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武林大會(一)
最近江湖上熱鬧的事情是一出接一出,原本所有人以為已經覆滅的落痕山莊,竟然又有了活動的跡象。
雖然不是以落痕山莊,而是在以個人的名義活動,可是已經在整個武林造成了很大的恐慌。
當初大魔頭殷落痕一死,看上去就是樹倒猢狲散,可是最近這些人不知道為什麽又聚起來了,并且因為地盤問題跟萬骨門的人杠上,在幾處地方都進行了争鬥,死傷波及了不少人。
除此之外,林雪藏閉關一事也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林硯青決定參加武林盟主的會選,相當于已經向季不寒發出了挑戰。
整個四海城之內風雲暗湧,水面之下的波濤簡直是驚人。
今天是武林大會召開前一天,殷落痕坐在湖邊的亭子上架着腿,享受着驚風樓樓主倒茶的待遇。
亭上有五人,一個是殷落痕,剩下的這四個卻都是江湖上有名號的人物。
驚風樓樓主林驚風,杏林醫館館主楚丹青,五湖莊正道三傑之一的林硯青,玄霄門正道三傑之一的季不寒。
如果将殷落痕看做是原本的那個大魔頭,現在這亭子上的各個都是風雲人物,現在卻和諧的坐在一起品茶。
殷落痕不會喝茶,只是覺得這茶看着好看,喝着好喝,泡茶的人那動作也美而已。
“林三公子閉關也已經有半月了,明日武林大會就要召開,也不知是不是趕得上?”林驚風将最後疊出來的一杯茶給了季不寒,端了自己的茶,輕輕吹了一下,卻笑了一聲,這樣問道。
殷落痕現在聽不得誰說林三公子,每次說到那心底都要狠狠顫一陣。他常常看着自己房裏的那本已經沒有任何神奇之處的書發呆,總覺得過去發生的一切都像是片輕紗似的夢。離奇,怪誕,虛無缥缈。
他生怕,閉關出來的那個林三公子又成了原來的林雪藏,而不是那個陪了他很久的天訣。
聽到林驚風這樣問,他倒是接了一句:“他出關了又能怎樣?練功這些事情并非能夠一步登天的,誰又能跟在座的幾位相比?”
林驚風笑看他,狹長的狐眼眯成一條縫隙,看上去很是奸猾,“洛痕公子的武功才是真正的進境飛速啊。”
天訣閉關之前,将整部嫁衣天訣全讓他背下了,要他勤練不辍,畢竟還有個危險的陸蒼茫,如果到時候陸蒼茫真的來殺天訣,也許他沒辦法顧及殷落痕,他需要自保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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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最近的殷落痕一改往日的懶散,開始勤快起來,平日裏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幾乎就是練功了。
早先跟林雪藏對戰的時候他曾經使用過嫁衣天訣第四訣——寂滅指,也算是有些心得了,天賦他還是有那麽一點的,最近只是苦練千幻指,千幻指是所有指法中最複雜的,而寂滅指靠的是天賦和領悟。
現在殷落痕修煉到嫁衣天訣第四訣,實力已經跻身高手之流,第五訣萬花指,他還只是摸到皮毛。
不過昨天林驚風試過他的武功,二人對戰之初,殷落痕竟然不落下風,只是後來因為內力太淺,所以才敗下陣來。
那個時候,林驚風內心是十分震驚的,他只是隐約有了感覺,殷落痕的武功進境很快,可是沒有能夠想到已經快到這種境界,看樣子這又是以後的一個風雲人物了——天才,總是有那麽幾個的。
殷落痕對于林驚風的恭維卻覺得有些吃不消,他聳了聳肩,“還不是被你們秒殺的命。”
“剛剛莊主的小童說,今天林三公子就會出關,可以想見,這天下又有一個風雲人物要橫空出世了。”林驚風頗為感嘆,“細數天下,風流雲動,英雄幾何……”
裝逼……
殷落痕的嘴角很不明顯地抽了抽,這些江湖人士,沒事兒就說這幾句,真是酸得緊。
“昨日洗愁谷的人跟萬骨門的撞上了,似乎又死了幾個人。”季不寒似乎也受不了林驚風的矯情,開口轉移了話題。
自從坐到這裏就沒說過話的楚丹青那眉毛終于動了一下,“萬骨門的人,膽子也太大了。”
“誰叫陸蒼茫就是個瘋子呢?只怕他巴不得洗愁谷的人來找他,他的目的——大約是血洗洗愁谷吧?”
“血洗”二字看似簡單,然而從林硯青的口中出來的時候卻平白多了些驚心動魄的味道,萬骨門,陸蒼茫,叛徒,複仇,血洗……這一系列的字眼,只要一浮現在人的心底,就讓人戰栗起來。
殷落痕忽然想起自己曾許諾了陸蒼茫,同他一起到洗愁谷搶蒼雪回來,頓時就覺得無比地頭大。他還欠着陸蒼茫那麽多的人情,現在陸蒼茫又放話說要殺林雪藏,也就是天訣——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筆糊塗賬啊!
這亭子裏的幾人還在談着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以及四海城現在的情況,最近四海城是魚龍混雜。
武林大會一般默認為是正道的大會,可是邪派們往往耐不住寂寞,要來插上一腳,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默認了,邪派們一般不能夠正面出現,都隐姓埋名悄悄在一邊觀看武林大會選盟主的事情。
不過殷落痕一直奇怪的是,張淩雲難道就這樣白死了嗎?
不過張淩雲的話題誰也沒有說,殷落痕自然也不能問。他畢竟不是正經八百的正道人士,越問越惹人懷疑。
他們在亭子上談了一會兒,就有山莊的侍者來報告,說是林三公子出關的時間到了。
這邊五人相互看了一眼,還是林硯青道:“不如都去看看吧。”
“也好。”季不寒也點頭,不經意地轉頭一望,便見到了殷落痕那怔忡的神情。
于是一行人向着天訣閉關地方走去。
這裏是後園一處很漂亮的湖泊,湖中央有座樓閣,不過四處卻沒有橋廊,那湖心的樓閣與四周的水域都是隔絕的。
不過這些都是練武之人,自然是有辦法能夠過去的。
林德勝已經站在了岸邊上,似乎正準備去,看到他們來了,立刻硬朗地笑了,“哈哈,連你們都來了,那咱們便一起走吧!”
殷落痕對這半老的家夥實在是不感冒,只是跟着衆人哼哼了兩聲,他是看林德勝身邊的林常林玮不順眼,這糟老頭子該不會以為他五湖莊內真的是兄友弟恭家庭和睦吧?
不過這些話殷落痕不可能說出來,他注意到那林常林玮竟然相視一笑,而且那林玮竟然還故意斜了殷落痕幾眼。
他忽然覺得不對勁,天訣要出關了,對他們來說勢必不是好消息,可是他們為什麽看上去還這麽得意高興?有些想不通——殷落痕有種不好的預感。
越過那茫茫的水面,煙波浩渺,那樓閣就在湖中,竟然讓人不由生出一種仙境一般的錯覺,可是在殷落痕的眼底,卻隐約預示着不祥。
老莊主林德勝打頭,他先施展輕功踩水而去,然後是林常林玮和殷落痕他們這批人。
“林老莊主還真是老當益壯,這身體康健得很。”林驚風贊了一句。
接着他看了殷落痕一眼,殷落痕的身姿很是飄逸——盡管武功還跟周圍的這些風雲人物有差距,可是殷落痕的輕功絕對是一等一的,就是季不寒也只能堪堪與他持平。
也不見他怎麽動作,那藏藍色的袍子被風撩起,長長的黑發順着風拂動,一雙眼似乎被湖面上的水汽沾濕,眼仁烏黑,潤澤極了。他只是略略地水面上清點一下就能劃出去很遠,步法很是精深微妙。
不算是離湖面很遠,他只是偶爾地足尖點一下湖面,起落之間離湖面也不過尺餘,仿若是閑庭信步,雅然至極。
看到的人都覺得眼前一亮,就連向來狂傲不羁的林硯青也贊道:“洛痕公子這輕功當真是世所罕見!”
“謬贊了。”殷落痕只是彎了唇笑笑,眉眼柔和許多。
深藏起內心的憂慮,他最後點了一下水面,連自己的靴子表面也沒沾濕,身體裏的內力緩緩地流淌,自丹田盤繞而上,很是舒服。輕功能夠練到他這個境界,也算是出神入化了,誰讓他膽子小,一開始就是為逃命準備的呢?
恐怕他若是将自己輕功這麽好的原因說出去,這些人定會有一種崩潰的情緒吧?
他想到這個有趣的事情,卻笑不起來,因為先于他們站到了那樓閣下的臺階上的林德勝已經是一臉的凝重煞氣。
殷落痕只覺得心沉了下去,湖面吹來的風,還帶着潮濕的氣息,可是殷落痕從這湖風裏卻嗅出了那藏不住的血腥味兒……
出事了。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殷落痕一下回頭,看着剛剛到的林常林玮二人。
林常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可是那林玮眼中卻是幾分得意和放心。
這血腥味到底是哪裏來的呢?
林德勝臉色黑沉,一步一步沉重地踏上臺階。
那朱漆的雕花門還緊緊地閉着,林德勝後面跟着一幫人,俱是心情沉重。
林驚風的眉頭一直緊皺,注意着四周的動靜,他向來對細節的東西很是在意,真相往往就是隐藏在其中的。
林德勝的手放到了大門上,卻遲遲沒推開。
殷落痕只覺得自己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兒了,抓緊了自己的手掌,只怕自己做出什麽失控的事情來。他必須冷靜。
湖心樓閣這上面的狀況顯然是超出了衆人的預料。
空氣裏浮着的血腥味兒實在是太重,不可能只是一個人的。
這上面,出了變故。
林德勝終于緩緩地推開了那扇門。
血。
鮮紅的血。
鋪了一地。
整個門裏都似輪回的地獄,豔紅一片。
然而在這一片血腥之中,那一抹雪白的身影,卻沒有染上半分的雜色,安靜地盤膝坐在那蒲團上,只是那感覺,不像是神祇,卻給人一種無端的妖邪之感。
他的天訣,沒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