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扭地跑到怪叔叔門口,輕輕撓門:“叔叔,叔叔。”
撓了一會兒他發現門沒鎖,于是光明正大地推門進去。
艙內靜悄悄黑洞洞地。
何小草依稀能在床的位置看到那位怪叔叔背對着門側身躺着。怪叔叔的存在就令他感到莫名安心,他小心跑過去輕手輕腳地爬上床,在阿薩斯身邊找了個地方團起身子,頓時一陣困意襲來,這才安心地睡了。
第二天早晨,迎接阿薩斯的便是一只無尾熊狀挂在他身上的小軟娃。
睡得香甜,還砸吧着嘴流哈喇子。
然後第二第三天,船艙的門也一直沒有鎖過。
而現在,何知草遠遠已經在瞭望鏡上看到了地面上近在咫尺的爸爸。
他興奮地高舉雙手,在舷窗處像只通了電的招財貓一樣大幅度地搖擺,也不管何知樹是否看得到。
戰艦穩穩地停在星球表面。
艙門一開,何知草像一陣風似的闖出來,嘴裏啊啊地亂叫着往何知樹身上撲。
何知樹也不禁老淚縱橫,把撲到他懷裏的何小草用力抱緊,雙手抑制不住地發抖。
場面要多感人有多感人。
站在一旁圍觀的伊萬都情不自禁地抹了把眼角:“我快要感動得落淚了。”
可是下一秒,崔健沖的舉槍就射卻打破了這幅美好的畫面,數枚淩厲的子彈從不知何時矗立的機槍中射出,被剛下飛船就遭此橫禍的阿薩斯輕松自如地躲開。
在初步了解了對方實力之後,崔健沖眼中閃出一些饒有興味的神采,把已經無用的搶一扔,抽出腰間的短刀直沖了過去。
Advertisement
刀光劍影,兵戎相見。
天朝婆婆媽媽肥皂劇一秒變米國好萊塢動作大片。
伊萬同志的一腔熱淚生生化作了個囧字。
何知樹心安理得地捂住何知草的眼睛,天朝的教育專家告訴我們,小孩子不該看太暴力血腥的東西。
崔健沖的攻擊像雨點般落在阿薩斯身體各處,看似揍得很快很密,但明眼人——譬如何知樹一看就知道,這些攻擊沒有一向是落到實處的。
它們都被阿薩斯輕巧地閃躲開了,還時不時承受到了他的還擊。
何知樹開口再次強調:“……打不到沒補貼。”
崔健沖眼神漸漸變了,周身散發出淩厲的戾氣。
不是為了錢,而是身為一個戰士,在遇到能與自己匹敵的強者之後,自然而然會出現的那種興奮感!
他變換了攻擊方式,轉為半防守,伺機而動尋找對方的攻擊間隙。
而阿薩斯卻忽然對跟他的比鬥失去了興趣,迅速找到了一個破綻,扼住他的脖子将他完全壓制在了地面上。
稍一使勁,地面下陷。
崔健沖吐出一口血,無法動彈。
——你的竭盡全力,在我眼中不過是孩童的家家酒。
他從對方眼中讀出了這意思,頓時又是一口老血,眼神逐漸轉為陰狠。
崔健沖已無威脅,阿薩斯直起身與何知樹坦然地對視,第一句話便是:“何知草這個名字實在是難聽。”
何知樹:“甭管好聽難聽,這名字現在是寫在我何家的戶口本上。”
跟我的姓。
何小草仰着頭左看看,右看看,覺得怪叔叔和爸爸之間似乎有點什麽不對勁。
但是他年紀還小,一點也看不出大人之間的暗流湧動。
阿薩斯看了一眼地上滿口血沫的崔健沖,又看了看何知樹身後站着的一臉莫名的伊萬跟笑意淡淡的奎克。
臉色有些陰沉地道:“看來你日子過的不錯,船長大人。”
☆、36
——憑什麽我要過的不好?
何小草被我養的聰明伶俐乖巧活潑,吃嘛嘛香喝嘛嘛棒上幼兒園一個星期能拿五朵小紅花。我學業有成事業順利,有土豪做朋友還有忠犬當下屬,第一次出航就撿到個賣了能吃八輩子的稀罕東西純能量體……何知樹光明磊落地看回去。
相比起你自己一個人開着的這艘破戰艦,我才是人生贏家好吧!
崔健沖踉跄着從地上爬起,身受重傷的他已無法繼續跟阿薩斯作戰。只能暫時退回何知樹身邊。
何知樹問:“傷勢怎麽樣?”
崔健沖擡起臉,面色平靜地像是只被野貓抓了一把,剛才畢露的兇光也已經隐去:“肋骨有斷裂,咳咳,肺部損傷。休息三天我能再跟他打一場。”平淡表情下握緊的雙拳卻暴露了他此刻內心的波瀾——下一次,他絕不會再被逼至如此境界。
何知樹點了點頭:“好好休息吧,醫藥費誤工費我付雙倍。”
阿薩斯眸光晦暗不明。曾經在他眼裏過于脆弱的碳基生物已經不像三年前那樣動搖,他的身姿更加挺拔,眉宇間也越發堅定不移。
如果說三年前望向自己的眼神還多半是底氣不足逞強有餘,現在卻已經能與他坦蕩地認真平視了。
在被對方打量的同時,何知樹也在注視着阿薩斯。
這只分裂怪外型上與三年前并無太大分別,除了那張俊美的臉孔還是該死的好看,j□j出來的肌肉線條則更加精幹,周身戾氣更深。眼神不似三年前那樣鋒芒畢露,更沉澱了一些晦暗不明的東西。
比三年前更棘手的感覺。
二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對峙着,能從對方黝黑的眼中看出什麽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氣氛非常詭異。
圍觀了一路簡直好奇到死的伊萬終于忍不住打破僵局:“這人是誰,船長認識?”
奎克拍了拍他的肩:“不管認不認識,不是善茬。”
何知草抱着好不容易找回來的爸爸大腿,左看右看,腦內雷達哔哔地提醒他現在的氣氛特別不好,他決定發揮自己萌物的作用來緩和一下:“爸爸,是這個叔叔帶我來找你噠!”
何知樹手一直放在他腦袋上沒挪過地兒,聽到這話終于結束了跟阿薩斯亢長又無意義的對視,垂下眼簾摸了摸何小草的臉蛋,總覺得幾天不見他瘦了一圈……所幸其他地方沒什麽變化:“記得說謝謝叔叔。”
何知草乖巧地點頭,回頭朝着阿薩斯甜甜一笑:“謝謝叔叔!”
被親兒子當面叫叔的感覺怎麽樣?
何知樹沒從阿薩斯臉上看出半點情緒變化來,便失望地把目光投向阿薩斯身後的戰艦。
面色一僵:“……軍用戰艦?”
所謂勤能補拙,學霸跟學渣的唯一區別就是學霸用吃奶的勁兒琢磨學習,學渣用同樣的勁兒琢磨怎麽逃避學習。
想當年何知樹背星艦圖樣背到晚上打瞌睡白天犯迷糊,夢裏面走來走去的都是什麽巡洋艦,導航艦,醫療護衛艦。
它們一個個長出眼睛鼻子嘴巴來一股腦往他面前擠,嘴裏含着:“記住我啊!快記住我啊!”
此等兇殘的夢境活生生把何知樹從書桌前吓醒,也成就了他此類大題滿分全通的輝煌經歷。
是個人有點智商都知道軍用戰艦是只能軍方使用,很明顯這只三天前還在哈勃K89星系通緝榜首挂着的分裂怪絕對不可能在短短三天之內老鼠變貓。
阿薩斯雲淡風輕道:“私家改造。”
私家改造你個球球。
何知樹:“……這些年你的懸賞金額日益上升果然不是虛的。”
圍觀群衆(伊萬):懸賞?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阿薩斯頗為意外地看着他,關注點錯誤:“你一直在關注我的通緝令?”
何知樹:“是又怎麽樣。”你還想咬我?
阿薩斯冰涼的雙眸映出一份淡淡的柔和:“我帶你離開這顆死星。”
不明白話題怎麽轉到這裏來的何知樹見鬼地看着他:“幹嘛要你幫,我們自己已經找到了辦法離開這裏。”眼力見十足的伊萬屁颠屁颠地把裝着純能量體的罐子拿過來,交到何知樹手中。
何知草:“呀!果凍!”
何知樹:“……小草別鬧,這個不能吃。”
何知草聽話地閉上嘴巴,盡管裏面口水泛濫成災。
純能量體氣憤地在瓶子裏掙紮了一下,身體裏噗噗地冒着泡泡。
何知草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眨巴着水靈靈的大眼睛整張小臉都貼到瓶子上去。
同樣被吸引的還有阿薩斯,身為哈勃K89星系原住民的他一眼就認出這只生物的獨特性,挑眉淡淡道:“原來多年不見,你已經進化的能從容地把價值半顆D級星球的物品投進焚燒爐了,可喜可賀。”
錢串子·何知樹受到會心一擊,效果拔群:“……”
阿薩斯游刃有餘:“你們只需要抽取這種純能量體的百分之五,由我導航就可以前往另一顆有充足能源點的星球。”等補充完能源他們又能帶着這只純能量體去星際空間站,随便找個土大款也能一輩子吃香喝辣不用愁。
聽起來貌似很誘人。
何知樹蹙眉問:“什麽星球?”
阿薩斯雙唇輕啓:“亞克星。”早在六個星際年前就已經被确認為廢星,同時也是阿薩斯跟何小草種族母星的那顆神秘星球。
伊萬頭歪了歪,覺得這顆星球貌似有點耳熟。
何知樹向旁移了一步,把純能量體塞到奎克手中由他保管:“全體船員準備,我們要跟這位阿薩斯先生走一趟。”
……
在抽取純能量體的身體部分時它一直在嗡嗡嗡地抗議。
何知樹把翻譯機挪開十萬八千裏,這時候萬一被它接觸上了,估計能從裏面聽到一連串純正的唐山髒話,從他奶奶一直問候到他祖宗十八代不帶重樣。
他們幾個大老爺們欣賞一下外星語言文化倒沒什麽,何小草還在呢,可不能讓祖國的花骨朵接受來自外太空的生物荼毒。
找回兒子的何知樹就算嘴上不說,行為上已然能看出他有多高興。
每每視線跟何知草接觸上,唇角都會不自覺地勾起。連周圍氣息都柔和的像草莓味的棉花糖一樣。
雖然這兩天何小草的零食被他吃的差不多快沒了,可玩具什麽的都還在。正當何知草抱着玩偶在地上開心地蹦蹦跳跳。
忽然,他衣服的內袋動了動,一只賊頭賊腦的小家夥小心翼翼地探出個頭,眼見四周沒有那只可怕的外星人,長呼一口氣,整個身子鑽了出來雄糾糾氣昂昂地站在衆人視線下。
滾滾這兩天過得十分凄慘,自打第一次冒頭就被阿薩斯恐吓一番之後,它就再沒敢探頭聲張。
一直到剛才阿薩斯的氣味逐漸消散,它才敢探出頭來看看四周。
何知樹自然也發現了它,手伸到跟前,滾滾就識相地張開四肢蹭蹭蹭地順着他的手臂爬上肩膀,用小爪子撓了撓屁股底下的布料,變老老實實地蹲在了原主人的肩頭。
何知樹:“介紹一下,這只是也是綠蔭號的成員……滾滾。”
奎克:“……船長的不擅長命名史似乎源遠流長。”
伊萬:“……+1”
崔健沖:“……”
何知樹再摸了摸在他大腿附近的何知草,說:“還有這個,是我兒子何知草。今年四歲……就讀秋田花花幼兒園。”
何小草驕傲地挺了挺胸。
奎克:“啊,這個幼兒園。我小姨的朋友的女兒在裏面教書。”
何知草眼前一亮:“是小櫻桃老師嗎!”
奎克對着他閃閃發亮的期待眼神有些窘迫地道:“額,我不知道她是教什麽班的。”
何知草失望地垂下頭。
伊萬做出一副怪蜀黍表情,朝着何小草招招手:“小草過來,哥哥給你糖吃。”
何知草眨眨眼,跑過去歪着頭舉起手,規規矩矩地道:“謝謝哥哥。”
伊萬一愣,‘給你糖吃’是他在劍俠游戲裏常拿來勾搭小正太小蘿莉的搭讪語,基本上對方要麽就是順着他的話裝正太賣萌,要麽就是罵一句不正經跑開。何知草的這個正經反應倒令他有那麽一點的似曾相識……
不不不,怎麽可能呢。
伊萬搖了搖腦袋,把那個可笑的聯想驅逐處境——那家夥可是個思維操縱裏的高手,能把他打得哇哇叫媽,怎麽可能是這麽個牙都沒長齊的奶娃娃。
眼看船員跟何小草相處融洽,何知樹一顆心落了地。
半空中,阿薩斯駕駛的戰艦發出确認信號。
計劃是這樣的,在注入一定能量之後,綠蔭號會啓動升空,緊跟在作為領航的阿薩斯戰艦身後,就跟那老鷹抓小雞似的由阿薩斯這只老鷹把何知樹這群小雞給帶到那傳說中的亞克星去。
伊萬捧着純能量體忽然“啊”了一聲,說:“我想起來亞克星為什麽耳熟了!曾經在銀河系星際網絡上非常轟動!最後一個亞克星人!”
一直處理傷口沒有吭聲的崔健沖聞言擡起頭,第一次主動跟這位素來咋咋呼呼惹人煩的同事搭話:“說詳細點。”
伊萬頓時打開了話匣子:“星際通緝榜首!S級逃犯——最後一個亞克星人!”
他眼中閃爍着八卦的光芒:“這件事曾經在銀河系網絡上掀起一股熱潮,主人公所在的星球就是亞克星,根據可靠消息這喪心病狂的家夥在殺死了所有的族人,并且毀壞了星球上所有文明設施之後,就成功晉升為哈勃K89星系通緝榜前三。
後來他在星際間流竄多年,沒人抓得住他。不知道為什麽他有一天忽然正面跟軍方對峙,并且搶了一艘軍用戰艦打開灰道,在整個哈勃K89星系的追捕下逃之夭夭到了銀河系。”
崔健沖:“……這種人為什麽會引起熱潮。”
伊萬聳肩:“誰知道呢,網民永遠是比特伯人還要腦回路奇怪的生物……那種喪心病狂簡直不能稱為……咦!”仿佛才意識到,卷毛兄驚異地把眼睛瞪成了兩個大圓球,“剛才……現在……那個家夥……”
何知樹淡淡瞥了一眼他語無倫次的蠢樣子:“你确定還要繼續說下去?”
伊萬識相地閉上了嘴。
飛船裏的氣氛卻已經變了。
那些事情何知樹早就知道。
大概就是三年之前,阿薩斯偷走了火星遺跡離開銀河系,星際警察在追捕罪犯的同時也把阿薩斯的全盤資料給公之于衆。
一時間這位富有傳奇神秘色彩的通緝犯在網絡上瞬間變成衆人焦點!
有人說他能以一敵萬定是太陽之子,馬上又有人反駁說呸太陽之子一定是正義的他毀滅母星個蛋蛋。
還有一群富有幻想的青春期少女圍繞這名孤獨的星球王子——同人設定。書寫了一篇篇炙手可熱的網絡小說,紅極一時。
總的來說,就是在阿薩斯本人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在銀河系收獲了一大票為他生為他死,為他生了又死死去活來的腦殘粉。
總之那段時間光是有關他的八卦何知樹就看得眼冒金星,成績指數被拖累的活生生下降數個百分點。
在看了那麽多真真假假的傳言之後,被摧殘的發際線倒退的何知樹同學幡然醒悟。
何必要去理會這些虛頭巴腦的玩意兒,他決定一個字都不相信。
☆、星際版混世魔王
亞克星離這裏有一段不短的路程。
一路上何知草左手抱着純能量體,右手抱着滾滾,嘴裏含着被他爸吃的沒幾塊的巧克力,含含糊糊地跟何知樹描述他眼中的亞克星:“……有個大機器人,還有很多鐵箱子……吸溜,還有很漂亮的大海和日出。”
小孩子詞彙量不豐富,在亞克星那段時間他也光顧着想來找爸爸了,于是小腦瓜裏也就裝了這麽幾件沒什麽用的東西。
何知樹皺着臉給他擦嘴:“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吃東西的時候不許說話。”
這不是巧克力快沒了,他想省着點吃嘛……何知草快速嚼了兩下把剩下的巧克力吞進肚子,仰着腦袋任由何知樹幫他把髒臉抹幹淨:“那個怪叔叔是好人呀爸爸。”
何知樹恨鐵不成鋼地用紙巾在他臉上狠蹭:“你很喜歡他?”
還未察覺到自家老爹心情有多惆悵的何小草誠實地點點頭。
阿薩斯于他有一種非常特殊的親密感,就拿這兩天在戰艦上來說,換做是龍奉叔叔或者火星姑姑他都不一定能厚着臉皮去爬床。
何知草只跟他爸爸一起睡過,也是在很早以前了。
他年紀本來就小,再早就不太記得跟爸爸睡覺的感覺如何了,聽龍奉叔叔說一般地球上的小孩都要跟爸媽睡到六七歲的,他本來也該經歷這麽一個成長過程。
可是自打一年前某天晚上何知樹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把還沒長牙的何知草給睡的擠到床底下去之後,他就慌着一張臉從此讓他一個人睡了。
沒辦法,爸爸睡相實在太差,用龍奉叔叔的話說誰要是跟他一起睡,何知樹一晚上就能直接拿着身邊的人練一套睡夢羅漢拳。
全速前進的飛船駛向亞克星,他們終于得以窺見這顆傳說中的神秘星球的全貌——從太空中看這是一顆被覆蓋了厚厚雲層的星球,整體看起來灰蒙蒙的,十分死寂。讓人不禁懷疑這樣的星球能否孕育得出鮮活的生命。
然而等他們穿越了雲層,眼前的景象卻有一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奇妙感覺。
海洋,綠地,紛紛毫無預示地從舷窗上一片片地冒出來。
何知樹簡心中詫異,這不是迄今已知最牛叉的環境拟态防禦裝置嗎,這覆蓋全球的大規模作用絕對不可能是阿薩斯一個人搞出來的。
他轉頭去問何知草:“小草,在這顆星球上你見過其他人嗎?”
何知草搖了搖頭。
自家兒子不會說謊。
那這事就奇怪了。
不是說亞克星人全翹辮子,這顆星球也變成廢星了嗎?怎麽會有人往一件已經貼了報廢标簽的東西上再撒兩把土,挂個蜘蛛網,恨不得它顯得越破越爛才好。
何知樹不自覺地咬起拇指,越靠近星球表面,就越發感到困惑。
兩艘大小相等的飛行物一前一後降落在亞克星荒蕪的表面。一如何知草所說,地面上有許多高聳矗立的鐵箱,高十米寬十米。這些應該是星際聯盟在進行廢星清掃時留下的,他們把這顆星球殘留的文明跟科技像處理垃圾一樣壓成同等大小的塊狀立方體,整齊劃一地堆在星球表面,以便将來回收處理。
戰艦沉穩地打開艙門,阿薩斯緩緩走下,無論從氣場表情看來都仿佛一名歸來王都的帝王。
何知樹人還沒下船,先啓動儀器勘測了一下這顆星球表面,由于飛船中樞系統還在休眠狀态,所以只能勘測很小一部分——星球表面有動植物跡象,但是已知範圍內找不到智能生物。
何知樹給何知草套上生物外衣,小家夥高高興興地跑下船,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舉家旅游來了。他倒是精力充沛,可這些天何知樹他們簡直身心俱疲,沒等下船就已經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何知樹只想速戰速決:“你說的能源點在哪。”
阿薩斯有一種游刃有餘的悠哉:“能源點又不會跑,在我看來你們現在更需要的是休息。”
何知樹揉了揉有些泛紅的眼角,眯着眼睛有一些慵懶的感覺:“怎麽,你想盡一下地主之誼給我們提供住處嗎?”
阿薩斯:“正有此意。”
何知樹內心呵呵了兩聲,說:“告訴我能源點在哪。”想休息他船上沒位置嗎?龍奉重金給他打造的五星級居住艙你以為是拿來擺着看的喲?
阿薩斯:“亞克星的能源點比較特殊,只有在宇宙時間中午十二點到晚上六點才會開放。”
何知樹:“……”你TM在逗我?
“所以讓我盡一下地主之誼如何?”阿薩斯見他遲疑,出言譏諷:“怎麽了,不敢嗎?”
非常老套的激将法。
可既然他想玩,何知樹決定欣然接受:“有什麽不敢的,帶路!”
其實根本不用帶路,他們飛船降落點的百米內就有一棟像模像樣的別墅矗立在空曠的場地上,或許是因為本身不帶任何科技含量,沒有被星際聯盟的清理部隊,所以保留了下來孤零零地坐落在這裏。
何知樹打量四周,想找何知草所說的大機器人。
他得知道阿薩斯目前手裏掌握着什麽等級的武器,跟戰鬥力。雖然就他見識過的,這只分裂怪本身就牛逼的跟賽亞人似的。
從他神态動作中洞悉這一切的阿薩斯似笑非笑地道:“警衛機器人不在這裏。”
何知樹睜眼說瞎話:“誰找機器人了,我在看這棟別墅……啊都多少年了依然屹立不倒,我有點懷疑傳說中亞克星科技等級等同于二十一世紀的地球這個說法。”至少在當時的天朝這種豆腐渣工程不到三年就得化成渣渣。
何知草也很奇怪:“叔叔,你怎麽不住之前那個房子呀。”
何知樹敲了一下他的頭,替阿薩斯回答:“因為你阿薩斯叔叔生活的地方只有他一個人,當然是想住在哪裏就住在哪裏。”卧槽這豈不是皇帝級待遇,今天坤寧宮明天養心殿,隔三差五還能野炊露營嘗嘗鮮,就差沒在這些屋子裏塞個妃子供他寵幸了。
呸呸呸,他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何知樹糾結着老臉抱着何小草進屋,發現屋子裏除了灰多一點之外,被褥床鋪客房都一應俱全。
前幾天他們都窩在傾斜的船艙內,現在能腳踏實地的找個房間休息一陣頓時有種要重獲新生的感覺。
在秘密商談完畢後,其餘船員紛紛不拿自己當外人地找到了睡房。何知樹把何小草趕進房間睡覺,明顯還在雞血上頭的何小草不依:“我不困!”
何知樹:“可是你爹我困……”他睡着了怎麽能放心何知草一個人在外面,于是只好把他按在床上,“乖,跟爸爸一起碎覺。”
能跟爸爸一起睡覺,何小草心裏簡直樂開了花。可表面上還是要嘟起嘴,裝作一副老大不高興的樣子:“那爸爸給我講個故事!”
這樣才能争取到講故事的權利啊!
何知樹拗不過他,清了清嗓子:“從前,有一個小王子……”
何知草:“……”蒙上頭,“不要聽了,我睡覺了。”
何知樹:“……”
喂喂,給點面子好嗎!老子好歹是你爹!
拍着何知草的背部,一直到他真的睡着,何知樹早已按耐不住困意,眼皮難舍難分,靠在床頭沉沉睡去。
此時外面依然亮如白晝,進入夢鄉的船員們各有各的睡法——
伊萬四仰八叉地抱着被子和枕頭,哈喇子流了一臉。
奎克被褥被整得一絲不茍,平平整整地将雙手擱在胸前,直挺挺地躺着,氣息穩定,整個人顯得格外……安詳。
至于崔健沖,他始終信不過阿薩斯,休息前仔細确認了一遍房間沒有被下什麽奇怪的陷阱,并且在門口安裝了簡易機關,調整床鋪位置以便更快速地起身反擊……折騰了兩個小時才合上眼。
而何知樹兩父子,自然是大手握着小手,雙雙團在一起抱着呼呼。
房門口傳來輕不可聞的推門聲。
一個人影悄然出現在何知樹的床前,沉默地站着,目光貪婪地定格在他臉上。少頃,剛想轉身離開,上一秒還在熟睡的何知樹下一秒就猛地睜開眼睛,動作敏捷地扯住來人的衣擺,質問道:“怎麽,你又想玩老把戲?”
背光的男人表情晦暗不明,嗓音低沉而沙啞:“醒了?”
何知樹單手捂住何知草的耳朵:“小聲點,別把小草吵醒。”
阿薩斯:“如果你不管他,他無聊了自己就會睡着。”
何知樹覺得他簡直愚不可及:“……這我當然知道,哄兒子是情趣!情趣你懂嗎!”
阿薩斯表情有些心不在焉:“我确實不懂。”
誰管你懂不懂。
何知樹低頭看了一眼時間,确認現在是半夜,于是理直氣壯地擡起頭:“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來跟我大談育兒經?”大哥你好閑,不過閑總比打他們的歪主意好。
阿薩斯深色的雙眸晶亮地看着他:“我帶你去個地方。”
……
……
兩個人靜悄悄地對視了一會兒,何知樹最終沒抵禦住對方不容拒絕的眼神,低頭把何知草的被子掖好,套上生物外衣就跟着他走了出去。
……
何知樹想,自己肯定是幾天幾夜沒睡好導致邏輯和判斷能力嚴重下降到負數的地步,才會如此抽風地在大半夜不睡覺跟這只分裂怪跑來堆滿了大鐵箱的空地上吹冷風。
生物外衣它只抗輻射不禦寒啊。
何知樹抽了抽鼻子,有種強烈地想回別墅鑽被窩的沖動,
阿薩斯說:“星際聯盟來清理過之後,所有金屬物質等都被處理成箱狀,以便将來一次性回收。”
這個他當然知道。何知樹擡手摸了摸立在他附近的一個大鐵箱子,四處張望:“所以這地方原先是哪裏,你老家?”
阿薩斯:“沒錯。”
何知樹愣住了。
阿薩斯走到他正摸着的大鐵箱前,沉聲道:“這裏就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
這個鐵箱的表面凹凸不平,能看得見的東西都黑乎乎的,似乎是曾經被嚴重的燒灼過。
何知樹有些茫然。
什麽意思,這是準備跟我剖析你的童年經歷以便給自己成年後的渣化找個合理的借口?
做夢去吧!
何知樹面帶嘲諷,這種八點檔劇情他從二十一世紀看到三十世紀,早就免疫成一根油鹽不進的老油條了。
阿薩斯果然開口道:“如果你有關注我的通緝令,想必也聽說過我的傳言吧?”
何知樹:“當然,說你摧毀了母星上所有的文明,殺光了所有的族人,然後玩真人版警匪大追蹤把一幫星際警察耍的團團轉……艾瑪傳的有模有樣把你塑造成星際時代的混世大魔王。不過我一個字都沒信,有句話叫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連對付個碳基生物都要嚴肅認真地糾結其脆弱程度試圖做到不傷筋動骨的家夥,跟毀滅星球這種終極反派幹的事實在是有點挂不上鈎。
何知樹像是平常談笑般問道:“來來,當事人先生發表一下看法,這些傳言有幾成是真的?”
阿薩斯說:“十成。”
何知樹:“呵呵。”
阿薩斯:“是真的。”
何知樹冷笑一聲:“那我就跟你的姓。”
怎麽說呢,老祖宗好像給我們流傳過這麽一句話——話不能說得太死。
☆、何船長技術見長
何知樹冷笑一聲:“那我就跟你的姓。”
話一剛落,阿薩斯的嘴角向上揚起一個愉悅到極點的弧度,看的何知樹心裏發毛:“你左手邊摸着的那個,知道是什麽嗎?”
什麽?
何知樹傻愣愣地伸手在面前的黑色金屬物上摸了兩把,滿手是灰,可也成功把上面的覆蓋物抹去——“8KJ懸浮光屏投射器……”他呆了呆,擡頭問,“你确定這是亞克星文明殘骸?”說好的跟二十一世紀地球科技相當呢?二十一世紀地球有這東西我跟你姓!
——随随便便用跟你姓來發誓賭咒的人早晚會自尋死路的呀船長大人。
說起來,何知樹狐疑地看着阿薩斯。他早就覺得不對勁,按理說阿薩斯要真是個生在第零級文明太陽下長在紅旗中的正常青少年,他哪來那麽多關于星際的知識跟操一口流利的地球語。
阿薩斯臉上帶着好看到炫目的笑容,眼中卻摻雜了一些奇怪的情緒:“想知道嗎,船長大人。”
何知樹仿佛被他的笑容蠱惑,愣愣地點了點頭。
下面我們來聽阿薩斯講故事,這是個很長很長的故事。
得從阿薩斯出生之前開始說起。
亞克星在哈勃K89星系算是個超級偏遠的星球,亞克星人的種族構造也是非常特別。他們的身體堅硬的像鋼鐵,力氣大的能比奧特曼,連壽命都是BUG十足的接近永生。
當然了這麽逆天的金手指造物主總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撒給一大票人,正因如此亞克星人身體強壯的同時,生育率卻非常低下,整顆星球也才不過千餘人左右。
何知樹囧囧有神打斷他:“……等等!千餘人左右?”他一臉蛋疼地看着阿薩斯,“剁塊肉下來不足三個月就能長成個大胖小子這種強大的繁殖能力你跟我說你們星球才千餘人左右?”還不如告訴他你們星球有晚上吃人的大怪獸出沒把小孩兒都吃光了呢……唔,這貌似太重口。
阿薩斯一臉不耐煩:“這個我待會說,還想不想繼續聽下去?”
何知樹在嘴上比了個拉拉鏈的手勢,心不甘情不願地閉上了嘴。
很少有外星人造訪亞克星,亞克星人雖然科技水平不發達,但是勝在團結互助能在大自然中自給自足,原本這種平靜的生活會一直持續下去。
直到有一天來自星際聯盟的艦隊出現在這裏,他們的艦長會面了亞克星的最高統領,告訴了他們一個震驚的事實。
——不好意思你們的星球已經變成一顆叫塔拿星的附屬星球啦,他們的科技特別發達人也特別友善,會很好的幫助你們共建和諧美滿的社會主義大家庭的麽麽噠。
附屬星球。
何知樹一聽到這個名詞就露出厭惡的表情——達到一級文明的星球在經過星際聯盟的審查之後,可以将一顆零級文明的星球收入攉下成為其附屬星球。美其名曰幫助發展,實際上就是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