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外面太可怕了,它要回空間旋渦!……
顧芷緣微愣。
若不是她知曉這一切都是誰在背後慫恿杜之君, 她或許還真會信了白飄雪的話。
明明她知道真相,知道一切都是她自己出的主意,又是怎麽做到心安理得将一把尖刀插在那個要為她出頭的男人身上?
又是為什麽能夠如此完美的将這一切都嫁禍給被她殺死的男人?
顧芷緣不能理解。
宣姬該死, 杜之君也該死, 但不該是華天賜、白飄雪殺死。
虛無方并不知道她在背後說過多少, 只有當初似乎是抱怨、慫恿的那些話,乍一看這女人這樣的反應, 還以為真是杜之君籌謀的一切。
他只是看着那把尖刀, 心裏有些發麻。
這女人……
到底是怎麽做到一邊如此柔弱哭着,一邊恨恨刺進那一刀?
羿弑全程無反應,神情冷漠。
事實上, 若不是小丫頭顯然在思考什麽, 他不想打亂她的思緒,對于這兩個人,直接一刀都斬了才幹脆。
或者扔進萬魔淵吧?
唉, 他真是突然想念他那萬魔淵。
旁邊, 那棵小樹瞪圓了眼睛,長大嘴巴,驚呆了整棵樹。
所有人都是一臉茫然的,唯有回頭看了她一眼的杜之君突然就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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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必定會死的。
顧仙子和墨道友從未随意出手,但先犯他們的,還能有什麽好下場嗎?
他定然會死,白飄雪不想死。
将一切都嫁禍在他身上, 殺了他後, 她做的事情就沒人知道了。
哪怕顧仙子和墨道友有些懷疑,或是不喜,也不會殺了她, 只要活着離開這兒,以後走得遠遠的,她還是她冰清玉潔、惹人憐愛的白仙子……
而他杜之君,不過是一個妨礙了她的男人。
哪怕……他那麽愛她。
杜之君能夠感覺到身體正在逐漸無力。
那把尖刀不僅僅是尖刀,上面還有……藥。
可以加速他死的藥。
“我能為你……做任何事情……你卻、你卻要殺我?”杜之君聲音沙啞,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白飄雪不斷後退,搖着頭,眼中帶着淚珠,是他最喜歡的樣子,卻哭道:“不……不要再逼我了……我害怕……”
她的視線看向羿弑:“墨道友,救救我,我……啊!”
話沒說完,杜之君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将她朝着空間旋渦撲過去!
兩人一起跌了進去!
“轟——”杜之君手上的震天雷被激發。
地面都跟着震動了好幾下,空間旋渦連同剛剛跌進去的杜之君和白飄雪,一齊被震碎,屍骨無存。
他們最後留下的面孔,一個是一臉決絕,一個是一臉震驚和害怕。
杜之君怕是沒有想到,他家長輩留給他的保命之物,最後竟被他用來震死自己。
白飄雪也沒有想到,她以為她可以徹底利用的杜之君,也能在最後反将一軍,同歸于盡,她被自己的算計反噬。
“這這這……”虛無方結結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為什麽殺了他?他又為什麽要将她扔到空間旋渦裏面?!”
如果是震天雷引爆,那在這兒就可以呀。
顧芷緣看着空間旋渦,眼神有些出神,手指無意識摩挲着另一枚震天雷,呢喃道——
“因為他知道,如果在這兒炸了震天雷,我會出手攔住他的。進了空間旋渦,震死的便是他們兩人,我不會幹涉。
“而且……他還能震塌這空間旋渦,讓我們不能從這兒出去,想要給我制造最後一點麻煩,雖然就算這空間旋渦還在,我也不會從這兒出去。”
虛無方長大嘴巴,擡手,緩緩合上下巴。
可真是……
牛逼啊。
顧芷緣說完後,愣愣看着空間旋渦。
羿弑站在她的旁邊,看着兩眼無神的她,好奇問:“你在想什麽?”
顧芷緣緩緩眨了眨眼睛,找回聚焦,輕聲說:“我又想到了當初将宣姬吸成人幹的華天賜,還有這要殺杜之君的白飄雪,以及……那只自爆的赤異獸。”
“嗯?”羿弑有些不理解。
“只是突然發現,人類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樣,妖也是。人有千面,妖也有多面,好像從一個方向去判斷,實在是太武斷了。”顧芷緣抿了抿唇。
羿弑想到了正道圍剿他的那些人,冷笑:“當然,人心本惡,何必打着正道的旗幟,遮住自己不堪的內裏?心中有道的人也有,但也只是個別。”
比如說……這小丫頭。
哪怕是殺她心中厭惡的魔,也是有了該殺理由才殺的。
羿弑以往對正道的看法就是假模假樣,披了層皮的惡鬼,比魔還不堪,非要遮攔住醜陋的行為,遠比他們直白的惡魔還要可恥。
小丫頭不一樣,她當真是心中有道,也有自己的尺度。
否則虛無方這樣的廢物,絕無可能還跟在身邊,可勁兒蹦跶。
顧芷緣卻搖搖頭,哪怕有些受到了沖擊,她還是非常堅定,堅定地看向羿弑,堅定地說——
“我依舊相信心中有道的人更多,只是長久的黑暗無望讓他們看不到方向,漸漸迷失方向。若是希望還在,他們當該如萬年前的修真界,頭上青雲,前路迢迢卻終有希望,道廣志堅。”
無論是背着“天命之子”身份的華天賜,還是認為心中無需道的杜之君,他們都未曾見過萬年前天地大亂之前的修真盛世。
得道飛升,踏破青雲,因為有希望,心中的道便能永不迷失。
顧芷緣一襲青衣,她揮了揮衣袖,寬大的袖袍背在背後,清風徐來,衣袂飄飄。
面前是棋盤,上面黑子白子,宛如浮生變幻。
她的眼神堅定,脊背挺直,始終看着太陽升起的方向,眼中是堅韌,是鬥志,是不屈和倔強——
“小墨,當有一日,我要還這世界一個希望,在人心當中,築一個永世不變的道。”
天空陡然間變得陰暗,一朵朵烏雲遮了天,“轟隆隆”的聲音開始響起。
——要下暴雨了。
顧芷緣始終看着天,眼神漸漸變冷,脊背依舊挺直,心智越發堅定。
這是她的道,誰也攔不住她,天道也不能。
——除非她死。
羿弑沒說話,就那麽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那一瞬間,他好似感覺到冰冷的身體有了溫度,一顆鮮少反應的心髒撲通直跳。
真有那麽一個人,她只要定定站在那兒,便是光芒萬丈,讓人移不開眼睛。
萬年的黑暗與陰霾,乍然間遇到一個滿身光明之人,那一刻,他移不開視線,卻又害怕地藏好自己的黑暗與陰霾。
不僅僅是羿弑,江淮也呆呆看着顧芷緣,龍腦袋伸出來,非常堅定地跟着一同點頭。
嗯!
它也會一直跟着主人的,永世不變!
虛無方那張平凡的臉上帶着錯愕,清澈見底的雙眼,莫名有些酸澀。
“喂……你們要不要看看我?”那被忽略透徹的八階朱雀一臉懵逼。
這些年它雖然鮮少出現在人前,但只要出現在人前,對方總是一臉害怕地逃走。
而剛剛他來到這個世界……
先是有個女修在殺人,接着又是男修殺人,炸了空間旋渦。
再接下來又是一個小丫頭堅定道心,要築一個盛世出來,然後老天不高興了,開始打雷,眼看就是暴風雨即将來臨。
發生了這麽些事情,它也在旁邊蹲了好一會兒了……
他們還是忽略它!!!
靠!
是它朱雀八階沒威懾了,還是這些人修飄了?
“咦,你這只鳥怎麽還在這兒?還不逃嗎?”虛無方帶着驚訝的聲音響起。
他可不認識什麽朱雀不朱雀,他只能看出這鳥很厲害,具體幾階他也完全看不出來。
“……”
朱雀臉倏的就黑了。
鳥?
逃?
真是這些人修飄了!
它的爪子露出來,突然變兇,飛了起來——
“真是你們朱雀爺爺不發威,都當老子是麻雀了?!”
“老子要——”
聲音戛然而止。
羿弑的魔刀架在了它的脖子上。
“老子要……給大家問個好。”聲音強行拐了個彎,陡然間一點氣勢也沒了。
媽媽呀,外面太可怕了,它要回空間旋渦!
朱雀很想扒拉着空間旋渦的出口再進去,然而那出口剛剛已經被人給震塌了。
此刻,它只能縮着脖子,用一對大翅膀緊緊抱住龐大的自己。
——那把刀和用刀的那個人,絕對能殺了它!!
——它用自己的朱雀毛發誓!!
朱雀抱着自己,蹲在地上,接受這些人修的“觀看”。
“八階朱雀,非常難得了,你怎麽會從空間旋渦裏面來這裏?”顧芷緣問。
她能夠感覺到這只朱雀和之前進來赤異獸等兇獸不一樣,這只朱雀明顯不是那些胡作非為的兇獸,也因此,她并沒有采取之前白飄雪和杜之君之前對妖獸的态度。
人有多面,妖也有,人有壞人,妖也不見得都是壞妖。
沒辦法,羿弑抱着刀就站在顧芷緣身後,朱雀實在是不敢不老實,它聲音帶着幾分委屈——
“我是找我老大的,但不知道這是走到哪兒了……”
顧芷緣又問:“你知道這是哪兒嗎?”
朱雀搖搖頭:“不知道。”
“怎麽出去呢?”
還是搖搖頭:“不知道。”
“……”顯然對方和他們一樣,都是什麽也不知道。
顧芷緣終于問完話,突然冷着臉看它,聲音冰冷,帶着威脅——
“這不是你的地盤,老實些,不要在這個地方撒野。妖獸修煉到八階不易,莫要讓自己後悔。”
這是在警告它……
朱雀打了個哆嗦,忙點頭。
那抱着刀的少年非常危險,剛剛它已經見識過了。
但莫名的,它竟還覺得這拿着棋盤,看起來沒什麽修為的小丫頭也非常可怕,讓它心中忌憚,怎麽敢造次?
朱雀老實點頭,心裏不斷懊惱自己怎麽撞上這些人!
江淮從顧芷緣手腕探出腦袋,眨了眨龍眼睛,對朱雀道:“你叫什麽名字呀?我是主人的靈獸,我叫江淮。”
好不容易見到一只口吐人言的妖獸,江淮還是很激動的。
“龍?!”朱雀這才注意到江淮,一臉震驚。
江淮驕傲地昂了昂下巴,非常得意。
是呀,它是威武的龍,它有牛逼的主人。
而後,朱雀的視線卻立刻變成了恨鐵不成鋼,拔高聲音——
“你堂堂一條龍,怎麽就将自己給混成了靈獸?!”
有那麽一些妖獸,還是始終覺得成為人修的靈獸是一件非常可恥的事情,喪失自由,為人賣命。
朱雀就是其一。
它那張看起來有些兇的鳥臉上帶着憤怒,身上的紅毛都變得更紅了,非常氣惱。
兩只爪子在地上踩來踩去,恨不得揍小龍一頓,狠狠教訓它。
然而江淮并不理解,反而更加得意:“成靈獸又怎麽了?我喜歡主人,沒有主人就沒有我。我就要永遠跟着主人,你不許和我搶!”
它家主人太厲害了,要是被其他妖獸知道了,怕是羨慕的眼睛都要紅了吧!
而且它家主人這麽好,它一定要防着其他妖獸,不能讓其他家夥搶走它的主人!
朱雀被氣得哽住,它非常不理解江淮,氣憤地開始磨爪子。
“呼——”羿弑身形一閃,再次出現在朱雀旁邊,刀也架在朱雀脖子上。
于是,朱雀的話被哽住了。
“哎呀呀,發生什麽事情了?”松樹一族帶着不少草木們趕了過來。
從他們打起來之後,它們便收到了消息,只是趕過來花了一些時間,以至于現在才到。
朱雀:“!!!”怎麽這麽多消失萬年的精怪?!
草木們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後,全都陷入了沉默。
那白仙子和杜道友……
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
它們倒是不怕顧芷緣他們撒謊,畢竟當時在現場看見的,可還有其他草木,人修或許會對它們撒謊,但草木不會和它們撒謊。
“……唉,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情。”槐樹族長嘆口氣,滿臉唏噓。
松樹族長卻皺着眉,感慨道:“空間旋渦越發頻繁,進來的妖獸或人等,也有非常厲害我們打不過的,而顧仙子和墨仙人……”
他們都是會離開的!
若是有一天,來了一個他們不能應對的強大物種,而那個物種對它們充滿敵意……
它們這些草木們,又該如何呢?
松樹族長話音落地,周圍安靜了下來。
聰慧些的草木們皺緊了眉頭,一臉擔憂,年歲小的草木們還什麽都不懂,但也面面相觑,莫名被氣氛感染,有些害怕。
顧芷緣看着它們,輕嘆一口氣:“九千年松,你還是什麽都不願意說嗎?”
她已經監視它很久了,不得不說,九千年松樹老成精,毫無破綻,她什麽都沒能發現,要想知道這個世界的秘密……
只有它自己親口說了。
而現在,俨然已經到了想要活下去,有些秘密就藏不住的時候。
一直沉默地站在後面的九千年松沒說話,就在其他草木以為它耳背沒聽見準備提醒的時候,它突然開口——
“你們先出去吧,讓我和顧仙子他們單獨說會兒話。”
草木全都離開了,周圍除了普通植物,連一株偷聽的小草也沒有,給了他們足夠的私密空間。
顧芷緣、羿弑、虛無方,以及江淮和朱雀都在木屋裏面的窗戶旁邊,高大的九千年松就站在窗外,任由雨水打在樹上。
“二大爺,你要進來嗎?”虛無方探頭,小心翼翼問道。
九千年松搖了搖枝丫,聲音蒼老:“雨水對我們而言是好物,我在外面淋淋雨。”
說完後,陷入長久的沉默。
顧芷緣也沒有說話。
好一會兒,九千年松才突然開口:“丹相……你是叫丹相吧。”
這話讓顧芷緣他們一愣,卻讓身後世界觀受到沖擊、自以為打醬油的朱雀大驚!
它的聲音帶着震驚:“你怎麽知道我?!”
“是主很久很久之前告訴我的……”九千年松聲音帶着懷念和恭敬。
顧芷緣微微一頓。
果然,這并不是一個自然而生的世界,這肯定是個制造出來的世界!
無人打擾的世界,同批進來的妖獸,陸陸續續死亡……
跡象太多了。
而九千年松,确實知道很多很多。
“你的主是誰?”朱雀聲音帶着好奇,它是真想不起來自己還和誰交情好,以及還有誰能記得它。
九千年松沒有答話,反而說:“萬年前,你大概是四階妖獸,一萬年過去了,沒想到你竟然才八階。”
朱雀:“……”聊天就聊天,搞什麽獸身攻擊嘛!
它哼哼唧唧:“我是為了找老大沒修煉,否則早就十階化形了!”
莫名的,在朱雀提到老大的時候,顧芷緣心口微微一頓。
這種感覺很熟悉,就像是……
當初在露水城知道小孩失蹤時候一樣——天地因果感應。
她和丹相口中的“老大”,有因果。
不僅僅是顧芷緣,羿弑竟然也心口微跳,有種不同尋常的感應出現。
他皺緊了眉頭,問道:“你要找的人是誰?”
丹相噘嘴,顯然不想說。
羿弑很幹脆,擡手,魔刀再次架在對方的脖子上。
丹相苦着一張臉:“……少俠饒命,我說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