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馬科一拳砸在桌面上：“胡說八道他個大爺，老子去打死他！”
一旁的男生攔住他：“馬科，這不是直播，只是個視頻，老師既然放給我們看，王室和政府肯定已經收到了消息。”
“古牧座怎麽可以這麽侮辱王女殿下，光明正大蹭熱度啊。”
“我看這個叫蘭登的元首就來氣。”
連食堂裏的機器人，腦袋上的燈光都開始泛紅，憤怒地用菜刀“砰砰”剁骨頭。
他們心目中的女神、帝國的薔薇、創世之主，根本不是一個渺小的古牧座可以亵渎的。
然而這些學生全都不知道，就在他們身邊，蔚梨一動不動坐在那裏。唯一的知情人馬科漲紅了臉，他卻不能說。
出了這檔事，食堂瞬間沒了慶祝會的氣氛。蔚梨安安靜靜坐在原地，通過電視看向視頻裏的人。
“哦，不應該說是王女殿下，而是安德莉亞殿下的轉世之女。”蘭登笑了笑，兩手張開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他身後的背景适時而變，出現了一名少女的照片。金色的長發編在耳側，雪白的皮膚，穿一身華麗的公主裙。
衆學生都吸了一口氣，是真的像。
馬科猛地看向蔚梨，這個照片的上的女孩幾乎有8成和王女相似，只是對方的耳朵是尖的，臉上還有亮晶晶的東西。
……也不知道蘭登是從哪裏找來的人。
“草！非要來惡心我們，這根本就是整容出來的！”
“誰都知道是假的，殿下要出現也不可能去古牧座，哪裏來的轉世之女！”學生們這回是真的氣炸了，恨不得現在就沖到那顆星球去手撕了蘭登。
而不管他們說什麽，電視裏的視頻還在繼續播放，男人笑道：“這位就是安德莉亞殿下的轉世之女，她的名字叫尤朵拉，在她成年的那一天，我們星球上的雕像突然發光，南部地區的地震止息，北方的火山熄滅，這一切都是因為尤朵拉的光輝，我們的轉世之女。”
聽到蘭登所說的事，蔚梨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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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萊察覺她的視線，解釋道：“古牧座以前是南河星系的附屬星座，所以上面有王女雕像很正常。殿下死後，他們依靠賄賂星盟的其他弱小星系，得到了足夠選票，宣稱獨立脫離了南河星，正好也是近十年的事情。”
“蘭登是個貪婪的人，他既然敢明目張膽和南河星系為敵，一定是有足夠的後盾。”
阿德萊思索了下，“在星盟一等星裏，有資格和南河為敵的……獅子座？天蠍座？”
視頻放完，衆人的情緒還難以調解。阿德萊忽然收到一條信息，他看了眼，緊皺眉頭。
“怎麽了？”
“剛才石老師告訴我，這次星盟內五年一度的例會，會議地點是在古牧座首都……”
馬科握拳：“一定是那幫人做了手腳！”
蔚梨不懂：“什麽例會？”
阿德萊道：“星盟例會五年一次，是評定星盟內成員星的等級的标尺，對外可以說是政治交流、和平提案等，同時也會有軍事實力、教育水平的展示，軍校一向會派遣最優秀的學生跟随艦隊出發。古牧座這次作為東道國發出邀請函，而且還是在這種事情之後……”
蔚梨點點頭：“我們不可能不去。”
另一邊，因為這條視頻，整個南河星系的星網幾乎是炸了，許多人嚷嚷着要親眼去看看轉世之女到底什麽樣。
一夜之間，通往古牧座的星艦船票賣斷貨，大部分人雖然都不相信，但挨不住人有獵奇心理，甚至還有古牧座派來的卧底大肆鼓吹那位轉世王女，一時間所有的評論網熱搜幾乎都是這個話題。
α藍·王女神廟內
“不必在意她。”
“廉價的模仿者罷了。”
雀藍冷漠說道，他少見的沒有一絲微笑，整個人仿佛冰雪雕琢，暗含怒意。
他這麽信誓旦旦，蔚梨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快要出發去預備役實習了，是哪一支艦隊？”雀藍忽然問。
“是大蛇艦隊。”
雀藍點點頭，這個結果并不令他意外：“加西亞會很好的照顧你，至于其他的事情，沒有讓你在意的必要。”
他的語氣有些奇怪，蔚梨忽然福臨心至，猜測道：“大祭司，難道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麽？”雀藍笑了笑，“在我眼裏，你一直都是你啊。”
蔚梨頭一次不知道說什麽，她低下頭猶豫要不要解釋，眼前出現一只手，他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
“做你自己，這樣就好了，我會一直站在你身後。”
雀藍轉過身，看向外頭漆黑的夜色，眼眸清冷：“天色很晚了，你該走了。”
蔚梨在叮叮咚咚的水聲裏閉上眼睛，只是過了好久她再睜開眼，發現自己還睡在王女神廟的白玉臺上，身邊的雀藍卻不見了。
外面天色還是黑漆漆的，有些泛紅。
蔚梨站起來，這還是頭一次在睡着後沒有回到學校宿舍，她繞着聖泉走了兩圈，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隐隐約約的人聲。
好像有很多人在說話，然後漸漸嘈雜起來。
不遠處兩個白袍的年輕男子正在議論，忽聞腳步聲，猛地回頭，正和聞聲走來的蔚梨撞上。
雙方大眼瞪小眼，白袍男子愣住：“你你你！”
蔚梨眨了眨眼睛，試探道：“你們好？”
另一人咽了咽口水，終于找回一點神志：“您是從聖泉裏出來的？”
蔚梨指了指身後：“是啊，不能待嗎？”
聖泉那是什麽地方，是王女殿下親手召喚的泉水，除了大祭司和規定的侍從誰也不許進的地方，那兩名祭司對上蔚梨的臉，連連點頭：“可以可以。”
“我來找大祭司，他在哪？”
兩人齊齊指向身後，蔚梨道過謝，繼續往前走。等她的身影徹底看不見了，那兩名祭司還久久不能回神。
“太像了……”
是少年版的，王女殿下……？
跟這位比，那古牧座的轉世之女怎麽跟個笑話似的。
蔚梨不知道兩位祭司在想什麽，她一路穿行過黑漆漆的走廊，前方終于看到有一點亮光，只是空氣裏除了濕潤的水汽，還彌漫了一股腐臭的味道。
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不遠處，背對着她。
“大祭司？”
雀藍猛地回頭，看到她時眼神裏有錯愕：“你怎麽來了？”
蔚梨腳步一頓，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對不起，我醒來以後發現還在這裏，所以就順路出來看看，打擾到你了嗎。”
雀藍快步朝她走來，神情有少見的焦急，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腕，牢牢握住。因為力道很大，蔚梨下意識往回掙了掙。
雀藍很快反應過來，放開了一點，表情歉疚：“對不起，我太緊張了……”
他冷靜下來，示意了一下身後：“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但是不要靠近，對身體不好。”
蔚梨很好奇到底是什麽情況會讓一向清冷的雀藍表現如此，她跟在他身後走進那座建築，發現瓷白的地面上擺着兩張鐵床，上面各自用白布蓋着——一具屍體。
蔚梨屏住呼吸，剛才聞到的腐臭，就是從屍身上傳來的。
雀藍面無表情，牢牢擋在她身前，随手召喚出一個藍滢滢的水盾，将二人隔在後方。
“離我近一些，我的水盾可以淨化一些污濁，他們身上帶着毒素。”
蔚梨感覺到雀藍的接近，因為距離太近，她幾乎能嗅到他身上冷冽高潔的清香。
“我沒事。”她搖搖頭，“是沙蟲毒素嗎？”
“是的。”
兩具屍體都是男性，很年輕，身上還穿着軍隊裏的迷彩背心，裸露出來的肌膚上有一些小擦傷，看起來死亡時間不長。但除此之外，他們不約而同都是一副非常痛苦的表情。
雀藍平靜道：“王女神廟的祭祀們除了日常祈福儀式之外，還會給戰死的亡魂祈禱，有點類似超度。”
“他們二人是前不久剛送過來的，是在外星域戰場上被高級沙蟲殺死的戰士。”
蔚梨一愣：“高級……”迄今為止她只見過低級沙蟲，格外強大，并且還能使用精神力屏障。
教材中記錄的，高級沙蟲就是雄蟲，可以更廣泛地使用精神力，并且外殼十分堅硬、刀槍不入，是為沙蟲族群裏的蟲将。
雀藍低頭見蔚梨表情堅定，問道：“你不怕嗎？”
“我不怕。”
他又道：“很可怕。”
蔚梨搖搖頭：“雀藍在這裏，沒什麽可怕的。”
後者一愣，半晌才點頭：“嗯……”
安安靜靜的大殿裏，蔚梨看雀藍用一種特制的粉末灑在二人身上，然後閉目祈禱，過了一會就用白布重新将逝者的臉龐蓋上了。
蔚梨想了很久，終于還是問出口：“為什麽，他們身上沒有致命傷口？”
雀藍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高級沙蟲的精神力，是作用于大腦的。”
“它們吃掉人類後，會讀取他們的記憶片段，編織一張龐大的記憶網，因此這些年，它們越來越了解人類，越來越具有人的思維。”
“高級沙蟲不會主動覓食，它們會用最殘忍的手段讓人在急劇的恐懼裏死去，沒有人知道他們生前看見了什麽，因為從來沒有人活下來。如果隊友再晚到一點，這兩名戰士的屍身就會被低級沙蟲蠶食。”雀藍輕輕道，恐怕驚擾了亡魂。
他握住蔚梨的手：“答應我，永遠不要讓自己置身危險。”
夜色沉寂，蔚梨感覺到面前男人冰涼的手，有一絲絲的顫抖。
星盟全星系例會将在一個月後舉行，地點是古牧座的首都。因為‘轉世之女’的事情，所有學生都怒火中燒，立誓要加倍精力投入學習。
在一周以後，所有通過一年級期末考核的學生，都順利進入各自預備役的艦隊，他們将經歷整三個月的實習過程。
離別來的這樣快，原本人滿為患的宿舍樓漸漸空置，有的人第一批出發，在歡聲笑語裏走出校園。
馬科和華山都被召入了野馬艦隊，因為兩人出色的野外作戰能力，聽說元奇将軍對他們的未來非常看好。
阿德萊一直想讓蔚梨也來炎龍艦隊，但是一直也沒成功過。
臨行前來教師辦公室拿通行證，桑北看出了他的沮喪，拍了拍肩膀：“好了，你父親對你期許很高，不要讓家族失望呀，同學總有再相逢時的。”
阿德萊點點頭。
桑北被其他老師叫走了，阿德萊低頭看向手裏的通行證，他雙眸無神，只是眼前忽然瞥到一行小字，他在桑北桌上看到了幾份補助申請單。
最上面的是他自己的，下一張露出半個名字。
“威利？”
阿德萊展開那申請單一看。
【學生id：威利】
【異能種類：木（a級）、水（a級）】
【申請原因：具有超高的天賦和發展潛能，特別申請加入大蛇艦隊預備役】【申請人：加西亞·格雷】
阿德萊呼出一口濁氣，一拳攥緊了那張紙。果然是大蛇艦隊那個男人搞的鬼……他們兩個到底怎麽關系，威利怎麽惹上的加西亞。
阿德萊心神不寧，他腳步匆匆回到宿舍，赫然發現人去樓空。
“人呢？”
屬于蔚梨的床鋪空空如也，衣服、鞋子和書籍全部消失了，就連狗窩都帶走了。
“不是說好的明天才走嗎？”他大吼一聲，心裏涼了半截。
阿德萊在蔚梨空蕩蕩的床鋪上坐下，低頭看見床板底下露出來的書籍一角。
“丢三落四的壞習慣真是改不了，找不到了看她急不急……”他把書無奈地撿起來，發現是本異能課的教材，随手翻了翻，上面密密麻麻記滿了筆記。
“真是勤奮學習……”阿德萊嘟囔着。
可是越看越覺得不對。威利一個水木雙異能的人，為什麽還要在火系和土系的知識點上做批注？看旁邊的總結，甚至還是練習過後寫的小結。
【火球發出的方位和力度有待鍛煉、土地軟化速率需要提升】他根本沒有火系和土系異能，怎麽練習？
忽然想到什麽，阿德萊整個人猛地一震，難道她有四種異能？
威利不是水木雙異能嗎，這到底怎麽回事……
阿德萊思緒亂轉，他忽然想到γ1上加西亞奇怪的态度，還有馬科對戰沙蟲後含糊其辭的說法。
那只中級沙蟲真的是他們合力殺的嗎？
威利真的是王室成員的私生子嗎？
阿德萊第一次仔細懷疑這件事，從外貌來說，威利唯一有可能是前任皇帝卡特三世的私生子，可那位早在幾十年前就去世了，根本不可能有這麽大一個兒子。再加上王女殿下也沒有婚配，更別提後代了。
除非前任陛下，星系裏能和王女殿下長得如此相似的……
他忽然瞳孔放大。
能和王女殿下長得如此相似的，只有可能是她自己。
因為這個大膽的猜測，阿德萊整個人猛地跳了起來，他幾乎是下意識撥出了號碼。
響了兩聲，通訊接通。
“威利……！”
“嗯？”一個不甚清晰的聲音穿回來，聲音嘈雜，好像是在室外。
阿德萊一愣，張口的話咽了回去：“你在哪裏？”
“我快要上星艦啦，有事情嗎？”
“你這就走了？！”阿德萊急了，“你不是明天才離開α藍？”
“哦，大蛇艦隊臨時改變行程啦，我已經站在登機口了，我們直接去古牧座參加例會。”蔚梨的聲音透過聽筒傳出來，和平時有一絲絲的差別。
阿德萊急促地呼吸，他聽見自己胸口狂跳，“你等一下，我想說，我對你……”
對面有一道巨響傳來，随後是手忙腳亂的聲音。
“啊到我了，我先走啦，下次再聊，拜拜！”
通訊很快挂斷。
【對方無信號，暫時無法聯絡】
阿德萊雙手無力地垂下，跌坐在床上。
這一聲“拜拜”似乎就是他和威利間最後一句對話了。
他剛才想說的其實是：——我，已經喜歡上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