面上拾巧克力豆,剝開外衣随手往嘴裏丢,“這個沒我媽媽買的好吃。”
小院子裏一下子熱鬧起來,幾個村子裏被拉過來臨時出演的小孩子滿屋子亂跑。
這些到時候就要靠後期來拯救了。
連城被鬧的有些頭疼,和導演打聲招呼,“上午的戲沒了,我出去休息會兒。”
張樹華正在看拍下來的片段,和吳漢英商量着後期如何處理,聽到連城的話,擡了擡手。
沒讓劉詩如跟着,連城在村子裏亂竄。
這是陝地一個最尋常不過的村子,後面有山,劇組在這裏借了一塊地,不到三個月就搭設出一個小型片場。
所謂的村莊裏的地面根本沒有髒物,連城沉默着,低着頭,不知要往哪裏走去。
幹淨的水泥路突然就有了盡頭,一頭水牛拴在樹上,垂着頭在河面飲水。
“哎,又見到你了。”
連城朝傳來聲音的地方看去,看到來人,嘴角露出笑意,“你好啊,我們又見面了。”
溫晏青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身上有些寬大的襯衣,他頭上頂着農村最常見的草編帽子,褲角揙了幾層,脖子上搭着白毛巾,手裏拿着一根竹竿,杆頂綁着一把鐮刀。
他壓根沒想到,連城會在這個時間出來,還恰巧遇到自己在割槐花。
想到這一身土到極致的打扮,溫晏青突然覺得了無生趣。
眼看着小粉絲耳朵熱的都快冒氣了,連城還是沒有忍住笑意,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又是在做什麽?”
溫晏青羞的眼淚都快出來了,他腳下放着一個竹筐,裏面盡是純白的花,間雜着一些綠葉。
他輕輕踢了腳竹筐,聲音氤氲着水汽:“……可好吃了。”
聽不到他蚊般吶吶的聲音,連城朝着他走近了些,“你說什麽?”
走近了,溫晏青紅的滴血的耳垂看的更清楚的,連城背在身後的手,忍住想去試探溫度的欲/望。
他幹脆蹲下身子,随手把身上的長袍掀在一邊,用手指撚起一朵白色小花,放在鼻尖輕嗅,又擡頭看向溫晏青,漂亮的眼睛滿是認真:“這是什麽?”
溫晏青和他對視了幾秒,忍住逃開視線,也蹲了下來,把竹竿放在一旁,撕開一朵槐花,露出亮晶晶的根芯,“甜甜的,你嘗嘗?”
他皮膚很白,指甲修剪的圓潤整齊,粉粉的,白的花,綠的芯,竟然有些可口。
連城喉結微動,從他指尖接過花芯,啞了聲音,“我試試。”
在溫晏青期待的目光中,他吃下那朵花,然後感受到了舌尖清甜的蜜意。
“嗯,确實很甜。”連城笑得溫柔。
溫晏青紅着一張臉,随手撥動着花,“那個,我就說嘛。我小時候經常吃這個的,除了直接吃,還可以蒸着吃,炒着吃……裹上雞蛋……”
他停止說話,心髒跳的像是要從胸腔裏蹦出來,想要義無反顧地沖到對面人的懷裏。
連城伸過手,離他的臉卻來越近,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帽子上一重又一輕,連城手指拈了一朵花,放在他面前,笑意吟吟:“這麽好吃,可不能浪費。”
“我能試試嗎?”
“啊?試試什麽?”
連城指了指竹竿,躍躍欲試。
“嗷!”溫晏青連忙站起身來,把竹竿遞到他手裏,“你小心一點。”
連城手持竹竿,認真地看向一樹花海,陽光斑駁,他臉上有光影。
溫晏青看的着迷。
作者有話要說:槐花真好吃!
嘶哈嘶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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