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明升暗降
祈越看向張樹華,果不其然,他聽着連城的人物分析,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張樹華要過來連城的劇本,就像老師臨時抽檢學生作業一樣。
連城的劇本并沒有寫的很滿,而是在關鍵地方勾畫出來,寫出自己的想法。
比如在季明晟想要逃往日本時,劇本中只有簡單的一段“滿洲的曠野上,伴随着尖銳的鳴笛聲,火車疾馳,綠色的車身斑駁,專屬于滿洲鐵路特有的标志在月色下模糊難以辨認。”
鏡頭在拍攝時,季明晟這個人物只會出現幾秒的鏡頭,其他大部分都會轉外景。
而連城寫下的備注是“幻想破滅前的狂熱。”
等季明晟從滿洲專屬火車上下來時,他便到達了從未設想過的殘酷世界。
錢文生探着頭和張樹華一起看劇本,看完以後臉上露出自得的表情,小聲邀功道:“我沒說錯吧,這小子準行。”
連城靈氣太足了,他對劇本中的人物的把握度像是天生的,總是能快速而準确地貼近人物。
電影被稱為第九藝術,導演就是藝術的締造者。但有時候能不能創造出來完美的藝術品,還需要多方的配置。
其中演員尤為重要。
在現在的大環境中,演員更像是流水線上的産品,連表演帶都有一種程序化,好的演員在及格線上,卻又不足以構成藝術的一部分。
但連城,張樹華輕敲桌子,把劇本推還給連城,他出道六年,出演過的爛片數都數不清,可這些都沒有磨滅他眼中的靈氣。
确實是個好胚子。
“你的字寫的不錯。”張樹華誇獎道。
只顧着看連城的分析,交還劇本時,張樹華的眼睛一瞬間就被他骨力遒勁的字體吸引了,“練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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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城點頭,似有懷念道:“學過一段日子。”
看着張樹華沒有再要提問的意思,會議室氣氛松快了些。
“你還會畫國畫是吧?”前幾天錢文生還特意給他看過連城微博上畫的那幅畫,張樹華記憶很深刻。
更巧的是,季明晟在日本學的就是中國的書法和國畫。
會談一直持續了六個小時,期間其他人也沒有逃過被提問的命運。
劇本分場次拍攝,大部分的實景拍攝都在陝西,重要的角色也都來齊了。
他們針對明天将要開拍的第二十三場讨論了許久。
前面有些場次,例如季明晟乘游輪歸國,都可暫緩,先把重要的戲份拍攝出來。
第二十三場是季明晟回家後,發現父母雙亡,一直以來給他寫信的人都是哥哥,他承受不住打擊,和哥哥發生沖突。
……
會議結束後,室內依舊煙霧缭繞,一開門煙火氣能把人嗆死。
正導副導都是老煙槍,男一祈越也不例外。
苗羽作為房間裏唯一一個女孩,敢怒不敢言,等導演一離開,她嘴巴撅的能翹上天,輕聲埋怨道:“難聞死了,我先回去洗澡,你們這些臭男人真是的。”
連城無辜中槍,他從來不在家以外的地方抽煙,就是抽,一個月也就一兩回。
祈越無奈苦笑,“倒是沒想到這點,下次你早點說。”
苗羽不敢跟他嗆聲,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算了,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說完,她揮了揮手,急着回去洗澡。
住的酒店只有五層,電梯又老又舊,另外兩個演員,飾演祈越兩個搭檔的白鹿星和顏學義住在二樓,他們都選擇爬樓梯。
連城和祈越同住五樓,一起進了電梯。
祈越先搭話:“沒拿到劇本前真沒想到,張導演這次居然要拍雙男主片。”
連城不置可否,雙男主?官宣照片上連城站在祈越後面,名字也不在男主那檔。
他聽得出祈越口氣裏的酸味,卻想不明白是為何。
如果是擔心自己搶了他的戲份,也大可不必。
季明晟被打斷腿後逃離家中是他們最後一場對抗戲。
“可能張導演有他自己的想法吧。”連城微微一笑,并不打算說出祈越想要聽的話。
電梯到了,連城率先出去,“祈哥,我先回去了,明天見。”他只想做自己應該做的,不想理會這些無端猜忌。
留下祈越臉色陰晴不定。
回到房間,劉詩如還在房間裏,室內卻煥然一新。
酒店原先的床單和被罩都換成全新的純棉樣式,滴水的水龍頭也用膠布纏了起來,沒了滴滴答答的聲音。
劉詩如坐在沙發上抱着電腦辦公,連城一進來她就放下電腦猛地站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在等你回來,想問你吃什麽。”
室內暖氣開着,她穿着藍色的毛衣,又粗又黑的馬尾辮綁在身後,再加上黑框眼鏡,連城真沒見過這麽不愛打扮的姑娘。
“酒店裏随便吃點吧。”他遞給劉詩如一張卡,“這附近不太方便,我們可能要在這裏住幾個月,你看看有什麽需要買的,有時間去買一下。密碼六個一。”
劉詩如扶扶眼眶,低着頭接過卡,看起來有些局促。
“你去幫我随便帶份飯回來吧,我洗澡。”連城低頭輕嗅衣服上足以熏死人的煙味,黑發垂在額前,像個高貴的大少爺。
劉詩如不敢多看他,點頭就要下樓。
“穿上衣服吧,外面挺冷。”連城手插在褲兜裏冷冷提醒。
劉詩如匆忙披上衣服離開,連城進入浴室,對牆上發黃的污漬視而不見,開始洗澡。
苗羽洗過澡出來,披着粉色的浴袍,推開窗戶,酒店外面不遠就是一個施工基地,弄的周圍都灰撲撲。
她皺皺眉頭,又把髒兮兮的窗戶關上,拉起窗簾,發送語音吐槽道:“我真沒見過哪個劇組能這麽窮的,《峥嵘》投資是不夠嗎?你都不知道,這酒店看上去像是上個世紀的建築,什麽都是壞的。”
“劇組裏還就我一個女的,他們都抽煙,難聞死了。”
苗羽回到床上盤腿坐下,和她聊天的是圈裏的閨中好友,鄭陽。本來是和她一起面試的,結果第一輪就被刷了下去。
她成功得到拍攝《峥嵘》的機會,心裏也很高興,但多少也要顧及點姐妹的心情,只能在一些細枝末節上吐槽。
“能被選上就已經很好了,生活上就忍忍吧。說不定這次拍完你就迎來事業第二春了,還有什麽不高興的?”鄭陽聲音溫柔,聽上去好像沒有異樣,苗羽總算放下心來。
慢慢就聊到劇裏男主的選角上。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連城和祈越好像怪怪的。不過拿到劇本以前我一直以為祈越會是男一,沒想到連城的戲份也不少。”
苗羽說着話,看時間到了就把面膜揭下來,跑去浴室準備洗洗臉再接着護膚。
誰知道把水龍頭擰開最大,也沒有水。她無語死了,又對好友吐槽道:“這破酒店怎麽還停水啊?”
她用力拍拍水龍頭,水管裏發出空蕩的回響。
“算了,先不聊了,我出去看看怎麽回事。”
苗羽此刻真心羨慕那些出門拍攝能帶劇助理的大明星,她都三十多歲了,還不溫不火,公司裏配的經紀人手下有十多個人,其中比她年輕比她火的比比皆是。
這次拿下《峥嵘》裏的女配角,苗羽咖位升了些,卻又遠遠不到為此配置助理的級別。
撥通樓下客房服務電話也無人接聽,她嘆口氣,只能認命地換衣服下樓。
苗羽也在五樓,她一出電梯,就發現大廳裏亂哄哄的。
看她從電梯裏出來,劇務組負責人劉偉打招呼:“苗老師。”
大廳裏的人三三兩兩的站着,被人群包在中間的是個女孩,另外一個男人苗羽認識,祈越的經紀人張成。
她還沒見過劉詩如,可也知道這個酒店被《峥嵘》劇組包了,接下來幾個月不會入住外人。
“這是發生了什麽?”苗羽好奇,一時半會連自己要下來做什麽都忘記了。
“你說你不是故意的,那你就把水賠給我啊,只說不做誰不會啊?”張成氣急敗壞,祈越正在房間裏洗澡,突然就停水了,他廢半天勁端着盆去對面工地裏接了井水,剛進酒店大門就被撞上劉詩如。
劉詩如急的都快哭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能不能讓我先把飯送到樓上,我再幫你去對面工地接水回來,行嗎?”
她本來買了飯準備上樓,結果聽人說停水了,就去大堂買礦泉水備着。
撞翻張成的水,她立馬提出買一箱子礦泉水作為賠償,可大堂裏的礦泉水都賣完了,只剩些飲料。
張成一臉譏諷,聲音提高了幾個度:“我怎麽知道你等會還給不給我接?你就不能把你手裏的水給我?”
“可……可連城還要喝。”劉詩如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人,她慌亂地解釋,成為連城的助理之前,達倫就警告過她,連城夜裏會失眠,不能喝刺激性飲料。
“他喝重要還是我們家祈越洗澡重要,這大冬天沒水在那幹站着你知道多冷嗎?萬一凍病了,耽誤劇組開機,連城擔得起責任嗎?”張成咄咄逼人,甚至開始上手去搶。
“你要喝就去對面工地接水,把這給我!”
周圍人都在看熱鬧,有人試着打圓場,“要不你把水給張成得了,一會兒你下來再去接水燒開喝也一樣。”
張成聽到有人聲援他,尾巴都快翹到天上了,搶奪的力氣也大了些,劉詩如被他拽的東倒西歪,咬緊嘴唇,說什麽都不肯松手。
“特麽的,你個死胖子勁還挺大。”
張成直接挨個掰開劉詩如發白的手指,想要把一箱水占為己有。
想到祈越因為連城對他發脾氣,張成綠豆大的眼睛裏越發狠毒,猛地松開雙手。
“砰”地一聲,劉詩如抱着水摔倒在地上,半響,才從喉嚨裏擠出疼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