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權臣的心魔（四）
景曼跟着晗星回摘星閣，在摘星閣門口還是沒忍住，叫住了她。
“公主，文萱姐姐···”
晗星回頭看着景曼，等着她把話說完。
“公主能不能不罰文萱了，她也是為了公主着想，雖然犯了錯，但五十棍下去，她真的會沒命的。”
晗星皺了皺眉。
“我沒罰她，只是讓她不要在摘星閣了，母妃那給她留了位置，是她自己選了別的路。”
景曼哽了一下。
“公主，您不要文萱，還不如要了她的命呢。”
“你在怪我？”
景曼跪下，帶着哭腔說。
“求公主贖罪，文萱姐姐罪不致死，以後我監督她，一定讓她不随便管你了。”
晗星總覺得景曼這話不算好話，可是她又不能反駁。
“行了，別假哭了，再耽誤，你的文萱姐姐就該被打了。”
晗星話落，景曼接着就站了起來，拉着晗星就往刑場走，眼裏連點紅都沒有。
文萱在刑場已經待了一個時辰了，冥湘王府的刑場很大，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人當值，見她來主動領罰，沒一個人敢行刑。
過了很久，文萱母親青蘭親自來了刑場，沒看文萱，而是對刑場負責的護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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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萱犯了錯，按府裏規矩要杖責五十，王妃派我來親自監刑，你們按規矩打。”
青蘭早年嫁給了王府裏的總管文笙大人，不同于別的府裏的總管，冥湘王府的總管在朝中是有品階的，相當于宮裏的大內總管，在龍朝，算正四品的官員。
青蘭自身也不單單是冥湘王妃身邊的大丫鬟，當年景陽帝登基，她和太後身邊的嬷嬷一起去培訓的新入宮的宮女，就算是景陽帝，見到她也要稱一聲青蘭姑姑。
“姑姑，這五十杖，是不是太重了？”
“規矩不能破，文萱，你還有反悔的權利。”
文萱是青蘭的獨女，青蘭生文萱時難産傷了身，洛書顏幫她調理了很久，不是不能再要個孩子，但文笙看不了青蘭再受罪，就沒再要第二個。
他們也不曾強迫文萱待在晗星身邊，文萱不一定要走青蘭的路子。但當年晗星出生，滿月的時候剛剛兩歲多的文萱突然跟青蘭和文笙說她想保護小公主一輩子。
當時他們還以為，文萱是喜歡長的好看的小妹妹，後來小文萱卻開始主動學起了伺候人的本事。
青蘭問過文萱，為什麽這麽想做晗星身邊的人。
當時文萱七歲，晗星被綁架的事情剛剛過了一個多月，白天小公主很正常，可是夜裏常常睡不安穩，文萱就每夜都守在晗星屋外，聽到聲音就會跑到屋裏拍拍做了噩夢的小公主。
文萱當時是這麽回她母親的。
“王妃對母親有知遇之恩，陪伴之情，公主于我也有值得我付出生命的恩情。”
小文萱因為連日守在屋外得了風寒，高燒未退，迷迷糊糊醒來時第一句就是問晗星睡得怎麽樣，青蘭實在覺得奇怪，就問了這個問題。
得到的答案，實在不像個七歲的小姑娘會說的話，可等她病好了，卻不記得自己答過這樣的話，只是向冥湘王妃請求，再找個小丫鬟和她一起陪着晗星。
景曼，是文萱帶到晗星身邊的，從小最常聽文萱提的一句就是。
“景曼，公主是我們要用命守護的人。”
這些，晗星不知道，別人也無法理解。大約只有洛書顏能夠懂一些，文萱小時候，大概是帶了些早該抹去的記憶，那些記憶裏，有晗星有她。
“母親，對我來說只有一條路能走，行刑吧，我能扛過去。”
青蘭在沒人看見的地方紅了眼眶，讓人動了手，晗星趕到時，已經打了十杖了，前兩下護衛不敢用力，還是青蘭說照常打，他們才不得不真的動了手。
十杖，已經見了血，文萱沒叫過，見晗星來了，也沒開口，卻默默閉上了眼睛。
“夠了，別打了。”
護衛早覺得手裏的棍子燙手，公主發了話，他們直接把棍子扔到了一邊。
“見過公主。”
“青蘭姑姑，文萱是您的女兒。”
青蘭笑了笑。
“可她首先是公主的丫鬟，若是我替做了王妃主，王妃會毫不留情的賜我一死。”
洛書顏這些年柔和了很多，可底線還在那，青蘭從不替自己的主子做違背她意願的事，若是做了，她估計連刑場都沒機會來。
晗星想反駁，卻無從開口，她母妃的确是會那樣做的人，她卻沒辦法真的看文萱去死。
冥湘王妃與青蘭是主仆，可她與文萱，早已成了分不開的姐妹。
“青蘭姑姑回去吧，文萱受這十杖也夠了，跟我母妃說，北湘園別撬摘星閣的牆角了，有青蘭姑姑就夠了。”
青蘭行了禮，笑着走了。
文萱還清醒着，晗星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你平時這麽聰明，怎麽這幾日這麽傻了，我的氣話都聽不出來，還自己跑來了刑場，要是真被打殘了，你回摘星閣我都不要你。”
她說話的時候，景曼已經過去把文萱扶了起來，她站不住，晗星扶着她讓景曼把她背了起來。
走回摘星閣的路上，文萱昏昏沉沉卻始終沒暈過去。
景曼背着她，晗星在一邊走着，這場景以前也有過，晗星小時候調皮，扭傷或磕傷時文萱背過她很多次，當時景曼也小，怕晗星疼，會跟在一邊講笑話逗晗星。
現在換了換，晗星也講了個笑話。
“西游記你們倆都看過吧，有天師徒幾人的盤纏用完了，唐僧要賣掉一個徒弟換錢，八戒說，那賣誰呢？悟空回答，就賣貢獻最小的那個吧。然後唐僧，悟空，八戒和沙僧都看向了白龍馬。白龍馬慌了，連忙說，舍我騎誰啊？說完，他就被賣了。”
······
連景曼這種笑點低的，都覺得這笑話太冷了。
可是過了一會，兩人卻聽見了文萱的笑聲，她趴在景曼的背上，竟笑出了眼淚，濕了景曼的衣領。
“公主，怎麽辦，文萱被打傻了。”
晗星笑了笑。
“傻一點好，像你一樣，有福氣。”
景曼覺得她受到了萬點暴擊。
第二日秋淩衆來的時候，晗星剛給文萱換了藥，她夜裏有點發熱，晗星一夜都沒怎麽休息，剛剛松了口氣，另一個病人又來了。
見晗星一臉疲憊，秋淩衆拉着她就往卧室去。
“你先睡一覺，睡醒了再幫我看病。”
晗星坐在床邊，看他臉色比昨日好了些，語氣輕松的問道。
“用早膳了？”
“嗯，用過了，吃了一整碗粥，也喝了連旌熬得藥。”
秋淩衆的用膳過程并不輕松，一碗粥喝了很久才喝下去，但好在沒有再吐了。
“藥方給你開好了，連旌給你看病也夠了，你怎麽還往我這跑。”
晗星給他診了脈，知道他沒說謊後，就安心了，困意這會也上來了，但她還想逗逗秋淩衆。
“連旌只能治标不治本，對我最重要的一味藥是你，不來不行。”
晗星的卧室裏放了兩束剛折的桂花，冥湘王府因為季舒瑞的原因把香味重的東西都移走了，洛書顏在別處買了個院子，專門栽王府之前種的東西，其中就有兩顆桂花樹。
只是兩枝，整個屋子都是香的。
屋裏只有他們兩個人，景曼在文萱那，周吾也不方便進晗星的屋子，她困意來了，就開始動手脫外衫，秋淩衆眼神躲了躲，好在她也只是脫了外衫。
“你最近是請了老師嗎，怎麽變得會說話了？”
“以前也會說，只是克制着沒敢說出口。而且，講真話其實是最簡單的事情。”
秋淩衆說着，彎了腰把自己的傷腿放到了地上，他如今出門還是要坐特制的輪椅，但是膝蓋已經可以下彎一點弧度了，他自己做這個動作很吃力，好在晗星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你要做什麽？”
“陪你睡一會，我總坐在那上邊也不舒服。”
晗星點了點頭，扶着他站了起來，坐到床上後問他。
“你今日的複健還沒做是嗎？”
秋淩衆點點頭，他之前一直堅持着複健，但晗星不陪着他做，真的很痛苦，心理上的負擔會加重生理反應，好多次他都是咬牙才堅持下來的。
“我的腿現在已經能下彎一點角度了，前兩天有嘗試負重，但沒成功。”
秋淩衆無法形容他前幾日嘗試傷腿觸地時的感覺，只知道如果不是連旌扶着他，他連半秒都站不住，更不要說走路了。
他本以為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可以接受自己一定會成為個瘸子的事實，可那天，他喪失了全部信心。
厭食症也是從那天完全暴露的，他夜裏做夢夢見晗星對他說，來，到我身邊來，明明夢裏的距離那麽近，他卻在邁第一步時就狠狠的摔在了原地。
秋淩衆怕了。他怕，晗星停在原地等他過去，可是他走不了，爬過去狼狽又耗時，她會等不及轉頭離開。
晗星知道，他看似雲淡風輕的說着負重失敗，暗中不知道有過多少次心理崩潰又重建，她有些心疼，輕輕抱住了他。
“你不用急的，這才不到兩個月，除了你膝蓋上的傷，其他地方的傷也沒長好，等你手上的傷好了，我讓人給你做副拐杖，到時候你自然就能走了。”
秋淩衆把腿擡到了床上，他小臂上的夾板還沒撤走，但已經能動且用些力氣了，晗星昨日給他看過，骨頭基本長好了，只是還是太脆弱了，帶着夾板也能保護一下。
“不是做了一副了嗎？”
“那副太醜了，配不上你，我讓人找了更輕的木材，給你做拐杖最合适了。”
晗星沒說，不止要做他養傷期用的拐杖，還要做有可能他要用一輩子的手拐。她找了上好的黑檀木，還找了罕見的黑色暖石，打算放在他手拐的把手上。
可是拐杖做的再好看，也比不上他正常走路時的意氣風發了。
晗星眼中的黯然被秋淩衆盡收眼底，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心理實在太過扭曲，看她這樣，竟不覺得難過了。
秋淩衆親了親她的額頭。
“沒關系的，你以後就走在我旁邊，做我的專屬拐杖，那樣的話，我再殘一條腿都沒什麽。”
晗星輕輕打了他一下。
“亂說什麽，既然你今天還沒複健，那現在做吧。”
床邊入了秋後就鋪了軟毛毯，晗星直接坐在毯子上，方便擡他的腿。
偏偏她還不是老實的坐在右邊，而是靠着他的左腳坐，等他把傷腿又搬回到床邊，做好準備後，臀挪了挪，直接坐在了他的左腳上。
這姿勢，被別人看去一定要說閑話的。
晗星拆掉他膝蓋處的固定，幫他擡着小腿做膝蓋下彎，他能下彎的角度不大，但也出乎晗星的意料了。
複健進行了半個時辰，秋淩衆出了一身汗，直接被晗星推進了摘星閣的浴池裏，泡了會藥浴，兩人才相擁睡了一會。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的笑話忘了摘自哪裏了，總之當時我看到後笑了很久。
景曼覺得這章非常不禮貌，本姑娘明明是個禦姐，怎麽就成了傻大姐了。
涉及到的所有複健知識都不專業，見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