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漂白

第1章 瘋女人

當那根胳膊粗的鐵棒被高高舉起，然後猛地砸下來的時候，林笙最先感受到的不是徹骨的疼痛，而是絕望。

完了……從今以後，他連瘸子都不是了，而是雙腿都殘了的廢物。

如果這次他能夠從這個女人手裏逃脫，從明天起，道上的大大小小混子，估計又多了還算有趣的茶餘飯後。不過看在洪威的面子上，他們明面上應該還是會尊稱自己一聲“笙哥”，但是背地裏，估計自己的綽號會由“瘸子”變成“殘廢”……也或者垃圾，廢物……

林笙心裏冷笑一聲。不相幹的人怎麽看他，他一點都不感興趣。那些無足輕重的蝼蟻一樣的小人物，他林笙還不至于一個個都放在眼裏。但是，有一個人的想法他不得不在意。就是現在正在折磨他的這個女人的丈夫，也是他的情人，洪威。

“嗯……哼……”林笙用了最大的意志力，才沒在這個女人面前痛叫出聲。他僅剩的完好的那條左腿，膝蓋的骨頭徹底都敲了個粉碎，估計是廢了……

“你不是很恨別人叫你瘸子嗎？”一直冷眼看着林笙的倉庫中央坐着的女人緩緩開口，語調是壓抑不住的尖刻和恨意。她充滿怨毒的看着狼狽趴在地上，已經傷的看不出本來英俊面目的男人，心裏終于産生了一絲痛快的感覺：“從今以後不用了，我今天就送你一份禮物，讓你從今以後都躺在床上……我看你還能不能出來跟我搶男人！”

女人的紅色長裙顏色很豔麗，一直蔓延到林笙的眼睛裏。林笙被女人的手下像是死狗一樣拖起來，按在旁邊破舊的木桌上，手腕被牢牢的固定住，在被挑斷手筋的時候，他其實已經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被女人用酷刑折磨了一天一夜，林笙幾次都甚至都覺得自己死了，靈魂已經要沖出這具軀體的桎梏，可是每每，老天不舍得讓他這麽痛快死掉，下一秒鐘他還是在女人的手裏，承受她滔天的恨意。

“我就算是徹底殘廢了，躺在床上一輩子，洪威的心裏還是我，他每天也得在我床邊伺候着，而你，只不過是他手裏的一顆棋子罷了，要不是你是程萬慶的女兒，你以為洪威能多看你一眼？”林笙絕對是靠精神支撐着，流利的說出這番直戳女人心窩子的話。

“……姓林的你找死是不是？”女人瞳孔猛烈的收縮，恨不能親自上前撕碎了他。她扭頭咬着後牙槽，一字一句的對手下說：“給我好好的折磨他，不能讓他這麽快就死了，我就不信，等我把你徹底變成廢人，五官都割下去，阿威還能對着你那張臉愛下去……哈哈哈……”

“那他也能每一次看到我，都想到你是多麽的惡毒，不僅長得不好看，心腸還這麽黑。他估計跟你睡在一張床上，都能惡心的吐出來吧……”林笙面部的肌肉因為肉體上的疼痛而顫抖扭曲，他卻堅持微笑着氣死這個女人。

腿被打斷的那一刻，林笙就知道自己算是廢了。別說現在手筋都斷了。他就算是僥幸留着一口氣，活着也沒意思了。所以他就盡情的氣這女人，哪怕讓她不痛快一點也好。林笙疼得心尖兒亂顫，仍然笑着看着女人，緩緩說道：“而且呀，就算是我死了，洪威估計也永遠都忘不了我的，你沒聽說過那句話嗎？‘活人，永遠也争不過死人。’洪夫人……”林笙在改變女人稱呼的時候加重了語氣，顯得格外嘲諷：“你這輩子，注定連個男人都争不過……你愛的男人，你老公的心，永遠也不是你的……”

程可心被他氣得猛然站起來，渾身都抑制不住的顫抖，她修建的精致的長指甲指着林笙，想讓手下再狠狠的折磨他，可是男人臉上毫不在意的笑容，讓她既痛恨又挫敗。這個男人，根本就是個變态，肉體上的傷害，根本不能真正的傷害他。

“好，好……”程可心漆黑的眼睛眯起，仇恨驅使着她想出真正能讓仇人痛苦的方法。她突然笑了，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等待被接通的時候她俯視着林笙，笑着說道：“那，就讓我們今天看看，你在他心裏，到底有多重要！”

林笙被扔在地上，他試圖動了動手指，卻發現一點勁兒都使不上，全身上下的疼痛，已經不需要用言語來形容了。

他當然知道女人要幹什麽，冷冷的勾起嘴角。

“喂，老公。”電話才響了兩聲就被接起了，女人的聲音一下子變得不一樣了，甜膩得林笙想吐：“你猜猜我跟誰在一起呢？”

洪威低沉的嗓音從聽筒裏傳出來，電話被按成了免提：“……王太太？，還是跟大姐？”

大家都心知肚明洪威故意這麽說的，程可心依然很開心，炫耀一樣看着林笙，林笙只覺得她很可笑。

“都不是，我跟你的老情人，姓林的，在一起呢。”程可心笑着說道。

“……”洪威其實剛才就知道了，只是他不想惹怒精神不太正常的程可心，才強忍着沒問出口。此刻他沉默了一下，聲音低低的，但是能聽出其中的一絲緊繃：“你答應過我，不找他麻煩的……”

結婚之初，洪威以為兩人已經達成共識，他答應程可心很多事情，但是他只有一個條件，就是不能動林笙。

“我什麽時候答應你的？”程可心故作驚訝的問，接着輕輕笑起來，說道：“哦，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兒哦……但是我一向說話不算數的啊。而且我好讨厭他哦，你忍心讓我一直憋着氣嗎？”

“……可心，你別這樣……”洪威心裏一沉，已經知道程可心可能犯病了，他心裏擔心，卻不能表現出來：“最重要的是別氣壞了自己的，要是他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地方，我幫你教訓他，讓他跟你道歉好不好，你別生氣。”

程可心從椅子裏站起來，拿着電話走到癱軟在地上像一灘爛泥的林笙跟前，尖細的高跟鞋踩在他的臉上，開心的笑了：“好，你想讓我不生氣，讓他滾吧，你告訴他你不喜歡他，讓他以後都別出現在我面前，我就不生氣。”

程可心屈尊纡貴的蹲下身子，把手機伸到林笙面前，眼睛裏閃爍着瘋狂的光芒，根本不是正常人該有的亮度。

“……林笙？”洪威試探的喚了一聲，好像是在确定他到底在不在，只有跟他相伴十幾年的林笙知道，他是在問自己還好不好。

“阿威……”林笙把口裏泛起的陣陣腥甜使勁兒咽下去，輕聲但是堅定的說道：“我要死了。你最後說一聲你愛的是我好不好，讓我死也瞑目……”

拿着電話的程可心沒想到林笙這麽說，洪威也沒想到。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林笙感覺他的生命在飛快的消逝，但是他還是堅持嘴角挂着笑，他林笙死也要笑着死，讓這個女人這輩子都心裏堵着，他林笙就是死，也應該是死得有尊嚴，死得沒有遺憾。

“阿笙，你別鬧。”洪威卻這樣說道：“你跟可心道個歉，我一會兒就到。”

程可心拿着手機的手指有些顫抖，布滿血絲的眼睛裏迸發出狂熱的光芒，剛要把手機狠狠的摔在地上，就聽到洪威在那邊堅定的說道：“可心才是我的妻子，我愛的人是她，你別鬧了，我們不是說好年後就分手，從今以後，我就只愛程可心一個人……”

“阿威……”為愛瘋狂的女人拿着手機感動的快要哭了，就聽到林笙冷冷一笑，打破她的幸福。

“他臨時編出來這麽拙劣的謊話你也信？”林笙嘲諷的看着她。反正，他今天是沒想活着了，就一次爆發出來吧：“我們在一起十六年，要分，早就分了，還用等到今天？黑道老大程家居然出了你這麽個精神有病，又癡又傻的女人，真是奇葩，哈哈哈。”

笑聲震得林笙胸腔裏撕裂一樣疼痛，但是他止不住，他就是想要笑。

“你……”程可心被堵得臉色又青又綠，惡狠狠的眼神好像下一秒就能沖上來撕爛了他。

“林笙，你別胡說！”電話那邊的洪威急了，呵斥道。随即鎮定的說道：“可心，你別聽他的，他也說我們一起十六年了，我早就不喜歡他了。要不是看在江湖道義，他為了我斷了一條腿，我要是不要他，道上人會說三道四，我早就跟他分手了。而且，誰會喜歡一個瘸子啊，他平時跑都跑不了，連走路那麽慢，我早就煩透了……”

腿是林笙的一個心病，誰也不能碰觸，就連洪威，平日連提都不敢提，家裏的下人也都非常忌諱。如今洪威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說出這一番話，都讓他紅了眼睛。不是想哭，而是氣得想要殺人……

他當年為了救洪威，被黑道太子爺程亦錦斷了一條腿，結果幾年後洪威毫無忌諱的成為程亦錦的小舅子，已經在他心裏種下了陰暗的種子。他恨程家，即使程家是黑道的龍頭老大，也不能讓林笙這恨意減掉一絲一毫。但是不管洪威怎麽說愛他，怎麽會說，怎麽向他起誓發願，他還是娶了程可心，陷自己于如此不堪的地步。

林笙一聲桀骜不馴，有他自己的驕傲在骨子裏。他以為，為了愛人斷了腿，為了愛人退居到後面，甚至失去最好的朋友，落得個衆叛親離的下場，他也不後悔，因為他林笙，這輩子從來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兒。

但是，這一刻，他被挑斷了手筋腳筋被人禍害的連狗都不如的時候，他心酸的發現，他曾經以為可以并肩作戰，一起打天下的他愛的那個男人，什麽時候變成了他不認識的模樣？當年的風雨與共，縱情江湖的日子，早已經在不知什麽時候，被歲月變成了如今不堪的場面，洪威不再是當年擋在他面前大哥，而是有家有室為了上位可以說出這番傷害他的話的男人。而自己，也不再是意氣風發，為了愛為了兄弟為了尊嚴敢拼敢死的他了，他現在，只是一條搖尾乞憐，跟一個女人争寵的連狗都不如的沒有尊嚴的男人……

他什麽時候……變成了這樣？

林笙覺得很冷，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耳邊傳來洪威的聲音：“林笙，你別鬧，可心才是我的妻子……”

誰他媽跟你們鬧了！林笙想要大聲的嘶吼，但是已經沒有力氣了，只能讓眼淚默默的往下流……洪威有一句話說對了，程可心，才是他的妻子！自己，頂多是一個男小三！

愛與不愛，林笙在這一刻都覺得不重要了。他用了一生的時間，證明洪威對他的愛。但是臨死前的這一刻，他想，愛不愛有個狗屁用！

突然之間，多一個字都不想跟他們廢話了，腦海裏閃現青春年少剛混江湖的時候，青春肆意飛揚的日子，多麽自由，多麽爽快啊！原來，沒跟洪威在一起之前，他就已經那麽快樂。如果沒有洪威，他的人生必将是另一番模樣，也許天高任鳥飛，也許闖出一番他林笙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