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阿德萊是家中長子,父親是帝國的財政大臣,查普曼家族又是火系世家,他自出生起肩負繼承家族的使命,也是理所應當的。從小到大這麽多年,他也一直是向着頂級火系能力者的目标邁進。
而自從進入斯塔利學院,和那個又矮、又小、又怪的室友住在一起後,阿德萊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正常了。
一個垃圾星出身、序列等級僅僅是E,身體強度看起來甚至連E都沒有的男人。
他早上起床要磨蹭很久,跑個兩千米氣喘如牛,如果從草叢裏跳出一條蛇,他還會被吓得驚叫連連。
可就是如此廢柴的小雛雞,對上比自己高兩個等級序列的尼達姆,卻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挑戰,而且他還贏了。那天晚上回到宿舍,阿德萊清楚地看到他手臂上摔出的大片淤青。
明明那麽怕疼的人,竟然一聲也沒吭。
而且時間長了,阿德萊發現自己在上課時也會有意無意地注意威利在幹什麽,他的視線越來越多的在他身上停留,甚至還會在意對方的心情和動向。
阿德萊胡亂揉了揉額發,心情有些煩躁,他這是怎麽了?難道是和怪人待得久了,自己也變得奇怪了嗎……
今天學校安排進行失重訓練課程,這是一門從一年級一直持續到三年級的課,也是進行機甲操作、宇宙戰役的基礎和核心。克服失重感,能自如地在太空中行走,決定了這名士兵是只能局限于星球內戰場,還是有更廣闊的遠方。
在更衣室裏,男生們拎着學校下發的作訓服正在換衣服。
華山光着膀子指着一人笑:“馬科,你的肚子好大啊,像個河馬。”
“啰嗦啊你!”
“為了上這個課,我早上都沒吃飯,據說會吐得很慘。”
“班裏應該也就阿德萊游刃有餘吧,畢竟人家從小就訓練了。”
衆人回頭望去,在一片窸窸窣窣的聲音裏,阿德萊滿臉低氣壓地走過,完全沒聽到他們在說什麽。
“身材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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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我要減肥。”
而蔚梨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裏背對着這群裸。男,她兩手捂着肚子,面有菜色。
做男人太難了。做個女扮男裝的男人更難。
學校裏根本就找不到女人用的東西,她此刻無比懷念衛生巾這種偉大的發明。
華山湊到她身邊奇怪地低頭看:“威利,你怎麽不脫啊?”
好問題。
蔚梨瞥他一眼,看見片纖瘦白皙的上半身,連忙移回視線:“我……怕冷。”
華山感受了一下室溫:“冷嗎?我看你臉色不好,是不是感冒了?”
他伸手想要摸摸她的額頭,半路卻被人一把截下。
阿德萊黑着臉,表情有點要吃人:“去把衣服穿好,光着膀子像什麽話。”
華山一見到他就萎了:“哦哦好的……”
蔚梨擡頭看了眼疑似在生氣的室友:“你幹嘛?”
阿德萊恨鐵不成鋼:“不吹幹頭發就睡覺,活該你感冒。”說着他扔給她一條大毛巾,頭也不回轉身就走。
蔚梨完全摸不着頭腦:室友也來大姨夫了吧。
失重訓練是分等級的,有初級組、中級組和高級組三個層別。
阿德萊因為自小訓練,被石雨燕換去了高級組和二年級學生一起特訓,他臨走的時候回頭瞅了眼蔚梨,眼神裏有些擔心。
訓練的場地是個圓環型的建築,被分成了一個一個的小隔間,蔚梨随便選了個排隊人少的,站在最後面等待着。
尼達姆和幾個C級序列的官宦子弟從她身後路過,幾人不知說了什麽,發出異口同聲的大笑聲。
“真是不自量力。”
“你管他做什麽,一會就丢人了。”
蔚梨目視前方,當做沒聽到一樣面不改色。
隔間內配備有最先進的重力裝置,可以将一定範圍的重力減弱至0,完全模拟在太空時的情景。學生們進入以後,有的四腳朝天不斷旋轉,還有的幹脆沒忍住吐了自己滿身穢物,什麽凄慘的樣子都有。
怪不得學校要準備這種光滑面料的作訓服了……好清理。
蔚梨排在華山後頭,他的訓練倒計時剛剛結束,正腳步虛浮地走出來。
“威利,我有點反胃,先回宿舍了……”
“嗯。”
蔚梨目送華山離開,開始給自己設定訓練計劃,冷不丁後頭湊過來一個人。
尼達姆讨人厭的聲音響起:“怎麽才調的一級?你不是很厲害嗎,試試看五級啊?”
蔚梨動作不停:“激将法對我可不管用。”
“切。”
尼達姆冷笑一聲,他回頭看了眼正在遠處給其他人指導的石雨燕,心中的邪惡陡然滋生。
“怎麽站在門口不敢進去,你不會是怕了吧。”他湊近了一些,兩人之間只隔了半米距離,“像你這樣的人,贏一次只能算運氣好,本質還是個廢物。”
尼達姆笑了笑輕聲道:“你知道失重項目考核有三個标準,三個都是合格才能成為正式士兵,看看你能有幾個合格?”
蔚梨回過頭瞪着他:“不關你事。”
尼達姆表情一變,油膩膩的頭發讓他整個人如同沼澤裏的毒物:“阿德萊現在可不在,你已經沒有保護/傘了……一個垃圾星出身的廢物,你覺得你在跟誰說話!!”
話音未落,他忽然狠狠一腳踢向她的腹部,成年男子力氣很大,再加上尼達姆又是C級序列,這一腳直接将蔚梨整個人踹的飛起,重重摔入重力室隔間裏。
她只感覺蹭到金屬地面的額頭和手掌、手肘火辣辣的,渾身上下都被人使勁敲過一樣疼痛。
但是尼達姆沒有給她休息的時間,重力室大門被人從外面關閉,突然而來的失重讓蔚梨驟然兩腳懸空,她如同一片落葉,時而往左飛時而往右飛。
門外響起尼達姆和其他幾人的大笑聲,蔚梨努力想要找回平衡,只是她是第一次接觸這些,在徹底失重的狀态下這很難達到。當人體完全倒置,周身的血液都往頭頂流去。
與此同時,剩下的除了滿腔憤怒,就只有排山倒海的不甘。
後來還是石雨燕發現了不對,将重力室關閉。
回去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了,蔚梨拖着沉重的腳步打開宿舍門,阿德萊還沒有回來。
她強撐着渾身疼痛,先去浴室洗了把臉,冷水浸濕掌心的傷口,縷縷血絲被水流沖刷掉,感覺那點火辣辣的疼也緩解了些。
傑克在腳邊轉來轉去焦急地汪汪叫,蔚梨摸了摸它:“別擔心,我只是有點累。”
她沒換衣服也沒洗澡,就那麽倒在床上精疲力盡地睡着了。
這一覺很沉很沉,她開始做夢。
原本以為會夢到金山銀山或者回到現代之類,結果卻并不是。
眼前的景象依舊是斯塔利軍事學院,只是朦朦胧胧的像蒙上了一層霧。她甚至看到了正站在宿舍走廊裏嘔吐的華山。
蔚梨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況非常奇怪,她好像是在臆想,但是場景又真實的有點吓人。
随後眼前景物變換,有一陣風吹來,将‘她’吹到了別的地方。
那是一個坐落在山腰的美麗建築,圓形的穹頂在夜晚瑩瑩的發着光,裏頭燈光閃爍、樹影婆娑,蔚梨不由自主地走近。
建築內空無一人,只有一片清澈見底的池水,白玉石造就的廊柱邊,一塊假山石源源不斷流出冰涼泉水,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池子的水面就和銀鱗破碎一樣發着光,藍的不可思議。
“為什麽在夢裏傷口還是會痛,不應該可以飛天遁地嗎?”蔚梨都快吐血了,她實在走不動了,靠坐在一尊池邊的石獅子身上休息。
“我真是敢想,夢裏竟然連獅子的眼睛都是綠寶石做的。”蔚梨想湊近了仔細瞅瞅,但還未動作,忽然原本平靜的池水湧動起來,然後“嘩啦”一聲。
自池中央站起一個男人,他恍如海妖,幽藍的長發披肩,整個人都被浸透了,輕薄的白衫欲蓋彌彰地貼在身上,五官近乎完美。
兩人就這樣隔着一泓池水對視,對方似乎也被她“吓”到了,表情震驚半晌沒有說話。
蔚梨被這人的美貌震懾,愣了半晌才猶豫開口。
“你是、水精靈嗎?”
而雀藍只是定定地望着面前的人,随後輕輕閉上了眼睛。
他曾是見過她一面的,只是她并不知道罷了。
在王女還未掌權之前,他只是個終日赤腳走在水邊的流浪人,他每日裏看見的,無非是地動山搖、洪水肆虐。
人們種出的莊稼在被污染的土地裏枯萎,頻繁的風暴将天氣變得反複無常,低等級星域的貧民餓倒在路邊,頻繁的戰亂讓無數城市變成焦土。
雀藍自出生起就知道,什麽人也無法改變這個星系滅亡的命運,而他自己,就像漂浮在水面的浮萍。
直到炮火将附近的森林夷為平地,無數亂石和軍艦殘骸砸入湖水裏,雀藍望着停滿星艦的天空發呆。
她就在停戰的那一天來到了。
洪水在她手中變為涓涓細流,皲裂的土地重新開墾成沃土良田,焚燒不息的山火漸漸熄滅,外星域的敵人四散奔逃。
【那是誰?】
【你不知道王女嗎?她是帝國的薔薇,是創世的主人。】那時雀藍就站在遠處,看到她頰邊一道劍傷,看到她周身盔甲染血。
只因為這一眼,他在神廟日複一日的等待。
“願以我目光換她眼前明亮,以我生命換她靈魂永存。”
歷史和現實重疊。
時隔十年,他幾乎不用确定就可以認出她。這種認出不單指外貌,還有她眼睛裏熟悉的神采。
她僅僅只是站在那裏,對他說說話,就仿佛這個世界都開花了。
“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