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遺言
“咳咳咳咳”
安普頓大主教假咳戰略性轉移話題, 他瞥了眼黛芙妮，使了個眼色。
黛芙妮趕緊從座椅上站起來，走到貝麗卡身邊道
“貝麗卡, 我......”
“哦，看來繼任勇者是聖女殿下選的嗎？太好了，殿下看男人總有獨到的眼光, 你選出來的勇者我是很放心的。”
貝麗卡打斷她, 随意開口。視線卻是落到了之前黛芙妮坐着的長椅上。
嗯，等一下就燒掉。
被貝麗卡堵的啞口無言的黛芙妮瞬間淚盈于睫。
什麽叫看男人有獨到的眼光？這就是在暗諷她吧。
為什麽呢？為什麽大家都要這樣對她？
不管是安普頓大主教，還是貝麗卡，都對那些人愛慕她心懷不滿。
這難道怪她嗎？受人歡迎有錯嗎？
貝麗卡看一眼就知道黛芙妮在想什麽, 心中不禁有些膩歪。秉承着你惡心到了我, 我就反惡心回去的原則, 開口
“看來聖女殿下對于我的信任是感激涕零啊, 瞧瞧，哭都哭的這麽情真意切。”
黛芙妮僵住。
你在說什麽屁話？她什麽時候感激她了？
這是悲哀, 這是屈辱, 這是悲憤的淚水，絕不是感激的。
“黛芙妮！”
安普頓大主教不耐煩了, 話語中的警告意味很濃。
道個歉還真磨磨唧唧，虧他還以為她想開了, 特意把她帶上呢。
看來是真的想被趕出教廷啊！
黛芙妮打了個激靈, 想到不久前那些被粗暴趕走的少年，見過了繁華的他們不願意離開王都, 抱着還有人能慧眼識英雄的虛無幻想, 一天天蹉跎下去, 有些人甚至已經淪落到了在王都乞讨的地步。
不, 她不想一無所有。
渾身顫抖了一下，淚珠子是徹底落了下來，看上去更可憐了。
可在場衆人，沒有一個人會憐香惜玉。
貝麗卡恨不得她倒黴，安普頓大主教嫌她沒用，而凱瑟琳夫人......黛芙妮對上凱瑟琳夫人那雙和貝麗卡異常相似的眼睛，又是一顫。
那眼裏透露出來的，也是對她的厭惡。
哪怕凱瑟琳夫人與薩默菲爾德公爵分居兩地，可女人賣慘示弱的小手段，她也是很熟悉的。
“對，對不起。貝麗卡對不起。”
黛芙妮哭的很兇，口齒卻很清晰，将貝麗卡覺得她永遠不會在自己面前好好說話的印象打破了。
“我不該和你決鬥......”
“砰”
是安普頓大主教把茶杯放到茶幾上的響聲，這是最後的警告。
“不，是我決鬥輸了，早知我不如你這個事實卻不甘心，因此拿了神器憐憫之杯。”
“私底下我知道你很厲害，很害怕你超過我，所以和朋友抱怨了。”
“費利克斯，我是真的沒想到他那麽沖動，他犯錯之後我也很害怕，因此沒有第一時間和你道歉。”
“還有很多，我嫉妒，我虛榮，我觸犯了戒條......”
四周都是神殿和貝麗卡家的仆人，黛芙妮說這些的時候，下人們甚至沒有退下。
在這些她視為低賤之人的面前，她的驕傲，她的臉面，她的尊嚴統統被踩在腳下。
她不是因為知道“錯了”道歉，而是因為自己勢不如人，因而被抛棄了。
貝麗卡看着哭的凄慘的黛芙妮，又看了眼眼含希冀的安普頓大主教，知道他為了讨好自己，估計下狠心□□了黛芙妮一番。
可除了痛快，一種空虛卻從心底彌漫開來。
犯錯的人已經得到了懲罰，可這卻不是因為所謂的公平正義。
揮揮手，貝麗卡臉上故作懵懂的表情消失了：
“只是道歉而已嗎？”
“我原本以為，教廷會來的更早，更有誠意一些。”
此刻貝麗卡眼中的星辰印記已經消散，沒有了星辰印記的遮掩，她眼中的深淵仿佛擇人而噬的野獸，恐怖極了。
“呵，呵呵......”
安普特大主教看了眼凱瑟琳夫人，凱瑟琳夫人只是垂首玩弄着自己的指甲，仿佛什麽都沒看到。
貝麗卡說得對，她根本不需要和教會合作，相反，教會還要來求她。
既然如此，教會和女兒，她站女兒有什麽問題嗎？
不得已，安普頓大主教只能自己站出來：
“教廷為了迎接您，需要做很多打算，因而耽誤。”
貝麗卡不置可否，沒有拆穿他的謊言。
教廷是在等待吧，等待衆人的站隊，等待她這個勇者是否有反抗教廷的勇氣，等待一個能減少損失的機會......
只可惜，事情一步一步，朝着最不利與教廷的方向而去。
他們才不得不跳出來。
見貝麗卡沒反應，安普頓大主教硬着頭皮繼續道：
“來人，還不趕緊把禮物送上來。”
珠寶
黃金
魔法道具
各種珍稀材料堆滿了整個待客廳。
貝麗卡卻看也不看一眼，這些上次奧爾頓擅闖莊園的時候，老皇帝送了不止一次。
怎麽？
皇帝用來安撫貴族千金的禮物，現在教廷又拿同樣的東西來拉攏勇者？
安普頓大主教堆着笑，誠懇道：
“這些都是教廷的心意和對勇者閣下您的賠償。”
下一秒，他的笑容消失了。
只見貝麗卡用食指繞了幾圈頭發，歪頭，
“大主教難道以為我是歷代那些不知從哪個旮旯角裏蹦出來的勇者們？沒有分毫見識？”
就是因為知道你有見識，我已經把禮物加厚了三倍啊。
可這話實在不好說，安普頓大主教也有點生氣。
成為大主教後，還從未有人敢跟他這樣說話。
但想到帕特裏克大主教離開時候說的那句
【我已經被神明親自警告了。】
頓時有些心驚肉跳起來，只得強忍了，開口道
“您想要什麽？”
“神器。”
貝麗卡直接又果斷：
“我聽說教廷為神明保管着八大神器，而我是神之子，給我瞧瞧也很正常吧？”
正常？
開口就是神器你說正常？
的确，名義上是教廷為神明保管，但實際上這麽多年了，教廷早已把那些東西看做私有財産。
歷代勇者使用都只能說向教廷“借”，而這位說的輕巧——“瞧瞧”？這一瞧瞧是要瞧多久啊？
“可給您準備的聖泉，已經是八大神器之一了。您使用後，聖泉自我修複都需要幾十年時間。”
安普頓大主教額頭爆出青筋，卻不得不耐心和貝麗卡解釋。
“那教廷可以找莫西多侯爵商議，畢竟最初我本可以不用的。”
貝麗卡無所謂道
“當然，現在也可以不用。”
說罷，她真的轉身就走。
一步
兩步
三步
......
眼看着就要離開會客室，安普頓大主教手攥的死緊，長出一口氣道
“好！再加一件，就一件！”
“成交。”
貝麗卡原地轉了個圈，看上去居然有幾分嬌俏。
“那麽您什麽時候入住神宮。”
安普頓大主教咬牙道
“嗯？我什麽時候說要去神宮了？”
貝麗卡不解。
“可剛剛......”
安普頓大主教瞪大眼睛。
“我是說，給我一件神器，我就去聖泉療養身體，出任勇者。”
“自己有家，幹嘛還要住到別人家去呢？”
......
從會客室出來，貝麗卡走的很快，她真的很擔心若不走快點，安普頓大主教就會忍不住對她動手了。
想想剛剛那幅畫面——真是有趣啊。
快樂都不那麽空虛了。
“等等。”
貝麗卡又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叫她，轉身，沒想到“空虛的快樂”居然追來了。
黛芙妮面頰紅撲撲的，完美演繹一個光系法師的身嬌肉貴。
“貝麗卡，我想和你談談。”
薇拉上前一步，擋在貝麗卡身前，不讓她接近。
見狀，黛芙妮道；
“是關于五年前那件事，你真的不想知道他最後說了什麽嗎？”
靜默
“薇拉，退下吧。”
“可是大小姐.....”
“在我家中她能對我做什麽？”
随後貝麗卡又看向黛芙妮：
“不介意的話，那邊有個涼亭。”
“好。”
薇拉只能不甘不願的站在遠處，看着這一切。
貝麗卡和黛芙妮走到花園中央，四處無人，卻沒有真正到涼亭坐下。
她也壓根沒有和這個女人吃茶閑聊的欲望；
“他說了什麽？”
“......我告訴你，你能放過我嗎？”
黛芙妮咬唇。
“他說了什麽？”
貝麗卡重複。
“你和我從此互不打擾......等等，你做什麽去？”
“我可以答應和你今日互不打擾。”
貝麗卡最厭惡有人威脅自己。
“他讓你離開王都，什麽都不要管了，好好活下去。”
“還說，憑借你的能力，是可以在這個世界獨自生存下去的。”
黛芙妮匆匆開口，卻不見貝麗卡表情有任何軟化，狠狠心，又從把一個吊墜從胸口扯下來，遞給貝麗卡；
“這是杜尼克莊園主的信物，也是，也是他給你的安身之所。”
吊墜上火紅色的寶石和繁複的雕刻工藝的确不是黛芙妮平時的愛好，反而很符合貝麗卡的審美，她向來喜歡精致華麗的東西。
貝麗卡怔愣了幾秒鐘，最後還是伸出手接過吊墜。
“我，我都給你了，所以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你也別針對......”
“做不到哦。”
将實現從吊墜上移開，貝麗卡歪歪頭，用一種很奇特的，仿佛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着黛芙妮。
“你，你說什麽？”
黛芙妮被她有些滲人的眼光看得倒退幾步。
“我說做不到哦。你怎麽會覺得這樣就足夠了呢？把原本屬于我的東西還給我，怎麽就足夠彌補你的過失了呢？”
貝麗卡不想和黛芙妮多言，可這個人奇特的腦回路和做事方法，讓她不說點什麽都不舒服。
“那，那你要怎麽才能放過我。”
黛芙妮顫巍巍道。
“還用問嗎？你去死。”
“什麽？”
“你去死。”
貝麗卡走近幾步，忽然咧開嘴，露出個帶着幾分扭曲的笑來
“或者，把他還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