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顧然
縱然這組長不是玩意,他接下來要交代的話也是要聽的,畢竟事關山海經。
山海經一事,真要溯本逐源,可算是跟楚子沉脫不開關系,所以無論如何,他也要用盡全力去管的。
楚子沉和羅政又逗留了一會兒,就按照這個組長交代的去了A區315室。敲門後推門進去,顧然正在冷笑着在窗臺旁踱步,一邊講着電話。
“又要空降組長?行啊,我沒問題,全力配合上級!”
“我故意搗亂?沒有啊,天生嘴賤控制不住您也知道。再說上次的石組長我也沒說錯他什麽,智商就像是在蛋糕模子裏按出來的,大腦都幹淨的不打褶。”
“咱還是用短信交談比較好,我這舌頭有毛病,就是不說人話。”他說到這裏,擡眼看了楚子沉跟羅政一眼:“貴客來了,我還要接待,咱們一會兒談。”
一句話剛落下,顧然雷厲風行的挂了明顯是他上司的電話,轉身面對兩人,擡手沖着屋裏幾個展櫃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他剛剛講電話的時候笑容可算是刻薄鋒利,如今對上楚子沉跟羅政就壓下表情,還是初次見面冷峻陰沉的面孔——不過對比一下方才那森森的微笑,他如今的神态竟然算得上藹可親了。
不但看上去和藹可親,他還努力的讓自己的話柔軟一點。不過這顯然比調整面部表情難很多,他臉都憋綠了,也只擠出一句硬邦邦的:“兩位來了,好早。”
楚子沉:“……”
羅政:“……”
單聽這語氣,實在很像是語法中的反諷。
“我們長話短說,不說閑話。目前十三組的主要任務就是關于《山海經》異獸的處理。”顧然微微一頓,眼神跟兩人略作接觸,确定他們都知道大致情況。
“山海經異獸封印大多都已經支持不住,也有少部分破裂,但都被局裏快速了解。封印破裂時,異獸會出現在當初被封印之地——例如……”
顧然露出了牙疼一樣的表情,終于把那個“王”字的口型掰成了“楚”。
“例如楚相在學校裏抓到的滑魚,還有在公園突然出現的諸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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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經》封印版本上本是篆刻了封印地點。但年代太過久遠、文字過于古老,大多數名目已不可考。研究組正在努力破解那些近期支撐不住的、危害巨大的異獸封印上的文字。”
說到這裏,他揮動了一下手臂,透光良好的窗戶就被窗簾落下遮住,而一面雪白的牆壁上已經打上了光屏,上面的幻燈片翻動着,展示着各種經過3D模拟出的兇獸模樣。
“這就是我們的敵人。”
顧然簡短地說了一句,轉頭目光灼灼的盯住楚子沉:“比起殺死它們,我們更傾向有人能把封印補上、破譯文字,或者把一些性情較溫和的生物放出,在更适合的地方重新封印,以便百年後我們技術和人力達到的時候,可以讓異獸為我們所用。”
他那中毫不遮掩的目光,根本就是明示了。
片子恰巧停在了一個巨大無比的怪物身上,羅政沒注意到顧然的情況,他嘶了一口氣“要真放出來……好像都沒地方封印啊。”
顧然嘲諷的一笑:“鹹吃蘿蔔淡操心。要是能把這些生物重新封上,連卧龍山自然保護區都可以空出來。”
“……”羅政呆了片刻,問出了一個有些冒傻氣的問題:“要是真能把把卧龍山空出來封印,那熊貓呢?國寶要怎麽辦?”
顧然實在是被這個心眼實在的孩子震驚了。他面容更加陰沉,伸手點了點雪白牆壁上的光屏:“見則天下大旱、見則天下大疫、見則天下大水!如果付出一個卧龍保護區就能輕松解決問題,熊貓算什麽。”
何況總不至于之前什麽準備工作都不做,讓熊貓死在裏面吧。
他雖然解答了這個問題,卻不打算繼續當保姆。得到了答案的羅政被他毫不猶豫的丢了出去,得到了“去找娃哈哈吧癡漢,我沒那麽多耐心。”一句。
癡漢:“……”
找娃哈哈是幾個意思!嫌我小讓我自己吃奶嗎?
顧然終于把智商和容貌都拖累平均值的羅政扔掉,轉頭将目光重新投回楚子沉身上,靜靜凝視他:“楚相的腦子應該是有褶……冰雪聰明吧。”
楚子沉:“……”
他如今算是看出來了一些,顧然說話當真是嘴賤的身不由己。
一個人如果連有求于人都改不掉那張破嘴,說不出一句人話,那功力倒也真是登峰造極了。
但無論說話的語氣風格如何,都不幹楚子沉的事情。整個十七局縱是泥潭渾水,也不沾身楚子沉半點,他從頭到尾只關心山海經一事——
“楚某義不容辭。”
這本來就是他分內之事。世間那麽多王侯将相,風雲英雄,憑什麽就是他楚子沉穿越到現代?為什麽會讓他面對這種種不适和歷史的報複?
全是因果。
若他沒有壞天下命盤,也許山海經就好好保管在楚人手裏,縱然改朝換代也不會流落旁失,至于現在出了事情。千年前種下這個因,那枚果卻成了爛攤子,留給已經對此了解極少的後人收拾——哪有那麽美的事情。
山海經一事,是他哪怕拼了命都要做的。
兩人對視了片刻,顧然把手伸進了自己的衣袋裏,掏出個木盒子遞給楚子沉,鄭重其事的交到了楚子沉的手掌心裏。
楚子沉打開看了一眼,裏面卻是一片殘損的刻簡。材質似金非金、似玉非玉、似木非木,上面金鈎銀畫,陣法玄妙,不一而足。
顯然就是山海經封印被破的殘片。
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與旁人來說可能這只是破舊玩意,然而楚子沉僅僅只是看了一眼,就心下一片震動,那短短的一段殘簡瞬間就牽動所有心神,霎時間略有眩暈。
定定神智,楚子沉這才冷靜下來。這東西看上去實在不像正路來的,楚子沉看了顧然一眼,也算是心照不宣:“勞顧組長費心了。”
顧然只是道:“一枚廁籌罷了,值當什麽。”
這是上古山海經的封印的殘卷,于楚子沉來說正如饑餓者面前的滿漢全席、寒冷者冰天雪地的救命爐火、好色者眼前的絕色美人,對他實在有極其重要的意義。
然而現在這東西卻被比作一枚廁籌。
楚子沉:“……”
這次他倒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削顧然了。
“楚相也不必客氣。”顧然揚了揚下巴:“局裏本意就是這個,早晚要讓你見到這種東西。我只是下手快先給你偷渡了半枚——嗤,老油條們這時候還想慢慢磨,跟你過蜜月的時候再提出這事呢——哪有那麽等得及!”
他言語裏的蜜月自然不是真正的蜜月,而是指楚子沉跟十七局關系緩和的蜜月期。
東西也送了,事情也說了。顧然把他那非常不是人的精神發展到了極限,極不負責任的打算将楚子沉也扔掉了事:“我都交代完了,如果楚相還有智……問題,去找娃哈哈好了。”
楚子沉:“……”
這難道是也讓他去喝奶嗎?
似乎是意識到了楚子沉并未理解自己的意思,顧然補充了一句:“娃哈哈就是柳章臺。”
他雖然那張嘴實在恨得讓人想剁碎了,可手上倒還利索,先一步推開房門,請楚子沉走出去,也算是做足了面子。還不等他再說下一句,門口蹲了半天的羅政幽幽道:“可是組長,我看柳小姐她貧乳啊……”
這間屋子的隔音效果實在太好,連楚子沉都沒料到羅政竟然沒走。顧然乍一推門碰到一句硬邦邦的吐槽,差點沒一腳蹬上去。等他意識到羅政話裏的意思,突然很想當一回超級馬裏奧。
“柳章臺外號柳五笑。異能是‘垂柳五笑’。她既然次次都笑來笑去,就不如叫‘娃哈哈’好了。”顧然微微一頓,意味深長的看了羅政一眼,難得的沒有口出惡言:“不過,在代號一事上,我素來都有先見之明,果然不錯。”
羅政:“……”這話說的太有道理,他實在沒法反駁。
楚子沉:“……”幾個意思?
扳回一城還順便一石二鳥的顧副組長揚長而去,動作一如剛才甩門一樣潇灑。羅政表情裏是掩藏不住的惱怒,楚子沉暗笑了一聲,倒也沒跟顧然一般見識。
奇人異事有些怪脾氣正常的很,他自己本身又不是十七局的真正成員,更不必太受這裏管轄,若是實在處不來,十七局也不至于非要他呆在十三組。到底他如今行進的每一步還掌握在自己手裏,一個嘴上嚴苛一點的組長,他不是在強行忍耐,而是真的不在乎。
難得這個組長和十七局關系并不緊密,也看得明白事态。他不至于沒有這點容人之量。
何況……楚子沉想起了那句擲地有聲的“我不嘴賤,天地難容”,就覺得心中實在是默然。一個人的下限都已經可以淪落為這個樣子,實在不好再要求他別的。
……事實上,不委婉地說,楚子沉覺得這個組長實在是太不要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