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09(補全)
陸橫波慢慢又喝了一口酒,并沒有接周銳聲的話。
周銳聲随手就拿了周恪初放在桌上的錢包,扔給陸橫波說道:“你看看。”
陸橫波接了過來,沒有動,周銳聲也不催她,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品。
錢包就像是燙手的山芋,在陸橫波手裏颠來倒去。她不得不承認,這一份她從未窺探過的**,對于她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好多人談戀愛,男朋友錢包裏一定有女朋友的照片。那麽,周恪初是不是也是這樣呢?
陸橫波想起他時冷時熱的态度,輕而淡的吻。重新遇見之後,周恪初還是周恪初,但是已經與以前大相徑庭。
他們還在劍橋念書的時候,陸橫波在“三一”,周恪初在醫學院,她是他的學姐。他換過很多女朋友,只有在與陸橫波分手的時候喝醉過,甚至哭過。
那時候,留學生圈子裏都說,周少爺竟然也是癡心的人啊。可是這樣一個癡心的人,再次見到的時候,已經能夠面無表情地對她說:“你好,好久不見。”
要不是她進了他的公司,恐怕連一點點聯系都沒有,更不必說能再次談戀愛。
“不夠自信?”周銳聲一句話就點出陸橫波的遲疑。
陸橫波像是跟他作對一樣,很快就翻開了周恪初的錢包。映入眼簾的是周恪初和周唯一的一張合照。父子倆,在春日陽光裏,笑得很開心。
陸橫波呼出一口氣,周銳聲一把從她手中奪過錢包,嗤笑一聲:“周恪初總喜歡把好的藏在最裏面,這麽多年,你還不知道麽?”
他立刻将合照抽了出來,他滿意地笑了笑,指了指裏面的那張照片對着陸橫波說道:“你看。”
陸橫波一眼就看到了那張老照片,大概是用拍立得照得,年歲久了,照片已經有點泛黃,可是照片裏的兩個人還是那麽清晰。
那是二十三歲的周恪初和一個笑容明媚的姑娘。徐志摩曾經寫過的《再別康橋》好似成了他們的背景,波光粼粼的湖水,女孩高聳而光潔的額頭,周恪初心不在焉地吻了吻她。
陸橫波看了很久很久,終于認出來,照片裏那麽快樂的姑娘是現在的冷冰冰一絲不茍的霍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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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肩短發已經成了如今随便的馬尾,明朗燦爛的笑容已經成了如今遠近聞名的撲克臉。
“我知道你好奇,我也好奇。”周銳聲将照片放回原處:“你要知道他一個人帶着唯一那麽多年,等的就是一一媽媽。所以你們剛談戀愛的時候,我十分反對,甚至與他鬧翻。橫波,若還是要結婚,你這一生,就得毀了。”
“我見過霍醫生,一點都沒有想到。”
“兩年之前,恪初重遇霍明朗,與兄弟鬧翻也要重新把她追回來。”周銳聲掐滅了煙頭:“他那麽喜歡她,愛她。甚至去霍明朗的車裏偷她的證件照。據我所知,就這一張證件照,他至今還放在床頭櫃裏。”
“所以,我說,橫波,不要跟他結婚。”
陸橫波坐在這環境優雅的西餐廳,又聽周銳聲跟她分析:“雖然細節不得而知,但是結果一眼就能看出來。周恪初這輩子只愛一個人,那就是霍明朗。至于為什麽跟你談戀愛,又為什麽對霍明朗這樣冷淡,只有他自己知道。”
周銳聲言盡至此,将錢包放回了原處,說道:“再見。”
陸橫波一動沒動,在周恪初走出兩步之外的時候突然問道:“為什麽跟我說這些?為什麽?!”
周銳聲的背影僵了僵,陸橫波呵呵一笑:“是因為我是她姐姐麽?”
沒有提到姓名,可是就一個“她”字,已經使得周銳聲臉色發白,陸橫波看着他背影只覺得真是可憐又可恨。
五分鐘之後,周恪初時間掐的真好,從洗手間出來。剛剛的求婚就像一場鬧劇,周恪初連提都沒有提,接下來,兩人安安靜靜将剩下來的晚餐吃完。
“我送你回去吧。”
走到門口的時候,陸橫波突然踮起了腳尖,沖着周恪初的嘴唇就吻上去。周恪初想都沒想,下意識就躲開了。
陸橫波只吻到了他的下巴。
事實真是能抽人耳光,即便再粉飾太平,終究還是郁結難平。
“對不起。”周恪初突然抱歉。
陸橫波聳了聳肩:“再見,恪初。”說完,她打的回家了。
周恪初站在這夜風裏,收緊了自己的拳頭,陸橫波的車子已經消失在視線的盡頭。他望了一眼,然後往停車場的方向去取車。
他回到家的時候,周唯一已經睡着了。周恪初上了二樓的房間,昏黃的臺燈下,小家夥睡得很香,圓鼓鼓的臉蛋,紅彤彤的。
可是仔細看,他便能發現這尚未長開的五官之下,有多少與記憶中那個人的相似之處。
周唯一在夢裏面夢見親愛的霍阿姨,他的媽媽,帶着他去吃冰激淩。從小到大,爸爸都像一個老媽子一樣,叮囑他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吃。尤其是一吃冰,他就要肚子疼。
五彩缤紛的冰激淩店裏,店員姐姐都穿着糖果色的衣服,簡直是夢幻的國度。親媽的媽媽對着他說:“一一?你要香草味的,還是巧克力味的?”
周恪初眼神一點點發暗,周唯一嘴裏喃喃着:“媽媽,我要那個,香草的。”
“媽媽。你真好。”他又喊。
不知道是做什麽夢,竟然能夠笑得那麽甜。
周恪初終于抿着嘴笑了笑,然後關掉了床頭燈,回到了自己房間裏。
夜越來越深了,周恪初洗了個澡出來已經晚上十一點,他放在床頭的手機一閃一閃。他心底微微有些異樣,吹完頭發之後,翻開了收件箱。
“我們分手吧。”陸橫波寫道。
時間是十點三十五分,應該是她回到家就發出來的。念書的時候,陸橫波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從來都是堅決而沒有餘地。
周恪初看着手機發呆,眉目之間有些疲累。手枕着頭發靠在床上,沒有回複,就直接放下了電話。
他關掉了所有的廊燈,只開了一盞床頭燈。
只有在這幽暗隐蔽的空間裏,他才敢讓自己稍稍回憶一下過去。
高中畢業之後他去了劍橋讀藥學,剛剛去了醫學院才知道這裏是多麽枯燥。同學都是一群無聊的英國佬,好多都是美人眼中的loser。
周恪初那時候剛剛訂婚,對家裏安排的未婚妻真是看都不想看一眼,出了國,立刻就如魚得水,第一學期的期末考試通通得了F。
不得已便要去找教授,于是在那時候便認識快要畢業的陸橫波。戀愛這是談得那樣順其自然,就連分手理由也那樣正常:陸橫波要畢業了,并且不留在英國,她要去波士頓。
分手那天,周恪初喝醉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哭得跟傻子一樣。
命運就那麽奇怪,在那一天,他第一次見到霍明朗。
并且在那一天,就上了她。
周恪初想到這裏,偷偷拿出了自己的錢包。
毫無疑問,他在聽到陸橫波的求婚之後,幾乎下意識就将錢包扔在桌子上。他醜陋的心,在最柔軟那一層裏,告訴他那麽做。
他可惡地想,陸橫波看到照片之後,一定會主動分手的。
周恪初掏出那張藏在背後的照片,暗黃色的燈光下,霍明朗的眉眼隐在陰影之中。
他帶着薄繭的手指慢慢地摩挲着照片上的人。記憶裏的五官,鮮活而美好。
突然寒意四起,恨意難消。就這樣一個人,不但抛棄了他,還将未滿月的親生兒子抛棄。
他現在還記得,倫敦的聖誕節,下了第一場雪,他喝醉在家,迷迷糊糊之間聽到有人敲門。
極為煩躁,他揉揉惺忪的眼,打開門。
聖誕老人給他送來了禮物,是一個孩子。附帶出生證明,小孩子出生在紐約州的一個小鎮上。母親的名字是霍明朗,父親是他。
那一刻,他開始恨霍明朗。
然後每一個月,每一年,在無止盡尋找與等待之中,這份恨意就更深一層。
最後,時至今日,一顆想愛的心,已經被恨意折磨到殘缺不全,難以為繼,只能接受現實,希望江湖裏也不要再見。
周恪初猛地就掏出了那張照片,一下子扔進了床頭櫃的抽屜裏。那裏面還躺着他犯賤甚至去偷來的一張證件照。
總有一天要燒掉它。他想。
他又馬上拿出了手機,翻出了陸橫波的那條短信,編輯回複:“我不同意分手,明天是否有時間,我想跟你談談?”
十分鐘之後,陸橫波回複到:“十點鐘,我家旁邊的咖啡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