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6)
話裏話外仿佛在說,咱們終于熬出頭了,快來享受一把吧。
不過兩人談着談着,不知怎的就繞到了曲輕裾身上,母後皇太後看着曲輕裾吃再多也不見長胖的腰身:“今日是皇後生辰,倒不好讓太醫來請脈,不過明日倒是可以讓太醫看看,畢竟東西吃得太多,也不知道會不會傷脾胃。”她這話說得極其委婉,但是內心卻是在懷疑另一件事。
韋太後是何等人,母後皇太後這話一出,她便知道對方是什麽意思,她暗自低頭一算,先帝駕崩時是四月底,七月底出的孝。出孝後,曲輕裾仍舊住天啓宮的後殿,珩兒也沒有去過後宮別的女人那裏,現在已經是九月底,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月,難不成……
兩個太後都是過來人,知道這種猜測不能随意說出口,不然若是有了希望又失望,那就傷人了。二人交換一個眼神,韋太後道:“姐姐這麽一說,我倒是有些擔心了,不如明日就讓太醫把個脈吧。”
曲輕裾有些無奈,自從進了宮後,就算身體沒有毛病,太醫也會每隔半個月來請脈一次,還開些養身的方子熬湯,她是最不喜歡喝這些東西的。
賀珩眉梢微動,随即笑着道:“讓兩位母後擔心了,兒子明日便宣太醫院的院首來給皇後把脈。”
曲輕裾放下茶杯,道:“最近天氣轉涼,就忍不住多吃了些,想必沒有什麽問題,倒是累得兩位母後操心了。”
韋太後笑着嘆氣:“只要你們好好的,我們做母後的也就放心了。”
曲輕裾心頭微動,她不是傻子,所以她能夠聽出來韋太後這話裏至少是有八分真心的。作為一個婆婆,韋太後實際上已經做得很好了,且不說現在這個時代背景,就是她前世生活的地方,韋太後這樣善解人意的婆婆,也算是難得了。
想起自己與韋太後相處的點滴,最開始的互相試探,到最後的親近,韋太後對她這個兒媳,已經是盡力的好。就連賀珩當初當着天下人下了那麽一道封後诏書,還有出孝後不去後宮的舉動,韋太後也從未因這些對她有任何不滿,反而待她越來越好。
“母後這話讓兒媳無地自容了,對于我們晚輩來說,只要你們身體健康,事事順心,就是我們的高興事了。”曲輕裾笑着開口,“有母後這樣關心兒媳,是兒媳的福氣。”
韋太後一愣,随即語氣柔和道:“可真是個傻孩子,如今做了皇後還讓哀家不省心。”
坐在一邊的賢妃聽着韋太後這句話,心下感慨,當初皇後剛入府時,太後還不太滿意皇後,如今待她與親生的也沒差了。
賀珩從頭到尾都帶着笑意,直到後來從福壽宮回到天啓宮,臉上的笑意也沒有散開過。
他的好心情一直維持到第二日早朝,不過在聽到有大臣建議他納幾個選女為後宮妃嫔時,眉頭便皺了起來。
某些臣子整日不思政務,事情沒見做多少,反而一門心思盯在他後宮之事上,這樣的臣子他留着做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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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如今孝期已過,您的後宮空虛,微臣以為應該納選女為妃,擴充後宮。”一位禮部官員道,“此乃綿延子嗣之要事,請皇上定奪。”
這話聽着像是勸賀珩納妃,實際是在說皇後膝下無子,要他納別的女人生孩子。
賀珩這樣性子的帝王,哪裏會聽這一套,若是此人為了天下百姓說話才有這番膽量,他倒還覺得此人可用,可此人偏偏為了後宮女人那檔子事說三道四。他面帶冷意看着這個禮部官員:“你的意思是在指責朕的皇後無子,還是在暗示朕讓別的妃嫔生下皇長子?”
這個禮部官員差點沒有咬碎自己的舌頭,明明他是勸慰皇上納妃,怎麽成了誣蔑皇後和算計皇嗣之事了?他大感不妙的跪了下來:“微臣并無此意,求皇上恕罪。”
中宮嫡子繼位方是正統,除非皇後實在無法生出孩子。他哪裏敢暗示皇上讓別的妃嫔生下長子,那不是亂套了麽?
“皇後嫁給朕不足一年,之前又先帝守孝,此後日日為先帝焚香祈禱,從無斷絕。如此賢德之後,竟被你如此抹黑,實在可惡,”賀珩沉聲道,“身為人臣,自當盡心于百姓,而不是把精力放在朕後宮之事上,難不成諸位也愛別人對自己的後院指手畫腳?還是說,某些人自以為能安排朕的一切,替朕做決定?”
這話一出,滿朝衆臣都跟着跪下來請罪,天下誰敢替皇上做決定,那豈不是謀逆大罪?
賀珩冷哼一聲,看着跪下的衆人,“先帝剛逝不久,雖朕以月代年出了孝,可每每想起先帝音容,仍舊悲痛難當,何來心思納別的女人。爾等也是讀書之人,自然明白何為孝義,對長者尊乃為孝,對兄長妻女盡責乃為義。若是連孝義都不能做到,又何談為人?”
“皇上聖明!”賀明高聲呼道。
“皇上聖明,臣等慚愧!”羅長青與魏炆廣齊聲高呼。
其他人也跟着口呼皇上聖明,誰敢反駁這段話,那豈不成了那不孝不義之人?
至于那個提出讓賀珩納妃的禮部官員,已經吓得面色慘白,瑟瑟發抖。而他旁邊的大臣們,皆不動聲色的往旁邊退了一步,離他更遠了些。
賀淵冷眼看着龍座上的賀珩,帝後果然是情比金堅得讓人……看不順眼。
☆、95·有孕
皇上在朝堂上動了怒,下面的官員莫不戰戰兢兢,不過也有些人對田家十分豔羨,有這麽一個外甥女,可真是前世修了福了。
賀淵因為江南一案,所以人雖上着朝,但是手裏卻沒有多少權利,聽着身邊官員們小聲談論着帝後感情如何如何,他露出不屑的冷笑,天底下有幾個情深似海的男人,又有幾個皇帝能如前朝的惠明帝?
在賀家人奪得江山前,天下由佟家掌權,而惠明帝便是前朝難得的明君,而且此人還有一件聞名後世的事情,那便是他的後宮中只有一個皇後,再沒有別的女人。
後世不少的人著書寫惠明帝與昭和皇後的愛情故事,這些故事或可歌可泣,或纏綿悱恻,但無一不是歌頌惠明帝的癡情與賢明,稱贊昭和皇後的賢良與聰慧。
世人皆有一個毛病,越是難得的東西越愛歌頌,惠明帝與昭和皇後之間能有如此多的人著書立傳,不就是因為皇帝的真心與專一難得麽?
想到這,賀淵臉上的笑意更甚,世上能有幾個惠明帝?
賀珩下了朝便往天啓宮後殿走去,一路上原本冷凝的臉色漸漸變得溫和起來,待走到後殿門口時,已經與平日無異。守門的太監看到他,忙要進屋通報,被他攔了下來。
“明和,你去傳朕的旨意,宣太醫院院首給皇後請脈,”他吩咐完後,才邁腳進了門。
曲輕裾覺得,自從自己穿越到這個時代,愛好就越來越高雅了,看書寫字,插花剪枝,吟詩作畫,這些事情她都做過了,可惜這些愛好堅持的時間都不長。
頗為無趣的看着眼前被自己修剪成蘑菇狀的盆景,她嘆息一聲:“這盆景也沒什麽可玩的了。”
木槿知道皇後是無聊了,畢竟後宮裏除了妃嫔命婦們來請安,便是殿中省的人來詢問宮中事務,待久了确實沒有什麽意思。
“皇後娘娘,奴婢見禦花園裏菊花開得正好,不如宣召一些命婦們進宮陪你賞花,也算是打發日子。”木槿道,“這樣也可以拉近您與她們的關系。”
曲輕裾嘆了口氣,難怪她前世查看古代歷史資料時,裏面總會有一些仕女騎馬圖,仕女逗貓圖什麽的,甚至還有什麽游園圖,踢球的圖。原來是因為悠閑的生活太過單調,一群白富美在找事做打發時間。
不過皇後與朝中命婦們的關系也很重要,皇帝是天下男人的老大,皇後就是天下女人的大姐大,這沒有來往也确實不太像。
“行,本宮知道了,三日後就召三品以上的命婦們進宮參加賞菊宴吧,”曲輕裾想了想,“若是家中有未出閣的嫡女,也可一并帶上。”
“是,奴婢這便讓女官前去宣旨意。”木槿滿心替曲輕裾謀算,但凡有利于曲輕裾的事,她辦得都幹淨利索,不留半點瑕疵。
她剛轉過身,就看到皇上走了進來,忙退到一邊跪下道:“奴婢見過皇上。”
曲輕裾聽到木槿的請安聲,擡頭便看到賀珩走了過來,身上還穿着上朝時穿的金紋龍袍,便起身迎向他:“皇上,怎麽這會兒過來了?”
“剛下朝想起今日要宣太醫給你請脈,就過來看看,”賀珩攜了她的手在旁邊軟榻上坐下,看到桌上修剪得七七八八的盆栽,笑着道,“方才在外面聽到你要辦什麽宴會,是不是因為後宮無聊了些?”
曲輕裾笑了笑:“是比在王府時要悶些,不過慢慢的就好了。”
“今年可能不行,待明年我帶你去外面走走,”賀珩摸了摸她的鬓發,嘆了口氣,“若是無聊了,也可召田夫人進來陪你說說話,不要一個人悶着。”
“好,”曲輕裾覺得對方把自己當成了孤苦無依的小白花,她無奈笑道:“皇上不用這麽擔心,我是皇後,若是無聊了,下面的人自然會想盡辦法逗我開心的。”
賀珩知道她說得有理,頓時露出一個苦笑,如今待她,自己可真放不下心了,這大概就是心系一人的心情吧。
沒過一會,明和便進來彙報,說是太醫院的院首到了。
曲輕裾就看到一個年約六十的花甲老人穿着太醫院的官袍進來,額頭上還帶着些細汗,想必是匆匆趕來,不然都已經入秋了,哪裏還能流汗?
“微臣杜白術見過皇上,見過皇後娘娘。”
這名字一聽就是醫藥世家出來的,曲輕裾默默打量這太醫一眼,面色紅潤,頭發雖然已經花白,但是精神卻很好,想必十分注重養身之道。
“杜太醫不必多禮,你進太醫院多年,醫術必定了得。近幾日皇後脾胃大開,你來給皇後把一把脈,看看有沒有什麽不适之處。”賀珩看了眼跪着的杜白術,示意他上前給曲輕裾把脈。
杜白術聽到脾胃大開四個字,先是一愣,随即謝過皇恩後躬身走到曲輕裾面前,拱手道:“皇後娘娘,微臣冒犯。”說完,從袖籠中取出一條絲巾搭在曲輕裾的手腕上,再給曲輕裾把起脈來。
半刻鐘後,杜白術又換了一個手,然後曲輕裾就見他面色漸變然後露出喜色來。
杜白術把曲輕裾手腕上的絲巾收了回來,滿臉喜意的跪在賀珩面前:“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皇後娘娘此乃滑脈之相,此乃大喜啊。”
曲輕裾眉頭一跳,滑脈……是指她懷孕了?
“果真?”向來不喜形于色的賀珩當下有些驚喜問道,“可診出有幾個月了?”
“因皇後娘娘脈象不顯,想來還不足一月,若非微臣行醫多年,恐怕還不能診出脈象。”杜白術滿臉喜意,仿佛皇後有孩子,他比誰都高興似的,不過這個時候,還不忘自誇一把。
“好,好,”賀珩此時已經是喜笑顏開,他打手一揮,“賞,重賞。”
“微臣謝皇上,謝皇後娘娘。”杜白術心中暗道自己幸運,皇後娘娘脈象雖不顯,但已是有孕無誤,他這次可算是在皇上皇後面前大大露臉了。
這事若是放在先帝時,他恐怕還戰戰兢兢,但是現如今後宮由皇後掌管,皇後又獨寵皇後,他根本連後顧之憂都沒有,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從今日起,你不得再給其他人請脈,只需伺候皇後便好,”賀珩想了想,勉強壓下心頭的喜意,“太醫院那裏,你可以選兩個信任的人做你助手,皇後的飲食住行,朕會派孕嬷嬷多加注意,若是有什麽不能用的忌諱的,你皆要告訴伺候的孕嬷嬷。朕要你保證皇後與腹中孩子萬無一失。”
“臣定不負皇上所托,”杜白術磕了一個頭,富貴險中求,只要這次伺候好了皇後,日後他在太醫院的地位,便無人可動搖!
等杜太醫退下後,曲輕裾才不敢置信的看向賀珩:“我懷孕了?”
屋子裏的宮女太監這時也滿臉喜色的齊齊跪下賀喜,對于他們這些人來說,皇後有了孩子,也是他們的好事。只有主子好,他們這些下面的人才能好。
“對,你腹中有了我們的孩子,”賀珩臉上的笑一直都沒有消過,他的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曲輕裾的肚子,仿似害怕傷着孩子般又飛快的收回手,“明日我便選得用又信得過的孕嬷嬷過來伺候你,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擔心,萬事有我在。”
“那後宮裏的事務不如交給兩位母後管理吧,”曲輕裾對于後宮權利并沒有那麽執着,更何況,有賀珩的心意在,她就是後宮第一人,若是賀珩待她不好,她就算抓住後宮權利也沒什麽用。
“對,這事我還要告訴兩位母後,”賀珩想了想,“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午膳朕陪你一道用。”
曲輕裾目瞪口呆的看着賀珩輕匆匆的出了屋子,那步子就跟飄似的,她無奈的搖了搖頭,随即露出一個淡笑。
韋太後與母後皇太後正在一起閑聊,見到皇帝匆匆進來,都有些意外,但是瞧見他滿臉都是笑意,兩人當下便心如明鏡似的,也跟着笑了起來。
“兩位母後,方才太醫請脈,發現皇後有了身孕,”賀珩一時高興,草草給兩人行了一個禮,“兒子是來報喜的。”
韋太後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兒子這般忘形過了,她甚至覺得兒子的眼神都變得明亮不少,她心頭一暖,笑着道:“既然如此,你應該陪着輕裾才是,我們這裏,讓下面的人報訊就行了。”
“兒子一時高興得忘了形,”賀珩這才收斂了一些,但是從頭發絲到腳底都寫着喜氣洋洋四個大字,“兒子今日來,還有一事相求。”
“哀家料想你是為了後宮管理之事,”母後皇太後聞言笑道,“哀家管了後宮幾十年,可不想再遭這個罪了,你既然心疼媳婦,便去求你母後,哀家可不願插手。”
韋太後聞言便道:“姐姐這可是為難我,我哪裏管過這些。不如後宮事務妹妹暫且管着,但平日還要請姐姐多多幫忙,待咱們兒媳婦生完孩子後,便讓她自己管去。咱們兩個做母後的,雖然想躲懶,可總也要疼一疼後輩。”
“這樣便好,”母後皇太後笑道,“待咱們大孫子出來,咱們只管含饴弄孫去。”
賀珩聽完自然是連連道謝,至于兩位太後話裏話外表示只管到皇後産子以後,他也明白二人的心意。
出了福壽宮後,賀珩便讓殿中省呈了不少的好東西到二位太後宮中,以感激兩位太後的好意。
韋太後看着賀珩讓人送來的好東西,無奈地笑了笑,身為母親,哪裏舍得讓孩子為難。後宮安寧,對于皇帝來說,也是極為重要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