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
起某個隐秘的傳聞,說是三哥似乎對皇後娘娘有些情誼。意識到自己想到不該想的東西,賀明忙搖了搖頭,三哥與皇嫂之間并無來往,三哥對皇嫂何來的情誼,不過是兩人曾經差點被賜婚,想必被有心人故意诋毀吧。
眼見三哥喝得伶仃大醉,賀明只好把人扶回了後院,這新娘子的蓋頭沒有揭,交杯酒沒喝,新郎反而醉得不省人事,那就太不像樣了。
賀麒也沒有攔賀明的動作,他意興闌珊的看着賀明把人扶走,轉身出了瑞郡王府,看着外面大街上厚厚的積雪,呼出一口白氣,對身後的長随道:“沒勁透了,回吧。”
他與老三鬥了這麽些年,結果皇位也沒有落到他們誰頭上,這麽想起來,還真有些諷刺。
賀淵扶着門,腳步踉跄的走到喜床便,看着蓋着龍鳳呈祥紅蓋頭的女人,取過喜稱撩開蓋頭,眼神微變,喃喃道:“好漂亮的眉眼。”
那年的焰火下玉石階上,那個身着紅袍的女人似乎也是如此明媚,似驕陽的眉眼,耀眼得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取過酒杯,他醉醺醺的雙眼中露出笑意,兩人手臂交疊,他聲音有些暗啞卻帶着滿足的笑意:“就讓我們百年好合,白首不離吧。”
陸玉容看着眼前微笑着的俊美男子,心頭微微一挑,雙頰也染上繡意,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酒杯,在他溫柔的目光中,把這杯交杯酒飲盡。
賀淵伸手把她擁進懷中,笑得纏綿而又柔情:“真好,真好。”
她手微微顫抖,最後還是慢慢的回抱住了這個男人,雪夜漫長而又短暫,但對她來說,卻比想象中要美好。
瑞郡王府的紅燭燃燒了一夜,就像是燃燒着一個美好的夢,美好卻又有些虛幻。
天啓宮中,曲輕裾躺在賀珩的懷中,驀地從睡夢中醒來,窗外隐隐有微弱的光亮透進窗紗,聽着外面簌簌的雪聲,她竟覺得無比的安寧,被窩也無比的溫暖。
“好好睡,”身邊的男人聲音迷迷糊糊,似乎還沒有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但是手臂已經習慣性的把她攬入懷中,仿佛是做了無數次般,既熟練又理所當然。
曲輕裾笑了笑,把頭靠近男人的懷中,緩緩的閉上眼睛。
嘉佑二年,皇長子被皇帝取名為曜,《釋名.釋天》有雲“曜,耀也,光明照耀也。”《詩經.桧風》中亦雲“日出有曜”。
只這一個名字,便足見皇上對皇長子殿下的期望,這天底下,還有什麽比光明更重要呢?
然後便是皇後搬出天啓宮後殿,移居至魁元宮。有人猜測,皇上這下總該漸漸把視線移到後宮其他女人身上了吧?
誰知皇上竟是連吃住都在魁元宮了,後宮別的女人不見承寵,帝後的感情反而越來越深。倒是隐隐有成為大隆帝後愛情神話的趨勢,不過現如今念頭還不長,誰知道帝王這份深情能夠堅持多久呢?
如今後宮兩位太後不對此事表态,某些大臣有心相勸,卻不敢去招惹帝王的怒意。所以帝王獨寵皇後,反而沒有誰去多嘴了,也許整個天下人都在看這場帝後情深的好戲會在什麽時候落幕。
這再美好的戲,總歸有落幕的時候不是,反正他們是不信天底下真有對愛情忠貞的帝王,前朝那對以情比金堅而出名的帝後,最後結果不也是那樣麽?
皇宮中最高的望星樓上,曲輕裾仰頭看着晴空萬裏的藍天,伸手遮住有些耀眼的陽光,忽然開口道:“木槿,你說那朵雲會變成什麽樣子?”
木槿仰頭看着那朵白白的雲朵,還沒有回答,就看到皇上出現在了樓下,一看就知道是來找皇後娘娘的:“娘娘,皇上來了。”
曲輕裾低頭,看着望星樓下匆匆往上爬的男人,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木槿再次看了眼那朵漂亮的白雲,不甚在意的想,雲本來就是多變的東西,誰知道它會變成何種模樣呢?倒是那耀眼的太陽,每日照常升起,又照常落下。
賀珩上了樓,看着陽光下穿着紅色鳳袍的女人,突然想到一首叫《鳳求凰》的詩。
“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翺翔兮,四海求凰……”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将。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佳人一笑,永生不忘,此生沉淪。
(全文完)
☆、番外.美人畫
又是一年花開時節,瑞王府最近卻是喜氣洋洋,王爺剛恢複親王位不久,王妃又有了身孕,這算是瑞王府近幾年最大的好事了。
在沒有嫁進王府前,陸玉容以為瑞王是個好色荒唐的男人,可是待進了王府,才知道何為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她嫁進王府的第三日,王爺陪她回了娘家,又打發了王府裏一衆通房,雖然有些是皇上賜下來的,無法搬出府,但是王爺去這些女人屋子裏的時間也少多了。
不知何時起,王爺開始喜歡上作畫,而且最喜畫鮮豔奪目的紅花,她曾經過他什麽喜歡畫這般耀眼的花,他卻沒有多說什麽。
未出嫁前,她心中藏着一個良人,只是皇命難違,她不得不嫁給這個名聲并不好的男人,日子卻被自己想象中的好。
可是或許是男人多情是天性,在她有身孕後,王爺又開始對一個通房感興趣來,平日雖常常來看她,但是大多時候,卻宿在通房那裏。
不過這對于她來說,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既然她無法嫁給喜歡的男人,嫁給誰,此人寵愛了誰,與她又有多大關系呢?
瑞王府所有的下人都知道,王爺與繼王妃感情比上任好,所以也沒有誰敢怠慢王妃半分,更何況王妃還懷着孩子。但很快有眼尖的下人發現,王爺新寵通房眉眼甚至連嘴巴也很像王妃,下人們當下明白過來,王妃如今有身孕無法與王爺同房,王爺這是在別人身上找慰藉呢。
陸玉容聽到這個傳聞後,對那些通房妾侍反而更加寬容了,最後反而讓瑞王府後院越來越安寧,倒與以往的烏煙瘴氣大大不同。
她曾經在王府遇到一個叫瑤溪的丫頭,她認識這個丫頭,是曲約素的貼身婢女。憶起當年她與曲約素作詩取樂晉安長公主,其他幾位王妃拿着他們的事評比,誰會想到當初的瑞王妃會問斬,曲側妃會病逝,而她卻成為了繼王妃。
命運就是這般可笑,想要的人沒有得到,不想要的卻偏偏硬塞給她。錯錯落落,到了最後,也不知誰是一場笑話,誰是一場遺憾。
她第一次看到王爺會畫人物時,是發現有身孕的第三個月,那時候初夏已至,她熱得睡不着,便四處走走。也不知怎麽回事,莫名就走到了書房,看到了書案上未完成的畫。
那是一幅很冷清的畫,盛開的梅花,厚厚的積雪,以及雪花中掀開一半窗紗的精致轎子,轎子裏有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只露出了一撮青絲以及紅色衣袖。
一幅空曠的畫,她卻覺得仿佛自己就是那作畫之人,正欣賞着那轎中的女子,等着她把紗窗全部掀起來,可是對方最終卻是把窗紗全部放了下去。
感嘆的伸手去撫摸那在寒風中快要飛舞起來紅色的袖角,結果手還沒有觸到畫,身後便傳來沉悶的腳步聲。
她驀地回頭,就看到王爺表情冷淡的站在門口,他看自己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個陌生人,有些冷又有些木然。
“王爺……”她聲音有些幹涉,莫名覺得有些心虛。
“王妃怎麽到這裏來了,”他上前收起了畫,語氣還是如往常般柔和,“我陪你回去吧,夜裏路不好走。”
她跟着他出了書房,回頭看了眼書房已經關上的大門,忍不住開口問道:“王爺那幅畫,有些像我們梅園外面的景致。”
“嗯,”他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白雪紅梅,作起畫來格外漂亮。”
想起那幅畫的意境,她不得不贊同王爺的說法,白雪紅梅格外漂亮,連帶着那點點衣角也顯得引人遐想,王爺的畫如今是越來越好了。
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見過王爺畫別的人物,就連她與孩子的畫也沒有。不過,王爺的畫卻在大隆國出名起來,不少人一擲千金只為了求王爺一幅畫,不過她卻很少看到王爺送給誰畫,倒是府上堆了不少畫作。
皇上與王爺關系不太親近她是知道的,所以她與王爺平日很少被召進宮。不過幸而王爺現在性子好了很多,所以盡管宮中冷淡王爺,但若是召見,王爺還是忍着脾性每次都去了。而且在兩宮太後與帝後面前,表現得十分親和,就連她都看不出有半點不高興的樣子。
若是當年王爺有這樣的性子,瑞王府的處境也不會那麽尴尬。
後來,讓瑞王府處境變得不那麽尴尬的原因,竟是因為皇後娘娘突然對賞畫感興趣了,所以各世家想讨好皇後,便四處求買好畫,只求能得皇後青眼。
皇上與皇後在一起也有好些年了,可是這些年來,帝後感情一如既往的深厚,倒是讓不少等着看熱鬧的人有些失望,最後又把理由歸咎到皇後十分會養顏,這麽些年容貌還是那般勾人。
她對這些酸溜溜的話嗤之以鼻,若論容貌,皇後雖然漂亮,但還沒有到傾城傾國的地步。雖長着柳眉鳳眼,但也不是天下難尋,就連她的眉梢眼角也是這樣的長相,可是她卻沒有皇後娘娘那一身雪膚以及韻味。
漂亮的女人随處可尋,比較難得的是吸引人的氣質,皇後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既魅又出塵,既豔麗又端莊,這樣矛盾的女人世間少有,卻也極易讓人動心,因為這已經超越了外在,仿佛是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東西,讓人想忽略也難。
王爺拿出畫讓她帶進宮時,她非常的意外,但又期待皇後能看上王爺這些畫,讓瑞王府的地位不那麽尴尬,自己的孩子長大了在大隆也好立足。
魁元宮永遠都是奢華而又明媚的樣子,她每次踏足這個地方,都會讓她忘記這是後宮,而是某家人的府邸。
“三嬸好,”已經七歲大的太子殿下站在她的面前,模樣生得極好,即使他現在已經有了弟弟妹妹,但是京中也沒有誰會覺得太子地位會有什麽動搖。
皇後是個偉大的女人,她把太子教養得很好,言行舉止十分有禮貌,卻不讓覺得死板。
“太子殿下安好,”她忍不住笑了笑,對于惹人喜歡的小孩子,大人往往極其容易心軟,“皇後娘娘這會兒可有閑暇?”
“母後方才說了,若是我在路上遇到您,就讓我告訴您只管進去便是,”太子笑着道,“三嬸,我去陪父皇練字啦。”
小小年紀,明明是皇上教他寫字,偏偏在他嘴裏反而成了陪着皇上。陸玉容嘆息一聲,也足見皇上與皇後教養太子上多有耐心。
進了魁元宮正殿,她就看到皇後與老四家的坐在一起聊天,見她進來便拉着她一起說些京中的趣事,氣氛融洽讓人幾乎要忘記這是後宮。
不過,她還是記得把王爺讓她帶來的三幅畫拿了出來,她不知道畫卷裏畫的什麽,所以在皇後娘娘要打開時,她也是好奇的。
第一幅是貓戲蘭花圖,僅僅一眼便讓人覺得輕松愉悅,她見過這幅畫,王爺花廢了不少反畫,才得了這幅最滿意的,沒有想到王爺舍得送進宮。
第二幅是春光圖,青山綠水,百花齊放,這是後宮中不能有的景致,漂亮得有些不真實。她看得心頭一動,這幅畫王爺整整畫了好幾個月,而且還挂在卧室中欣賞,竟也送進了宮。
第三幅畫卷緩緩展開時,她愣住了,沒有想到當年被王爺收起來的畫,會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
“冬雪紅梅圖……”皇後娘娘白皙的手指輕輕觸到畫卷角落上,良久後,才道,“好一幅紅梅圖,雪越白,梅花才越紅。”
她這才看到,皇後觸及之處,隐隐露出半個人影,只因為這個人影穿着白色的衣服,很難讓人發現。
“人生天地間,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皇後臉上的表情她看不懂,她甚至不明白皇後為什麽要念這麽一句。
直到她出宮,她也不明白皇後娘娘究竟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皇後是不是喜歡王爺的畫。不過此後不久,皇後就膩了賞畫這個愛好,轉而喜歡上聽聞哪裏出了奇女子的故事了。
她沒有告訴王爺皇後念的那兩句不明不白的詩句,不過王爺也從未問過她那次進宮後的事情,一切就像是沒有發生般,恬然而又安靜。
後來,王爺被皇上赦免,可以上朝了,可是她卻覺得王爺并沒有因此覺得多高興。
王爺仍舊愛作畫,仍舊不愛把畫送給別人。孩子漸漸的長大,曾經喜歡的良人模樣在她腦中早已經模糊,就像是是一場夢,久了就醒了
。
在兒子成婚那天,看着兒子與兒媳向自己跪拜,她恍然驚覺,這大概就是她的一輩子了。
在新人被送進新房後,她驀地回頭,卻只看到王爺親自送太子殿下出門的背影。
王爺走的那天,天上下着鵝毛大雪,梅園的梅花卻開得格外的好。
她坐在床頭,看着這個老了也仍舊俊美的男人,難過悄然而至。
“今天的雪可真大,昨晚下了一整夜吧?”他突然變得有精神,連蒼白的臉頰也變得紅潤起來。
“嗯,”她聲音有些哽咽,身邊的兒孫也開始哭泣起來。
“那年的雪沒有這麽大,梅花也沒有今年開得好……”他的視線落在花盆中那枝梅花上,搖搖頭道:“可惜了,可惜了。”
“父王……”兒子在床前泣不成聲,她的雙眼也開始模糊起來。
“冠兒莫哭,待我去了,定記得把書房裏第五個格子上,那個檀木盒中的畫放進我的棺木中,”他緩緩閉上眼,嘆息一聲。
“曾經滄海難為水……罷了……罷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站起身,怎麽看着王府全部挂上白幡的,直到兒子取來那個裝着畫的檀木盒子。
畫卷緩緩展開,她卻怔在了原地。
畫上,喧鬧的上元節街頭,漂亮的燈火,身着素衣手提着花燈的美貌女子,以及天際綻放的煙花。
這是一幅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的花,傾注了作畫之人所有的情感,只為了畫出美人的皮,美人的骨頭,以及深埋心頭的感情。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餘裏,各在天一涯……”顫抖的念出畫卷上所提之詩,陸玉容想起新婚那夜,他撫着自己眉眼溫柔的樣子。
輕輕的卷起畫,放進檀木盒,蓋上盒蓋,她擦幹眼角的淚:“把此物放到王爺棺枕下吧。”
美人畫,英雄骨,終歸只是一抔黃土。
人生天地間,如白駒過隙,如此而已。
她想,她也許有些明白了。
122、番外.愛情神話 ...
嘉祐七年,皇後為皇上誕下大公主,自此帝後二人膝下便有兩名皇子,一名公主,有子有女,湊滿了好字。
皇室整整七年沒有納選女進京,所以朝中勸皇上召選女進京的奏折便多起來,就算皇上自己不願納太多女人入宮,也要想想京中其他皇室或是世家公子,他們還是有心思納妾的。
這一次賀珩倒沒有強烈反對,同意了大臣們召選女入京一事,待三月過後,各地的選女已經被派選入宮。
這些女子皆出生良家,言行粗鄙的很快被篩選出去,相貌不佳者同樣如此,經過一輪輪篩選後,留下的僅僅二十餘人。不過這二十餘人也算不得後宮中人,除非皇上點了誰寵幸,不然按規矩,五年後這些人通通都會送回家鄉。要麽,被皇後或是太後太妃們看重,賞給誰做妾侍,但這就不是她們想要的了。
賀曜身為大隆太子,雖然只有七歲,但是已經明白選女進宮是怎麽一回事,他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後四歲的弟弟,臉上露出了高深莫測的表情:“二弟,最近你不是在學《千字文》麽,不如多去問問父皇,我當年學寫字也是父皇教的。”
站在兩人身後的曲輕裾聽到大兒子這話,忍不住笑了笑,還當年呢,不就是兩三年前的事情麽?她見大兒子一臉嚴肅的樣子,便把兩個兒子招到自己面前:“豚豚、騰騰過來!”
賀曜沒有想到母後會聽到自己的話,他牽着賀騰老老實實走到曲輕裾面前,小聲道:“母後,您怎麽過來了?”
“母後就不能出來走走了,”曲輕裾蹲下身抱了抱兩個兒子,笑着道,“我去朝鳴殿辦些事,你們兩兄弟好好玩,中午母後讓廚子做你們喜歡的菜。”
賀曜的腳尖在地上轉了轉,然後道:“母後是要去給父皇選妃嫔嗎?”
“誰告訴你們這些的?”曲輕裾啞然失笑,但是她也沒有因為孩子小,就去哄孩子,反而認真的解釋道,“母後确實是去見那些選女,但不是為你們父皇選的。這些選女,除開你們父皇外,還可以去伺候其他人。”
“那讓她們給我挖蚯蚓去,”賀騰興高采烈的拍手,“我都挖不到。”
廢話,宮裏的人會帶你到能挖到蚯蚓的地方?曲輕裾呼嚕了一把小兒子剃成鍋鏟的腦袋。
“你在這湊什麽熱鬧,”賀曜頗為威嚴的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擡着下巴道,“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這些選女離父皇遠一點,挖蚯蚓這種事太監做就好,那些選女軟趴趴的,一點勁兒都沒有,能挖什麽蚯蚓,你一個男子漢都做不到的事情,難道那些選女能做到?”
賀騰聽了大哥如此高大上的發言,包子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重重的點頭道:“嗯,讓她們離父皇遠一點。”他轉頭拽住曲輕裾的袖子,“母後,我也去,我也去。”
曲輕裾笑眯眯的看着兩個兒子,大兒子雙手背在身後,一副“我才不想看那些女人,但是為了母後你,我可以勉強去一去”的表情,還有小兒子一副期待的模樣,無奈的搖了搖頭,“行,你們兩個一起來吧。”
見母後答應了他們的要求,賀曜幹咳一聲,然後伸手牽住弟弟,鄭重吩咐道:“等會見到那些選女,你要表現得好一點,我們可是母後的孩子,別丢了母後的臉。”
賀騰乖乖點頭拍着胸口:“哥哥放心吧,我們可是太子與皇子,母後不是說了麽,我們兩在一起,就是至尊無敵太黃包子。”
賀曜嘴角抽了抽,這種哄小孩子的話,他早就不相信了,又不是三四歲的小孩子。
經過層層篩選留下的選女十分忐忑不安,皇上與皇後情深的事情,早已經傳遍了整個大隆,她們害怕皇後會因此苛待她們,讓她們有命進皇宮,卻沒命享富貴。誰知進宮這些日子,吃穿住行并未受半分苛待,她們甚至連皇後身邊的人都沒有見過,這會兒有人被人帶到朝鳴殿,她們才想起,這是最後一輪篩選了,由帝後親自察看她們,若是合心意,就能成為後宮妃嫔一份子。
有些人依舊戰戰兢兢,有些人已經開始心思浮動。她們皆是各地容貌十分出衆的女子,若是得到皇上青睐,何愁不能光宗耀祖,不能榮華富貴?
更何況如今皇後已經雙十又三,皇上僅僅比皇後大幾歲,這麽些年,再深的感情也沒有當初那般濃烈了。她們都是雙八女子,即便沒有皇後漂亮,至少比皇後年輕,比皇後有活力,這就是她們的資本。
但是盡管她們這麽想,沒有她們年輕沒有她們有活力的皇後出現時,還是讓她們驚呆了。
華貴的鳳凰袍,精致的釵環,還有勝雪的肌膚,哪裏像生了三個孩子的婦人?待皇後扶着宮女的手,走上玉階在鳳椅上坐下後,她們齊齊跪下行大禮,原先那點自以為是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都起來吧,”曲輕裾讓兩個兒子在自己身邊坐下,笑看着下面二三十個少女,“咱們大隆風調雨順,總是能養出各種美人,今日見了諸位,本宮可算是賞心悅目了。”
選女們沒有料到皇後會是如此美麗又如此溫柔的人,一時間竟有不少人對皇後心生好感,忘了自己原本的初衷。
有眼尖的看到坐在皇後身邊的兩個男孩,當下便明白,這恐怕就是太子殿下與二皇子了,想到皇後膝下還有一個僅不足一歲的公主,已經是子女雙全,腦子聰明的便歇了進後宮的心思,先不說受不受寵,光是得罪皇後,她們以後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皇上政務繁忙,特命本宮來見見各位姑娘 ,”曲輕裾掃了眼下面諸位少女臉上的表情,見這些人表現得都十分恰當,心知這批選女比慶德末年來得省心,“不知姑娘們在宮裏可否習慣?”
下面站着的選女們紛紛說十分習慣,把宮裏的人事物誇了又誇,也有幾個少女特意在皇後面前表現自己的忠心,這份做派便表現出了她們的心思。
曲輕裾當然明白,但是從頭至尾也沒有搭理這些人的自動示好,離開朝鳴殿後,她對身邊的兩個兒子道:“看見了嗎,這樣的女孩子你們父皇不會感興趣的。你們現在還小,只要開開心心的長大就好,這些事情可不是小男子漢關心的事情。”
“身為人子,母後的事情就是男子漢該關心的,”賀曜擡高下巴道,“男子漢就該這樣。”
“嗯!”賀騰在一邊懵懵懂懂的點頭,雖然不太明白,但是他聽清楚了母後與男子漢,對此他表示十分贊同。
曲輕裾心頭暖烘烘的,蹲下/身抱住兩個兒子:“母後有兩個男子漢兒子,真幸福,那以後豚豚與騰騰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的母親以及妻兒,這都是男子漢該做的。”
“嗯!”兩個稚嫩的孩子鄭重的點頭。
曲輕裾看着他們,笑顏如花。
不久之後,二十多個選女大部分被送回了家鄉,這些選女們離開時皆十分高興,回去後,若是有人問起,無不談起皇後娘娘的好,倒是讓一些落魄書生又編寫了一出出關于皇後娘娘的話本,但皆是美化皇後的故事。
宮外發生的事情曲輕裾并不知情,但是宮裏卻發生了讓她意外的事情,那就是留下的幾個選女中,有人抱怨皇後娘娘霸着皇上專寵,太過善妒。
這話一傳出,就在後宮掀起了風暴,所有人都等着看這個口出狂言的選女的熱鬧。要知道皇後待賢妃與羅貴嫔都十分仁厚,皇上日日歇在魁元宮,那是皇上自己的決定,皇後娘娘再有本事,那也不能綁着皇上的腳不是?
所以這樣的話,在別人的眼中,那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這些年宮裏不是沒有不長眼的宮女想麻雀變鳳凰,可是就沒見到誰成功過,這位選女又是哪來的底氣?
曲輕裾實際上也有些好奇,她坐在禦花園的池中亭上,随手把手中的餌料撒給荷花池中的金魚,轉頭看向跪在自己面前叫楚碧的選女,這是個十分漂亮的姑娘,眉眼間帶着股其他女子沒有的傲氣,她接過木槿遞過的帕子擦着手,嘆息一聲:“這些年,後宮中從來不缺想做妃嫔的女子,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楚碧早已經後悔自己一時氣憤說的話,這會兒聽到皇後說話,便老老實實恭恭敬敬的跪着,就怕引得皇後動怒,自己連小命都保不住。
“身為女子,若是可以選擇,那便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曲輕裾見楚碧臉上露出不解,便笑了笑,“可是世間男子多薄幸,女子多癡情,結局往往比想象中殘酷。”
楚碧聽到這話,心頭微動,不知為何,鼓足勇氣擡頭看着皇後,卻發現皇後娘娘臉上并沒有怒氣,反而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溫和,她心頭微動,越加後悔自己一時口快的抱怨。
“皇後娘娘……”楚碧吶吶道,“奴婢知錯,求皇後娘娘恕罪。”
“起來吧,”曲輕裾似笑非笑的擡了擡手,“你若是真想成為後宮妃嫔,本宮自然不會攔着,只盼日後你不要後悔。”
楚碧怔住,她知道皇後娘娘說的不是假話,可是現在的她卻猶豫了。
就在這時,她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還沒擡起頭,就聽到亭中宮女太監都跪了下去,口裏還高呼着皇上。
皇上?她大着膽子擡起頭,看到皇上與皇後娘娘交握在一起的手,皇上的眼中除了皇後外,似乎再看不見任何人。
她規規矩矩的給皇上行禮,然後從頭至尾,皇上也沒有看她一眼,更沒有問及她。待皇上又匆匆離開,她才知道皇上還有政事要辦,只是因為瞧見皇後娘娘在池中亭,才特意來看看。
這要多深的感情,才能做到呢?
楚碧走到皇後面前,行以大禮:“南郡員外之女楚碧鬥膽扣請皇後娘娘鳳恩,求皇後娘娘恩準奴婢回鄉自嫁。”
她雖羨慕榮華富貴,但是她也知道,什麽東西可以奢望,什麽東西該放手就要放手,不然結局只會是一個悲劇。
曲輕裾看着這個少女,頓時笑開,她果然沒有料錯,這樣的姑娘雖然性子倔強一些,但還不至于喪失理智,這倒沒有浪費她一番心血。
既然賀珩對別的女人無意,她又何必因為一個賢德的名聲,留這些年紀輕輕的女子留在後宮中守活寡?都是女人,她做不到又要臉又要好處的事情。
楚碧就這樣離開了,後來她聽聞留下的五個選女誰也沒有成為皇上的妃嫔,而是做了別人的妾侍,她看着身邊待她十分貼心的夫君,不知怎的就想起皇後娘娘說的那句話。
身為女子,若是可以選擇,那便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到了現在,她才明白皇後娘娘為選女們花的規矩,若是皇後娘娘不去管她們,任由留下的二十多個選女全部留在宮中耗費五年好時光,再被打發出宮,等待她們的便是年華老去,又去哪裏尋找良人?
“在想什麽?”楚碧身邊的男人微笑着問。
“沒有什麽,”楚碧搖了搖頭,笑着道:“只是在想,若是沒有一個人,大概此生我便遇不到你了。”
“這個人是誰?”
“她,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她合上手裏的書,笑容溫柔又甜美,“天色不早了,睡吧。”
她身邊的男人看了眼她手中的書,這不是寫皇上與皇後娘娘愛情的小說話本麽?
據傳帝後感情十分深厚,成婚十多年來,皇上對皇後娘娘深情不移,如今兩人膝下兒女雙全,羨煞天下不少男女。
他笑了笑,大概這是大隆朝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最感人的帝後愛情神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