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2)
…………”
這j□j的!
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上船!!!
何知樹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他熄滅綠蔭號引擎,強制地把它停在太空當中,試圖用通訊器跟阿薩斯聯絡,然而對方根本不在通信區域。
阿薩斯究竟在哪兒?
靜谧了三秒鐘後,何知樹猛然回想起在游行船上,他曾經看到一截從阿薩斯袖口裏露出的機械配件。
一瞬間某種可怕而又合乎邏輯的猜想湧入他的腦海,何知樹呼吸一滞,在衆船員不解的視線中前所未有陰沉着臉轉向邁克爾:“邁克爾!”
被叫到的邁克爾:“到!啊?”
何知樹比了幾個手勢,“像這樣,這樣,”他很認真地說了幾個精準無比的形容詞,“這東西是不是……”最後那幾個字聲音輕的只有他們兩人可以聽見。
邁克爾愣愣地點了下頭。
何知樹:“……”
他像餓虎撲食一樣撲向操縱臺:“馬上返回塔拿!”
奎克雖然不知道他是何用意,仍然上前制止他:“沒用的,這一批大型飛船離開之後,塔拿上空已經建立起特殊的隔離網,只可以通過小型飛行設施……以綠蔭號的體積無法進入。”
何知樹幹脆利落地放開操縱盤,臉色絲毫沒有因為這個消息而動搖:“也就是說只要找到一艘小型飛船,就能再回答塔拿是吧?”
邁克爾:“這說得輕巧,茫茫宇宙你上哪兒……诶何船長你上哪兒去?”
何知樹在說完上一句話的下一秒就轉身離開了駕駛室,沒多久,綠蔭號提示飛船逃生艙已經在十秒前放下,目的地——最近的文明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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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船員:“……”
船長!你這是明目張膽地撂下我們一大船人跑了嗎嗎嗎!!!
…………
把逃生艙當成一般飛行器駕駛的先決條件是目的地明确,燃料充足,以及……駕駛員到位。
何知樹剛好能集齊這三種條件,他孤身一人駕駛着這輛超小型飛船穿越塔拿雲層,塔拿星表面密密麻麻地開着大量入口,無數小型以下飛行器從裏面魚貫而出。何知樹靠着敏捷而高超的駕駛技術,在這些形色各異的飛行器中驚險萬分地逆向穿梭,其技術難度直逼星際大越野冠軍賽。
他一路神色都相當凝重,在穿過了塔拿表層的入口,何知樹終于飛行在了塔拿第一區的平民區上空。
今天這裏無論發生了什麽,即将發生什麽,塔拿人民都仿佛一無所知似的,因為今天是他們的舉國慶典,直到現在還能看到下面有大群人民在載歌載舞,原本應該令人快慰的歡歌笑語此刻卻像是要把何知樹的腦袋刺穿一樣刺耳。
他順着記憶中的路線磕磕絆絆地飛往第三區,那個巨大的,可以容納很大體積物體進入的地面上的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黑色空洞。
還是那個金屬管道,甚至幾個小時前他們跟冰系異能者打鬥的痕跡還留在原地。大塊大塊堆積在一起的冰正在慢慢融化成一灘清水,而制造出它們的異能者跟和他倒戈相向的下屬卻早已消失不見。
何知樹知道自己近了。
因為他遠遠看到前方有一大堆七倒八歪癱在地上的星盟人員,都穿着跟奎克身上顏色相同的軍裝,各種武器落了一地,然而每個人不是折了胳膊腿就是掉了牙,甚至于沒有一個是醒着的。
那種手骨折斷的方式就算燒成灰何知樹也能認得出是出自哪位大爺手下。
他越發氣壓低下地往前飛,眼看能量槽要見底,終于來到了他們曾經觸手可及,一步之遙,卻還是轉身離開的第三區大門口。
這是扇足以容納小山高大巨人進出的平滑大門。
暗紅色的拱形門扉帶有一股濃烈的黑暗氣息,不安地因子似乎在陰影當中蠢蠢欲動。何知樹乘坐在逃生艙裏,在艙壁的前端即将觸碰到門板那一瞬間前,這門就仿佛是活的一樣在他面前慢慢敞開了自己。
何知樹:“……”
他充滿戒備心地開着船形勢了進去,而當他完完全全進入這傳說中充滿神秘色彩的第三區時,何知草驚訝地發現,這裏連一點他預想中‘皇宮’該有的模樣都沒有。沒有金碧輝煌充滿歷史氣息的四壁結構,更沒有華美古典用來裝點襯托皇室的精美寶石燈飾。
用來代替它們的是冰冷的仿佛冰塊一樣半透明的藍色牆壁,他的頭頂高高地懸挂着一根根金屬色澤的圓形管道,一直從冰壁之外連接到這大房間正中央的,一根表面光滑,并且散發着強烈而不刺眼光芒的大圓柱裏。
何知樹剛想驚呼出聲,這是個啥?
就眼尖地看到他一心尋找的外星戀人正以一種肅穆到極點的神情寂靜無聲地站在這個大圓柱面前。
何知樹馬上跳下逃生艙,三步并作兩步跑過去攔在他面前,聲音有些發顫:“收手吧,阿薩斯。”
阿薩斯的唇角勾起一抹難得沒有帶上諷意的微笑,很是無辜:“你在說什麽?”
何知樹:“我知道你想幹嘛了,但你這樣是不對的!”
阿薩斯語調冰冷地反問:“那塔拿将我全族捕殺囚禁,把亞克星人作為可食用的牲畜一樣對待,令他們一天天喪失神智和人性,最後甚至要剝奪他們的生命,難道就是正确的嗎?”
何知樹:“所以你就從重遇我們開始,一步步把我們引到這個地方來,處心積慮收集你需要的複仇道具?”
阿薩斯靜靜地凝視着他,沒有逃避視線。
何知樹嘴唇有些發白:“路線是你一早制定好的,你從一開始目的就是要來塔拿……這些我原先都沒猜錯,但我一直以為你的目的是老國王,就在剛才我終于發現,你想要的做的比我想象的可怕太多。”
阿薩斯聽着他說話,忽然答非所問地開口:“你知道塔拿星最出名的科技是什麽吧。”
何知樹:“生物機械。”他聲音很幹,像是沙漠中走了很久一直得不到甘霖滋潤的旅人,“整個塔拉星球都是由生物機械技術制造,而生物機械最大的弱點在于它們的中樞系統。這個第三區就是塔拿的中樞。”
阿薩斯:“說的不錯。”
何知樹:“對付生物機械的中樞,小型機械只需要外在武力,而無論大小,只要有一種東西都可以令它們土崩瓦解,那就是——靜電脈沖。”
阿薩斯:“你的科學課上的很好。”
何知樹無視他的調侃,繼續道:“但是普通功率的靜電脈沖對這麽覆蓋規模龐大的生物機械中樞系統根本起不了什麽作用,我不知道暗影海盜團那件事是偶然還是什麽,但是你卻因此得到了解決這個難題的最佳方法。”
阿薩斯:“……”
何知樹:“暗影海盜團長使用異能增幅器而使自己的異能影響範圍覆蓋至整個波羅星球,你同樣也可以制造出類似的增幅器來增強靜電脈沖的功率,以達到讓以生物機械技術支撐的塔拿星星體完全解體的目的!”
聯想能力強大的何知樹同志已經在腦海裏浮現出這副可怕的畫面:“原本我不能斷定你的目的,直到前幾天純能量體失蹤了……奎克告訴我當初暗影海盜船長使用增幅器時使用了整個母艦的能源槽,我想你也一定需要這麽大的能量支持……”他幾乎是質問出聲來,“純能量體現在在哪?!”
“它很好,”沉默聆聽完了船長大人的分析和質問的阿薩斯同志終于緩緩開口,嗓音一如既往的沉穩動聽,“純能量體就算是被切除身體的百分之九十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何知樹:“……我還當你是真的好心每天喂它呢!”
原來是想養肥了切!
他說:“我要阻止你,無論塔拿的少部分人做了什麽,這顆星球的大部分人是無辜的。星球解體之後這些無辜的人死傷比例遠遠要高于那少部分人……我絕不會讓你這麽做的!”
阿薩斯面無表情:“你認為你能打得過我?”
“打不過,”何知樹話音未落便撲了上去,“也要打!”
這麽突如其來的一下把阿薩斯撲倒在地,他整個人纏在他身上,瞅準目标抓住他的胳膊就撸起了袖子,“靜電脈沖釋放器!我就知道!增幅器又在哪?”
阿薩斯轉了個身便奪回主位,反把他按在地上無法動彈:“別鬧了,你最好快離開這裏,星盟的人發現之後,我不一定能帶着你安全離開。”
何知樹:“你要是還有把星球解體的念頭我就不走!操!那是多大的孽啊!你讓這個星球給你的家人陪葬他們就會高興了嗎!”
阿薩斯:“為什麽不會?”
何知樹:“……”
阿薩斯:“塔拿人破壞了我的星球,我也破壞他們的。很公平不是嗎?”
何知樹:“……你大爺的!你的星球分明是你自己埋炸藥破壞的!說我聖父我也認了!你想想梅麗,這個星球上有多少像她那樣勤勤懇懇樂觀向上生活的平民百姓!你這是要害死她們啊!”
阿薩斯皺了皺眉:“你對這個女孩好像很上心?”
何知樹:“……”
阿薩斯:“你喜歡那種女孩?”
何知樹:“……”你大爺的!關鍵時刻分裂怪你打翻什麽醋壇子喲!隐藏的很好嘛!我們在旅店住了這麽久都沒看出來……老實說你小子背着我是不是早就吃過很多回了…………現在這不是重點!
何知樹:“你要是不打消念頭老子就在這裏跟他們一起死!替你還掉點孽債!”
阿薩斯抿了下薄唇:“不需要。”他舉起力量強大的手臂将何知樹整個人提起來,大步邁向他來時乘坐的綠蔭號逃生艙,一把将其塞進之後快速地選定了降落坐标。
何知樹呆愣了一秒鐘,他沒有想到曾幾何時這麽對何知草的自己終有一天居然也會被人塞逃生艙……正因為如此他也知道一旦設定了坐标,這飛船就會非常死心眼兒的就着目的地飛走一去不回頭。
何知樹:“……卧槽!”他捶打透明艙蓋,盡管這動作看起來別提有多傻,“你這是使詐!”
阿薩斯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何知樹不知道這是因為他此刻心緒激動還是他們之間隔了一層艙蓋。
外星人快速地說了幾個字,何知樹幾乎沒有聽清,他眼睛猛地睜大,卻在質問出聲的一瞬間前被啓動完畢的逃生艙帶離了他的戀人面前。
何知樹感覺整個人被掏空了似的跌坐在座椅上,看着頭頂的風景飛快略過,已經感知不到時間的流失。
過了許久,他眼前的景色已經變成了充滿繁星的夜空。
咔噠——!
整個逃生艙劇烈地颠簸了一下,何知樹被驚醒似的直坐起來,艙蓋吱呀一聲打開。
這裏的景象好熟悉。
何知樹認出來了,這是登陸塔拿的那天晚上,阿薩斯帶着他來的那顆小行星。
他已經不想去考慮阿薩斯是什麽時候設定這裏的坐标進逃生艙的,手腳有些發抖地爬出逃生艙,走向他跟阿薩斯曾經坐在一起曬月亮的那塊大圓石。
這一次,沒有外星人的幫助,何知樹花了很大的功夫才爬了上去,如果那大爺在這兒一定會狠狠地嘲笑他野狗上樹似的姿勢。
何知樹随便找了個地方坐下。
這裏可以看到整個塔拿的全貌。
他眼看着塔拿表面那些微弱的亮光忽然由某一個點開始往四周擴散着熄滅。
這是被切斷了能源。
随即,那些魚貫而出的小飛船隊伍迅速壯大起來。
這是星盟發現了什麽讓大家趕緊逃跑。
何知樹很耐心地等待着下一步。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十分鐘。
半個小時過後,何知樹懶懶地打了個哈欠——說好的解體呢?!!!
有一艘星盟隸屬的星際飛船從塔拿的入口飛出後就始終保持一個平穩的姿态筆直地往何知樹所在的小行星飛來。
何知樹忽然有了某種預感,他站起身,看着那艘飛船準确無誤地降落在他身後的一片空地上——甚至還讓整個小行星塊震動了一下。
艙門打開。
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出現在那裏。
何知樹張了張嘴,像條離水的魚似的有種傻乎乎的感覺。他迫不及待地跳下圓石,卻因為心急而踩空一腳,啪叽摔倒在地上。
灰頭土臉地爬起來時,有一只骨節分明的好看大手伸到他面前,何知樹毫不遲疑地握上了它,然後被它的主人擁入懷中,交換了一個熱烈的吻。
他們相互吮`吸對方的舌尖,滾燙的呼吸交纏在一起,阿薩斯幾乎是在吞噬一樣霸道地品嘗着他的唇`舌,何知樹幾乎被吻得暈眩,眼前有一片白茫茫的光閃爍。
這個吻結束之後何知樹勾着他的脖子,喘息着發表感想:“有種劫後餘生感。”
阿薩斯挑了下眉,在他唇邊輕啄:“這真是榮幸。”
何知樹:“呸!不是說剛才的吻,不要自我感覺太良好!”他帶了點小嘚瑟地蹭了蹭他的頸窩,“你沒解體星球。”
阿薩斯:“嗯。”
何知樹:“是因為我趕來阻止你嗎?”
阿薩斯:“嗯。”
何知樹:“唉等把何知草他們安全帶回地球,你還要追殺哪個跟亞克星計劃有關的塔拿人我都陪你一起。”他無聲地向天看了看,“明明幾個月前我還是個遵紀守法的星際好公民來着。”
阿薩斯:“嗯。”
何知樹:“……除了嗯你能再說點別的嗎?”
阿薩斯反問:“那你想聽什麽?”
何知樹忍不住輕笑起來:“把你剛才塞我進逃生艙後說的那句話,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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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寫到這裏我想寫的正文內容就完結了。
阿薩斯放棄了對整個塔拿複仇,轉而是切斷了整個星球的能源供給。原本預計了要寫很多番外,不過這段時間發生了點事……我身體方面的問題一如既往,家裏也出了點事,一度有種自己要得傳說中抑郁症的錯覺……然後又不留神卷進了很忙很忙的工作……算是工作中吧……完結拖到現在真的非常抱歉。
原本打算二月上旬開文的劍三娛樂圈坑也沒來得及開,存了幾章稿子但是感覺落下寫文太久很沒自信。
明明我一個月前還信心滿滿地做好了封面……覺得我寫完這篇就會紅了!(其實每次開文都會有這種錯覺……
那個,我這邊貼一下新文的給看完這篇文的小夥伴們預覽一下吧……如果對劍三人物穿現代沒有興趣的可以不用往下拖了……如果有感興趣的小夥伴……………………求給作者長點自信QAQ
這個作者拖是拖了點……但是坑品一直都在完善當中QAQ
希望小夥伴們能繼續支持!猛虎落地式拜謝!(揍,快要點臉……
風涼夜深,某座不知名的碼頭。
嚴冬凜冽刺骨的寒風呼嘯着,糊了那位蹲在高大集裝箱上有些惴惴不安環顧四周的
漂亮少年一臉。
他的穿着是時下任何一位服裝設計師都不可能在這種鬼天氣搭配出來的喪心病狂的
深紫色細麻布衫與銀色飾品的混搭——或者稱之為滿滿的銀飾中間随便穿插了幾片碎
布更為貼切。
面容清秀,五官标致,有一副即使是素面朝天也是能讓人點頭稱贊的好相貌。
腰間別了一把比起樂器更像是工藝品的藍色寶石和銀飾點綴而成的象牙白色長笛,
讓人覺得少年不是從歌舞團就是從春晚大劇院裏走出來的。
寒風凜冽中,少年卻似乎絲毫沒覺得寒冷。
他的面色甚至由于心情的起伏而有些潮紅,一雙深色眸子縱使在黑夜中也顯得明亮
無比。
碼頭對岸是燈火通明的城市,五彩斑斓的霓虹燈與車燈、路燈交相輝映,在夜色中
仿佛銀河般璀璨,一派繁榮景象。
少年的表情有些茫然。
……
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
少年叫白黎,是個土生土長在苗疆的五毒聖教弟子。
苗寨裏的日常生活就是進行采采藥啊抓抓蟲啊吃吃火鍋(……)啊這種人畜無害的
行為活動。直到前幾日成都地區傳來急報,說成都城外有一村落出現了大量毒屍作祟,
手無縛雞之力的村民被迫趕出家園,駐城守軍被打得快要出翔抵不住。
迫于無奈,蜀軍決定向各大門派的武林人士求助。
五毒教并不是他們的第一選擇,只可惜離成都近的唐家堡門前滿地都是機關陷阱,
幾個軍官騎着馬沒踩幾步就傷亡慘重,迫于無奈才轉而舍近求遠來了五毒。
當然了,唐家堡不好進,他大五毒聖教難道就是個連三歲熊孩子都能來旅游玩耍的
地方了?
求救軍官是被擡到教主面前來的。
渾身青紫氣若游絲,一張看不出本來面目的臉腫的活像脖子上頂了個巨型葡萄,雙
手抖似篩糠地遞出一封六百裏加急求救信,一口氣沒上來就昏厥了過去。幸虧當時幾大
聖使都在場,才把人救了回來。現在正在教裏好吃好喝的養着。
到底說中原人有能耐呢,這哥們腦袋消了腫之後居然是一副英武不凡的模樣,原本
以為他只是個吃閑飯的、所以對他沒有多少好臉色看的苗家妹子紛紛開始為了他的一舉
手一投足而臉紅心跳。
剛開始還因為水土不服吐了十來天……現在軍官大人已經能一口一個炸大蠍跟過來
串門的白黎紅光滿面地唠嗑了。
白黎殷勤地遞上一碗炸大蠍:“軍官哥,跟我說說成都都有啥好玩的?”
氣色紅潤的軍官抓了一把就往嘴裏扔,嘴裏嘚吧嘚地:“就跟你說說廣都鎮吧,中
原人特別多,鎮口有個茶館,老板娘趙雲馨不僅人長得漂亮,婀娜多姿,沏的一手好茶
遠近聞名。鎮子中央那便是鬧市,什麽雜貨鋪啊點心攤子叫賣糖葫蘆的應有盡有………
…诶诶诶小兄弟你前胸怎麽濕了?”
白黎淡定地抹了一把嘴:“是錯覺。”
當天晚上就去纏着他師父要出寨。
次日清晨,獲得準許的少年樂滋滋地收拾包袱趕去驿站,挑了個順眼的車夫交上車
費,倚在車欄上懶懶打了個哈欠,露出半截白晃晃的纖細腰身,與周圍幾位皮糙肉厚的車夫形成鮮明對比。
昨晚上太興奮了,一宿沒睡着。
看似憨厚的車夫大叔瞧他一臉倦容眼皮耷拉,就跟下一秒要從車上滾下去似的,便
拍着曬得發黑的結實胸脯跟他保證:“小哥瞧你這累的,先睡一覺吧,你放心咧,等你一
覺睡醒啊,我這車就一定停在廣都鎮門口啦。”
白黎不疑有他,拿包袱做枕倒頭就睡。
大清早的日頭沒有中午那麽烈,也沒有傍晚那麽陰,日光暖洋洋地曬着,在馬車富
有規律的颠簸搖晃中,白黎覺得渾身每一個毛孔都舒服得想放聲高歌,睡夢中還依稀夢
見自己在廣都鎮是如何的逍遙快活。
乍然功夫,少年感到渾身如墜冰窖。
他猛一睜眼,四周環境已從日照當空變成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
車夫,馬車,連同他的行李一并都消失不見了。
到廣都鎮了?
不像啊!
說好的笙歌鼎沸熱鬧非凡呢?
說好的茶館老板娘糖葫蘆點心攤子呢?
這地方靜悄悄地連個鬼影都沒有,泱泱大成都就這德行?
難道我又被師父他們合夥忽悠了?!!
白黎正暗自揣測嘀咕着,忽然敏銳地聽到遠處有一大叢紛亂地腳步聲向着他的方向
而來。
他下意識一個側身翻下集裝箱,隐蔽了起來。
白黎小心地探出頭去,正好看到前面嘩啦啦來了一大群人,他們的打扮與夜色幾乎
融為一體,個個膀大腰圓孔武有力,穿着一身他從未見過的奇怪服裝——為首的一個
肩上扛着個顯眼的大麻袋,裏面有個人形物體在激烈地掙紮當中。
原來是人。
白黎心定了定,看到那大麻袋被毫不留情地扔在地上,裏面的人随即發出一聲慘烈
地痛呼。
衆人主動移動腳步緩緩站出一條路,一個男人從他們當中走出。站的位置背着光,
看不大清楚模樣,白黎只能看到他身材高大,肩寬腿長,即使是包裹在那看起來硬邦邦
的布料當中也難掩一身勻稱流暢的肌肉線條。
那男人開口了,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卻毫無溫度,使人能輕易腦補出擁有它
的人會是怎樣的一幅冷峻面容:“松開。”
麻袋上面的繩結被打開,裏面的人掙紮着爬出來,仿佛從窒息中逃脫似的大口喘息
,在肺部和大腦獲得了充分的供氧之後,碼頭上迎面撲來的寒風令他仿佛驚醒似的幾乎
是趴跪着伏在那個下令解放他的男人皮鞋下,滿是淤青的臉上涕淚橫流,驚恐得像是見
了厲鬼。
“邵爺!對不起邵爺!我……我不知道他會往場子裏帶那種東西!”
“喲喲喲,多新鮮啊,場子是你管的,人是你找來的。拿了東西來賣你會不知道?
”青臉男人的痛哭流涕立刻引來了在場某位仁兄的譏諷。
被稱為邵爺的男人沒有說話,只擡起手揚了一下,那人便閉上了嘴。
“給你十秒。”
男人低沉如大提琴的悅耳嗓音說出的話卻像是尖刀一樣,連碼頭的大風都掩蓋不了
青臉男人一身冷汗:“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八秒。”
“邵爺你信我啊!想這場子還是我找人拿下來的我怎麽會不好好管……”
“六秒。”
“……我,我不能說!”
“四秒。”
“邵爺!你這是要逼死我啊!”
“兩秒。”
咔噠一聲保險栓響,男人面如土色,轉身就跑!
可又能跑得到哪裏去呢?前面是茫茫海面,身後是黑洞洞的槍口,這個看似膽小如
鼠的男人腦中卻只剩下一個念頭……就算是葬身魚腹,也絕不能被那些人抓到!
白黎眼睜睜看着這倒黴男人往他這邊沖過來,邵爺身邊的人舉槍便是一擊:“啪—
—!”
男人的右小腿霎時出現一個血洞,而他本人也啊一聲慘叫跌倒下來,在地上翻了幾
個滾兒,塵土飛揚間,只有離他最近的白黎得以看到他疼痛到扭曲和充滿憎恨的臉。
真夠難看的。
對于第一次見面完全陌生而且不了解全部事情經過的人,白黎很難表現出應有的同
情心。
邵爺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帶走。”
措不及防,那男人臉上浮出一種視死如歸的絕望與狠戾,在邵爺的手下就要抓到他之前,拖着那條血流如注的殘腿,以一個超出人體極限的往後翻滾,連滾帶爬地摔進
不遠處冰涼的海水當中。
嘩——
水面上氤氲出一大片殷紅。
眼下夜已經深了,這海水深不見底,冰寒刺骨,水下能見度又低,那男的又被打中
一條腿,可謂是九死一生。
邵爺皺了下眉:“下水抓人。”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幾個手下立刻不顧這是十二月能把人腦漿都凍出來的海水,脫了衣服就一個個跟下
餃子似的往水裏蹿,剎那間滿碼頭都是劃水撲騰聲。
白黎忍不住轉動腦袋去打量那些人,而身上的銀飾卻在這時叮鈴哐當起來,霎時暴
露了自己,一回頭不期然地與那個男人視線相撞。
哎呀,被發現了。
少年沒有半點偷窺者自覺地眨了眨眼,露出個無辜的燦爛笑容,轉身輕功劃過水面
往燈火交輝的對岸而去。動作華美姿勢曼妙——不要在意這些槽點。不知道是不是對
岸霓虹燈光的反射作用,讓人産生在他周身出現玫瑰紫色光芒的錯覺。
當時這夥人的大多數都在水裏撲騰,只有邵爺跟另一個站在岸上的人目睹了白黎離
開的全過程。
二人一瞬間都很沉默。
片刻過後,那人猶豫着開口:“老板,被那小子看到了,怎麽辦?”
邵鈞天挑了下眉:“查一下。”
他說的是查,而不是抓。
那人默默閉上嘴,轉身打了幾個電話,回來邵鈞天還站在原處,萬年沒什麽表情的
臉上此刻正微微勾着唇角,
那人終于忍不住問了個賭上他下個月獎金但是不問實在是憋得要死的問題:“老板
,我覺得你的眼睛在發光。”
邵鈞天:“那是錯覺。”
“……”
……
大冬天的海水就跟帶了幾千米以下的深寒似的,光是腳點在水面上就有一種提神醒
腦的感覺直沖他的天靈感。
真他娘的冷啊。
在四季如春暖陽照耀下的綠地上光着腳丫子撒野了十幾年的白黎頭一次切身地感受
到自己已經算是背井離鄉了。
也不知這是個什麽鬼地方。
他用了不小的氣力劃過水面來到對岸,發現這裏才比較像車夫口中的中原成都。燈
火通明,人聲鼎沸,他還沒來得及細想岸邊這些高高大大的鐵柱子是怎麽立起來的,就
被他着陸岸邊坐着的人吸引了注意。
這可是大冬天,再好的夜景也很難有人願意駐足留意。
這個看起來只比白黎年長幾歲的男人安安靜靜地坐着,身材纖瘦,只着了一件薄薄
的夾克,面色沉靜如水,在如此巨大的海風中像極了一張随時會被吹落的薄紙,正脫了
鞋兩腳懸空地坐在岸邊圍欄外。
白黎想起師父臨走前的囑托,正兒八經地檢查了一下身上的穿戴(……)友好地上
前跟嚴格來說算是他下山以來接觸的第一個中原人打招呼:“嗨兄弟,你在幹什麽?”
走近了才發現男人并不是安靜的,他嘴裏哼着自然悠揚的小調,目光雖然向前卻仿
佛什麽都沒看似的。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直到白黎趴到他頭頂的圍欄上來,他才愣怔了一下,唇角
勾出一個若有似無的笑,嗓音有種不符合其容貌氣質的沙啞:“我試一試這裏的水溫,
看能不能洗個腳。”
白黎:“……”
得了吧,我從小到大前前後後伺候師父洗了多少年,搓下來的腳皮都能繞聖壇一周了
,就從沒見過他老人家洗個腳能洗出這種傷春悲秋的蕭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