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1)
何知樹的身姿這一刻前所未有地敏捷,躲避攻擊的腳步亂中帶續——其實用連滾帶爬形容更為恰當。
雨點般不要錢往他們這兒灑的冰錐子每一根都是實打實的完美圓柱體,躲避中何知樹還能抽空走個神心想造就這些能稱得上藝術品的武器的人肯定是一位資深的強迫症。
然而正是因為對冰錐的形态和密度矯枉過正,才使得它所擁有的攻擊力小上了很多。
冰與火不同,這是一種擁有可塑性的元素。
它可以被塑造的鋒利,或者沉重。
這一切要靠冰元素異能者的性格和想象能力驅使。
就好比同樣是冰人,一個無意識覺醒異能一輩子悠哉地在田園長大的異能者,頂多可以做出些用于觀賞的冰塑。而從小接受嚴格訓練的冰元素異能者,在被允許的情況下,他将成為一部戰争機器。
既然先前阿薩斯給他打了包票能對付的了對面那紅藍二人組。
有人撐腰的何知樹立刻決定放任自己,開始肆無忌憚地對對方開啓言語嘲諷。
你們要相信何知樹船長并不是一個嘴賤+毒舌的人。
只是最近一連串的操蛋事兒讓他急需一個發洩口來舒緩一下緊繃的神經和情緒。
很不巧,紅藍二人組正好撞在了他的槍口上。
“我猜猜,國王警衛隊是怎麽按資排輩的,實力?誰的拳頭大誰就站得高?你會耍這些冰錐子有什麽用,怎麽連個副隊長都混不上呢?”
警衛隊的副隊是西蒙,見過他的人都知道很明顯那家夥靠的是裙帶關系。
何知樹從來不知道自己在惹怒別人方面這麽有天賦,又一次正中對方的怒點,四周空氣不安地流動着,空中結起了淅淅瀝瀝的冰渣,就像下起了冰雹夾雪似的。
他随身攜帶的激光武器并不能有效地對自然元素異能者造成傷害,躲避對方暴風驟雨的攻擊使得何知樹呼吸間開始感到上氣不接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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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怪你在幹嘛呢!
何知樹根本連注意身後的機會都沒有,這場戰鬥似乎成了萊斯利跟他的獨角戲。那個一出場霸氣四射的力量型異能妹子此刻在她上司的映襯下暗淡無光地只能抽空搬起地面上的冰錐用人力往他們這邊投擲。
怎麽感覺跟植物大戰僵屍似的。
何知樹冷不丁想起上輩子曾經癡迷過的一款風靡經典的單機電腦游戲,幾乎是在同時他意識到自己犯了個最嚴重的錯誤。
在跟元素異能者的戰鬥中走神。
跟其他類型的異能者不同,元素類異能者只需要一個念頭就能操縱着他們與生俱來可以操控的元素殺死他們的敵人。
而也同樣只需要一個念頭的功夫,他們就足夠時間殺死敵人。
何知樹腳邊碎裂的冰霜猛然聚攏起來,就像它們堆在那裏就是為了這一刻似的包裹住了他的雙腳,他被牢牢地禁锢在原地。
這只是個開始。
何知樹清晰地看到對面的藍袍青年露出一個快意極了的扭曲笑容,高舉起右手猛地收攏五指。
兩把銳利的冰錐瞬間凝聚在他左右。
卧槽!
在何知樹一瞬間就要被戳出兩個洞來之前,一只鋼鐵般有力的手臂攔在他身側,同時它的主人也盡數擋在他面前,那兩把冰錐在接觸到阿薩斯的一瞬間就被震得粉碎。
何知樹穩住了自己的下巴沒讓它在敵人面前丢臉地掉到地上,要不是此刻他舉着槍,還真的很想為阿薩斯此刻身上散發的威壓和酷霸拽氣勢稀稀拉拉地鼓個掌。
外星人擺動了一下手臂,掉落一地冰渣,開口:“我已經看清楚你的攻擊軌跡和方式。”
何知樹:“……你剛才眼睜睜看着我被打得快出xiang就是想看清他的攻擊軌跡和方式?!!”
阿薩斯安撫地落下目光在他身上,伸出蒼白冰冷的手指抹了一下他臉頰上被割開的傷口,微涼的觸感令何知樹不自然地抿了一下唇角,碳基生物不算強大的凝血功能已經讓這條小傷口不再滲出血液:“我相信你,船長大人。”那表情那姿态,就好像說了這話他剛才那令人發豎的所作所為可以一筆勾銷了似的。
何知樹抽了抽嘴角,擲地有聲地回他倆字:“……呵呵!”
在戰場上被對手無視無疑是最大的羞辱,萊斯利惱羞成怒地揮出兩道冰鋒,阿薩斯不着痕跡地露出輕蔑的笑意,一手攬住何知樹的腰把他帶離原地,仿佛舞蹈般在空曠的場地上轉了幾個旋兒,輕松自如地躲避掉每一道寒意攻擊。
“你是個遠距離攻擊者,為了彌補近戰的不足特意選擇了一位力量型搭檔,這是個不錯的選擇。”
阿薩斯低沉優雅的嗓音伴随他的腳步平穩而緩慢地響起。
“但是,你這種雜亂而且霸道的攻擊方式卻令你的搭檔寸步難行。”
遠處投擲冰錐做助攻的紅衣妹子微微一怔,神色複雜地望向她獨斷獨行的搭檔者。
阿薩斯說的沒錯。
身為一個力量型異能者,他們最擅長,也最喜歡的就是用拳頭和肌肉面對面地去打敗敵人,把他們揍個滿地找牙!——就算她是個應該矜持行事的姑娘也抑制不了這樣的渴望。
而不是在這裏像個投球器一樣扔她搭檔制造出來的冰塊!
想到這裏,紅衣姑娘扔出去的冰塊速度更快,力道更狠了!
“你的攻擊力并不弱。”阿薩斯還在見縫插針地發表對他的嘲諷,“但一個警衛團隊需要的不是個人主義,更不是在上位之後就發瘋一樣打壓所有你看不慣的人。我想這就是你在地位上輸給那位火人的原因。”
何知樹聽了這話幾乎要切出聲來。
就好像你自己多麽有團隊精神似的!
阿薩斯腳步敏捷地閃避開了任何一塊朝着他充滿惡意擊打過來的冰狀物體,抱着他家從物質構成上脆弱無比的船長大人,幾乎不費任何力氣地出現在萊斯利面前。
一個遠程攻擊者被人近身到這種地步已經無法讓他繼續平穩地發出攻擊了,萊斯利眼底浮出一抹驚慌,下意識地朝着他的搭檔瞥去。
紅衣妹子咬了咬牙,揮動手臂朝着阿薩斯撲來。
她的拳頭幾乎是帶着風!
阿薩斯想也不想就一把将手裏的地球人船長甩出數米外,騰空了雙手穩穩當當地接住了這名力量型敵人的全力一擊!
當兩個同樣有鋼鐵般手臂力量的人碰撞在一起,一場原本應該火藥十足的決鬥就變成了簡單粗暴的力量大賽!
他們的手臂像兩柄利劍一樣撞在一處,誰也不屈服誰地,他們腳下的地面甚至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痕!
此時,一旁被轉移了火力的萊斯利眼中閃過一抹陰毒,他屈起一只修長的腿,半蹲下去将十指緊貼在距離阿薩斯和他的下屬不到兩米遠的地面上。
就在何知樹從被摔出的暈眩感中回過神,驚異地叫喊起來時——順着藍衣青年的手掌升騰出一股白色的極寒之氣,如鑽石般璀璨堅硬的冰層瞬間覆蓋了不遠處全力對峙中的兩人。
阿薩斯跟紅衣妹子。
何知樹那一聲“當心”斷在了喉嚨裏,然後他看到萊斯利伏在地面上,笑聲先是低沉緩慢,再變得局促沉穩。
“下面該輪到你了。”
何知樹非常冷靜地擡起激光槍:“那可不一定。”
話音剛落,那邊被冰層覆蓋的二人開始龜裂。
随着何知樹欣喜萬分的眼神,大片看似堅硬的冰層猛然破碎開來!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萊斯利不敢置信的表情!
阿薩斯的臉色蒼白,他低下頭帶着淡淡嘲諷地望着跌坐在他腳下的紅衣姑娘:“看到了吧?”
紅衣姑娘仿佛被驚醒一般渾身一怔,點了點頭。
萊斯利隐隐感到不妙,他認為這種感覺來源于自己引以為傲的異能對面前的敵人起不了作用……而當一項跟在他身後不聲不響做事的副隊姑娘扼住他的喉嚨時,他才驚恐并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什麽:“吉賽爾!你在做什麽!”
被稱為吉賽爾的紅衣姑娘露出個跟她溫吞氣質全然不符的冷笑:“不要以為我打不過你萊斯利,我們都是從那座地獄爬出來的……我不在乎永遠站在你身後,但當我把我的後背交給你,而你卻一劍刺過來時……想試試能力全開的力量型異能者是怎麽能一點點捏碎你這些可笑的冰塊的嗎?!”
萊斯利終于全然露出恐懼。
一個遠程元素異能者激怒一個綜合實力跟他并不相差太多的力量型異能者,這真是自尋死路。
吉賽爾鄙夷地把她的上司扔在地上,伸手捋了一把沾滿了冰渣子的發絲:“你們進去吧,我不妨礙你們,算是我剛剛被你救了的報答。”
何知樹萬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他連滾帶爬地爬起來往阿薩斯那邊跑,忽然想起什麽回過頭多嘴問道:“你剛才說的地獄……是鬼星團的一顆星球嗎?”
吉賽爾眼眸一沉:“你知道那裏?是,我還有萊斯利、安德魯都是在那裏長大的。”
也就是說她身上的異能同樣也是……何知樹神色複雜地望向阿薩斯。
卻見後者表情淡然地彈掉身上的冰碎屑,催促地道:“還不快跟上來。”
何知樹抿了下唇,什麽也沒說,跟阿薩斯一起往深不見底的通道另一端走去。
……
何知樹以為他們這一路第一個遇到那麽強悍的對手,下面應該會跟游戲闖關一樣越挫越勇、怪物等級越來越高才對。
可是超級令人不敢置信的,他們走了一路卻沒有一個人出來攔路。
這讓何知樹的一腔熱血還沒發出來就被憋得死死的。
好不爽快。
直到他們面前出現了一個人影。
高挑,挺拔,一身熟悉的深藍色筆挺軍裝,胸膛上挂着的銀色徽章精神奕奕地刺瞎他的狗眼。
奎克。
什麽叫神展開,這才叫神展開!
何知樹幾乎是一瞬間就感受到身邊外星人已經張開了名為“敵意”的力場,他們眼睜睜凝視着這位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星盟中士,帶着淡淡疏離而嚴肅的官用表情,向他們開口道:“很抱歉兩位,這場國王接任典禮,包括整個塔拿星球已經由星盟全盤接手。”他目光灼然地凝視着同樣深刻地盯着他的阿薩斯——
“閑雜人等,請馬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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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知樹整個人都有點打蔫兒地坐在星盟名下的飛船裏,有種一腔熱血發不出來就被人掐死在萌芽裏的憋屈感。
或者更三俗一點,管子撸着撸着快j□j卻被人一把掐逆流回去。
噢這酸爽的感覺。
十五分鐘之前,他們在與第三區中心僅僅數十米之遙的地方跟他們的老朋友奎克來了一場雙方都不怎麽滿意的相遇。
奎克瞧着他們的表情很是頭疼,就像病院裏的護士長大媽發現又有不聽話的病人偷溜出來……呸這什麽破比喻:“你們得在星盟其他人發現你們之前離開這裏。”
何知樹:“給個理由?”
奎克:“塔拿現在由我們全盤接手,任何出現在第三區的智慧生物都會被進行嚴格的身份排查。”
何知樹把這句話逐字逐句地消化掉,意識到奎克這是在明目張膽地給他們開後門。
然後他的心情奇異地好了那麽一點點。
阿薩斯卻沒有他這樣的好脾性,他注視着戎裝男人的眼神就好像他是一塊擋道的盤問石,就是通常魔法故事裏那種不磨磨蹭蹭地給你使一些無傷大雅的絆子就不放你過去的奇異物體:“星際聯盟應該沒有權利在對方非自願情況下接手任何一顆一級文明以上的星球。”
不知道哪裏挂起一陣穿堂風,令何知樹莫名其妙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奎克措詞略微含糊,态度卻不容拒絕:“這是特殊情況,我會安排你們回到第一區,并且親自護送你們盡快離開這顆星球。”
何知樹抓住了個字眼:“護送?”是監視才對吧。
他心情忐忑地用餘光瞥着阿薩斯的表情,卻沒有看到他預想中露出充滿不悅的臉,外星人此時此刻平靜地令他感到心驚:“除了我們,是不是其它所有非塔拿智慧生物都會被遣送出境?”
奎克:“是。”
然後,不可思議地一幕發生了,英俊外星人那萬年不變的嘲諷臉上露出一個分外明亮的笑意,令何知樹成功掉了下巴。
“既然這樣我們就不得不配合星際聯盟的官方指令了。”阿薩斯慢悠悠地道,無視何知樹一臉茫然得見了鬼的表情。
他們累死累活上天入地——這可不是誇張修辭——跑到這個鬼地方還差幾步就能摸到第三區的邊兒了……誰能想到自主行為這一切的犯罪分子忽然就醍醐灌頂變成遵紀守法的星際好公民?
你還是那個被星盟通緝了半個銀河系的通緝犯嗎?是他嗎?啊?!
所以現在,何知樹正跟他反複無常的外星戀人一塊兒坐在星盟——該說是奎克提供的飛船裏,順着他們來時的路線從第三區飛回第一區。
就跟玩大富翁走到最後一步踩中陷阱被炸回起點似的。
仔細想想還是有好處的不是嗎?
何知樹不動聲色地撫平了自己一大腿的雞皮疙瘩,跟冰系異能者的戰鬥結束之後始終保持了冰冷蒼白的臉龐在飛船恒溫器的作用下開始漸漸恢複血色。
這整個過程中阿薩斯顯得從容極了。
他閉起雙眼上身略傾斜地靠在飛船的船壁上,長腿跨在兩排座椅之間狹窄的通道裏,就像真的在假寐一樣。何知樹坐在他的斜對面,正試圖用視線在他那張好看的要死的臉上戳出兩個洞。
氣氛如此和諧。
奎克從通道另一側走來,十分娴熟地坐在何知樹身側,遞給他一管特效藥膏。
何知樹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心情郁悶之下他一個不留神把自己塗了個花臉,在餘光瞥到奎克一臉忍俊的表情之後立刻清醒過來把臉擦幹淨。
臉上的傷口在塗抹了藥膏之後立刻就恢複了皮光柔滑,連個紅印都沒有。
當他把藥膏遞還給奎克時,何知樹眼尖地留意到他的前船員右臂手腕上綁縛着一套異能增幅裝置。
何知樹:“……幾天不見這東西體積又精簡了?”
上次見到奎克這裝置還能撐開他的軍裝袖口。
這會兒已經變得如同手表一樣輕便,恐怕再過幾天它是不是就能變成一枚戒指戴在黑發軍人手指頭上了?
科技有時候就是這麽神奇。
“星盟科技部的研究成果。”注意到何知樹的目光所向,奎克開口解釋道,“身為一名異能流失者我現在主要做文職工作,但依然需要足以讓我自保的能力以備不時之需。”
何知樹啧啧地點着頭:“我沒記錯的話這是阿薩斯從暗影海盜船長那邊弄來的設計圖。”
你們星際聯盟用起來還真夠心安理得啊?這麽會兒功夫精簡版都升級到五點零了,将來還會不會再出個整合版?
奎克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增幅器其實一直有在市面上流通,只是從未有人得到過如此清晰的制造圖紙。科技部的工作人員驚嘆于這份圖紙制造出的成品功率之強大,簡直要伏在地上對着它朝拜了。”
何知樹嘴角抽了抽:“所以暗影海盜團長能制造出能把個人異能增幅到影響整個星球的程度。”
奎克:“但那也使得整艘暗影母艦的能量池被全數占用,否則我們根本不可能那麽輕易抓獲他。”
雖然全程他都在跟奎克進行看似和平的閑聊扯淡,但何知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斜對面一動不動地像尊雕塑一樣的阿薩斯身上。
他就真的像一尊雕塑一樣,平靜的連呼吸起伏都看不到,何知樹一度猶豫要不要過去探探鼻息他的外星戀人千萬別這麽不明不白的死在這兒?
直到飛船回到第一區。
他們從離開綠蔭號船員落腳的旅館到現在大約過了七八個小時。
從何知草他們發現他們不見開始算也有五六個小時了。
介于綠蔭號衆人都知道自家船長不是個沒有分寸的人,所以這場消失就很耐人尋味了。
對此事由始至終都一無所知的是他們船上唯一的未成年人,也是跟失蹤者有直系血緣關系的何知草。
何小草小同學今天玩得可高興了,他就算是度過了成長期脫離了小萌娃的行列也依然是個标标準準的美少年,臉龐白淨表情稚嫩,一雙亮晶晶地招子眨巴幾下就能讓整條街的雌性生物心都化掉。
不僅被大家争相稱贊歡迎,他還在塔拿的商鋪上發現了跟他曾經的童年摯友小黃非常相像的玩偶。
當時情況是何知草一看到它兩腿就走不動道,腦袋裏一個叫做“這麽大了怎麽還能玩玩偶呢”的小人跟另一個叫做“好想要啊真的好想要啊”的小人打的難舍難分,磨磨蹭蹭了半天直到伊萬跑來催促,才如如夢初醒般發現自己扭扭捏捏不像男子漢的表現被一大街人圍觀了個全。
太丢臉了!QAQ
所以這只有熱鬧看就忘了爹的娃直到晚飯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怎麽今天的餐桌上好像少了兩個人。
還是存在感最強的兩個人。
何知草一手抱着最終還是買回家的小黃2.0,咬着勺子,愣愣地問:“我爸爸呢?”
在此之前伊萬跟崔健沖已經地毯式地搜索遍了附近的街道,調查了失蹤者的房間,就差沒挖地三尺看看他們家船長是不是被人殺人滅口埋屍在院了。
然而卻半點線索也沒有。
伊萬內心本就不安,揉了揉何知草的腦袋,活躍氣氛地開口:“沒事,你爸爸跟你阿薩斯叔叔私奔去啦!”
噼啪——!
不用懷疑這是何小草同學腦袋裏晴空霹靂的聲音。
手裏攥着的玩偶也掉到了地上。
所以當何知樹滿臉不開心的跟奎克阿薩斯一塊兒推門進旅店之後,立刻就被一頭直直闖過來的人形物體撞了個滿懷。
何知樹:“……唔!”
成長期前何知草有事沒事這麽來一下他還受的住,成長期之後無論是體能跟身材都有了質的飛躍的小外星人再對他發起沖撞攻擊……何知樹只覺得他才被冰系異能者折磨過的身體又再次受到了會心一擊,血槽瞬間下了半拉,剛想開口責問兩句,一低頭卻看到何知草一張臉哭成了個小花貓,眼眶更是紅的讓他心驚。
然後何知樹就只剩下對自家兒子無限的疼惜了:“怎麽搞的?你們誰欺負他了?”
心虛的後勤主任兼職育兒保姆的伊萬同志默默往旁邊站了一步。
何知草打着哭嗝,聲音幾不可聞:“爸爸……我們回家吧?”
這是何知草打從離開地球跟着他滿星系亂跑以來,第一次提出要回家的要求。
這孩子內心不是不想家,他想念家裏那張柔軟蓬松的小床,比飛船居住艙裏的鋼板床不知道要舒适多少;想念爸爸即使是忙的頭重腳輕每天也會抽空給他做的一日三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時不時只能吃到崔健沖他們做的罐頭食物。
他同樣很想幼兒園裏的小夥伴,小紅……小綠小白小黑什麽的。
還有觸角摸起來很舒服很疼他的火星姑姑,雖然有事沒事想把他切片可也是很疼他的龍奉叔叔,爺爺奶奶,跟很多很多人和東西。
他再一次嗫嚅着把臉埋入何知樹的衣擺裏:“爸爸,我們回家吧?”
何知樹心一下子被揪住,他半蹲□與他的哭包兒子面對面,然後親了親他的鼻端,重重地點頭道:“嗯。”
一旁奎克很合時宜地幹咳了一聲以示存在感:“我們在附近的廢星上發現有單向灰道,進行安全檢測确認可以用來進行星際超時空旅行之後,可以安排你們回銀河系。”
這附近廢星上有單向灰道不是阿薩斯帶來的消息嗎?
何知樹抿了下唇,拍了拍何知草的腦袋,望向從進門後就一直擔當了背景的阿薩斯:“抱歉啊,之前答應你的現在估計要作廢……天大地大兒子最大。”
阿薩斯破天荒地走了過來,垂眸盯着這只跟他流着相同血液的小生物看了一會兒,直看得何知草面露懼色。然後他目光忽然柔和起來,伸出一只體溫偏涼的右手,輕輕地,在他的頭上像微風拂過草地般摸了一下。
然後何知樹就看到他向來對親生老爹沒好臉色的倒黴兒子,奇跡般地,紅了一下臉。
何知樹:“……”
只能說種族效應太過強大。
何知樹:“……你這種表情動作我就默認你是想跟我們一起回去咯?”他不否認自己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帶了極力想隐藏的希翼。
阿薩斯目光深沉,沒有說話。
奎克接了個短暫的無聲通訊,回過頭來對他們說:“檢測依據完成了。”
何知樹呆愣一下:“這麽快?你們辦事效率很高嘛!”
奎克苦笑了一下,看着何知樹馬不停蹄地把何小草趕上樓去收拾行李,伊萬積極熱烈地回屋準備他的。阿薩斯這個他從未看清過的男人給他留下一個背影便消失在了門口。
旅店裏空無一人,所有人都去參加小鎮舉辦的因為國王接任典禮而開設的大型露天晚宴。
此刻外面燈火輝煌,人聲鼎沸。
遠遠地傳來塔拿星人的歡歌笑語,這些對于這顆星球即将發生事情一無所知的人們。
奎克沉重地嘆了一口氣,輕靠在前面上揉着眉心。
然後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熱視線正從他的正前方射來。
高大的軍人睜開眼,下一秒那位并不比他矮多少的黑發男人便冷着臉落入他視野裏。
崔健沖沉吟了一下,似乎經過了重大的矛盾糾結,最終開口問道:“你怎麽知道……那個手勢?”
奎克眼眸中的色澤漸漸沉下去:“什麽手勢?”
崔健沖開始有點沉不住氣,咄咄逼人地質問起來:“之前在派克星拍賣會上!你對我做的手勢!那是我們門羅傭兵團內部獨有的暗語!你……你怎麽會做?”
這位向來和顏悅色的英俊男人忽然帶着滿滿嘲弄地笑了一下,如果何知樹在這裏肯定要驚呼他莫不是被阿薩斯附體。
奎克極不自然地擡起雙手,整理了一下手上戴着的無一絲污垢的潔白手套。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穩。
“因為你,把我忘記了。”
……
何知樹不知道他家兒子哪裏來這麽多東西要收拾,他莫名地打量着那只比他所擁有的還要大的行李箱,忍不住動用身為家長的特殊權力假公濟私地把手伸了進去,然後摸出了一大堆在他看來能跟‘垃圾’打上等號的東西來。
首先是這個……“一片鐵皮?”
何知草百忙之中擡起頭:“你別給我扔了!那個……那個是怪叔叔的機器人上的。”在那座巨型高達還沒有随着整個亞克星表面一起毀壞,他們在亞克星登陸的那一天,同時也是何知樹被阿薩斯第一次按倒的時候……何小草偷偷跑去從它的指甲蓋上扒下的。
無可否認,男孩子們對于大機器人完全沒有抵抗能力。
何知樹:“……”他又拎出一大串看似無用但都能讓何知草頭頭是道地說出來歷和紀念意義的東西。
所以結論就是……他的兒子是個喜歡來一個地方就帶走一件紀念品而且還不打算扔掉它們——哪怕它們有多占據行囊的倉鼠症患者?
他手伸進行李箱,忽然又摸出一瓶東西來。
是個透明的玻璃瓶,裏面承載着跟它們不見多日了的吉祥物類船員相同色澤和質感的半透明物體。
何知樹:“……這也是你的收藏?”
何知草:“這是果凍送給我的!”
何知樹:“它給你這個幹什麽,又不能吃。”
整理完了東西過來看看有哪裏需要幫忙的伊萬剛好聽到這一段,插了個嘴:“船長我作證,大少爺沒說謊,是史萊姆說過它們這種純能量生物本身體積越小越好,胖了就是時候要切下來一點減減肥了。”
何知樹回想了一下跟那陀史萊姆上一次見面時的模樣……“你們真的确定它有減過肥?”
長得都快比腳盆大了好嗎!
伊萬嘿嘿笑着:“這不是船上老是有人喂它嘛,看它越長越大其實挺有趣的,喂得多了大少爺跟我們偶爾也喂一點。我現在都養成口袋裏随手一塊能量石的習慣了,一不留神就讓它……超重了。”
何知樹:“……”
……
三人在樓上收拾完行李,一下樓看到奎克早已經走了。
崔健沖一臉全世界欠了他八百萬似的背對大門口坐在椅子上上背着兩把大口徑武器,滿腰的零零散散爆破彈跟彈盒……他的行李貌似也就這些了。
何知樹目前沒有過多心情去關心船員的心理健康問題,他環顧四周發現沒有見到那個熟悉的陰沉身影。
“阿薩斯呢?”
坐在門口位置的崔健沖猛然驚醒般擡起頭,全場跟着他愣了兩秒鐘,才見他緩緩開口:“好像……跟奎克一起先走了。”
何知樹:“……”你這副提到某某人就一臉別扭的表情是怎麽回事,請不要給我無限遐想的空間好嗎原先誤會你們有一腿真是抱歉啊,但是可別為了打我的臉真的給我整出個一腿來…………地球人船長的思維方式還是如此跳脫。
但這并不會阻礙他們準備出發離開這顆星球的腳步。
就着夜色,他們搭乘租來的飛行器離開,一路奔往綠蔭號所在的塔拿星際港口。
一路上何知樹心情總有些莫名地惴惴不安。或許是因為所有塔拿人都去參加宴會而造成的整座城市都黑洞洞地,除了路燈無一絲光亮和人聲,不要太像那些驚悚題材作品的高能開場畫面。
到了地頭,他環顧四周,發現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大批來自各個星球星系的外星人正在被星盟工作人員像趕羊入圈一樣趕進飛船裏去。
來自火星的旅客像被電着了似的憤怒地抖動觸角:“我要投訴!我要上媒體控訴你們這種不人道主義的醜惡行為!”
星盟姐姐淡定地用絕緣棍戳着它的後背:“再不上船就要等下一趟了,到時候可沒有免費的飛船餐提供。”
火星旅客發出一種被冒犯了的惱羞成怒的咆哮,傲嬌地甩動觸手爬上了飛船。
這場小小的插曲并沒有影響到運送所有外星人離開塔拿星這件事的進行過程。
奎克站在不遠處綠蔭號面前無聲地凝視着他們。
何知樹帶着船員們上去與他彙合,第一時間開門見山道:“你們這是打算幹嘛,閉關鎖國,肅清整個星球?”
奎克輕咳了一聲:“這是內部機密,無法跟您說清楚。”
不說就不說。
他也并不是很好奇。
何知樹閉上了嘴,把目光移動到綠蔭號上,他看到在飛船的舷窗附近有個黑色的熟悉身影一閃而過……阿薩斯看來已經在船上了。何知樹頗為詫異地皺了皺眉,按理說他不該這麽積極地想要離開才對。
上船,分配工作,确定航道。
他前前後後絞殺着自己的精力和腦細胞,作為一名船長而忙碌指揮着,同時斜睨着同樣站在駕駛室裏的奎克跟邁克爾,用那種“你們在這兒幹嘛”的漠然眼神。
邁克爾幹咳一聲:“我的實驗器材都在船上,裏面還有我的朋友長到一半的培養瓶。”
何知樹:“……出發前跟我說一聲,我保證分分鐘安排人給你打包好扔出去。”
邁克爾怒氣沖沖:“太沒有人情味了!”
何知樹冷笑:“到底是誰沒有人情味啊,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來我們船上。”綠蔭號的實驗環境又不見得有多好,他可沒跟奎克說過他們在塔拿落腳的位置,而這位仁兄安排的飛船竟然能從第三區直接把他們送到旅館門口。
邁克爾刷白了臉色:“你……你早就知道?”
何知樹聳肩,無比從容:“反正以前也不是沒遇到過。”
這一刻,奎克同志的臉色非常精彩。
飛船沖出塔拿星的大氣層,正式跟其他大批量形态各異的飛船一起帶着長長的滑翔軌跡,就像一叢叢怒放在空中的絢爛煙火,離開塔拿的星域。何知樹如釋重負地靠坐在船長轉椅上長舒一口氣,感覺渾身卸下了百斤重擔,忽然想起該去關心關心他的外星戀人。
他把自己的屁股從柔軟的坐墊上挪開,在衆人目光下離開駕駛室往居住艙走去。
五分鐘之後,陰沉着臉的何知樹船長大步流星地從外面走進來,當頭就問:“你們誰看到阿薩斯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
就連滾滾都茫然地撓了撓耳朵。
伊萬代表大家發表心聲:“我以為船長你知道?”
何知樹心想,我他媽的還真就不知道!!!
他剛才轉遍了整個星艦,就差去通滾滾打的老鼠洞了連那只外星人的一根毛都沒有見到!阿薩斯究竟是從什麽時候不在船上的?
這個問題終結于何知樹一臉冷靜地走到舷窗附近,在那裏發現了一枚小巧的遙控立體投影設備之後。
何知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