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飙演技第二十天 陛下的惡趣味
千夙宮的寝殿外此刻已經埋伏了數個羽林衛,不過因為已經提前做過攻略,姜瑜二人十分順利地從側邊偏殿繞到了寝殿後頭。
“我們在這裏真的能聽到真相?”沈安羽的語氣有些不安,右手下意識拉了拉姜瑜的袖子。
“不管事實如何,今夜你總能知道,我帶你來也只是為了讓你徹底看清,盡早出宮。”
姜瑜說得很直接,沒有再多廢話,輕靠在窗邊盡量壓低身子。
寝殿裏頭并不算亮,至少從窗外看去只能隐隐約約瞧見斑駁的光點,甚至連人影也分辨不清。不過這顯然并不重要,聽清裏頭的談話聲才是她帶沈安羽過來的重點。
“陛下,時辰也不早了,今日……可是要在千夙宮住下?”沈安芝忐忑而又期待的語調低低地從寝殿裏頭傳來。
姜瑜用手指示意沈安羽,細細聽着。
晏遲寒面無表情地坐在坐榻上,聽到女人溫柔得足以溢出水的聲音,眉毛下意識就想蹙起。不過他最後還是想起了某人反複強調的計劃,壓下心中的不适開口:
“朕今日就歇在這兒。”
沈安芝眼中一亮,她怎麽也沒想到白日裏自己還在苦于如進冷宮般的境遇,夜裏卻能得到帝王的寵幸。
真是一個天,一個地。
“不過朕這段時日總是歇不好,聽說舒妃喜愛唱曲,不若唱幾曲讓朕靜靜心。”晏遲寒說的話倒是頗有欣賞的意味,可只要細看他的雙眸就能察覺裏頭一丁點情緒也無。
只是一貫穩重謹慎的沈安芝已經被突如其來的狂喜沖昏頭腦,壓根沒發覺晏遲寒的異樣,滿眼欣喜地回道:“臣妾這就去準備,陛下可是要去榻上躺一會兒?”
晏遲寒微微颔首,合衣往長榻上一躺,筆直的長腿微微曲着。
沈安芝唇邊挂着滿足且得意的笑,走到屏風後取出自己閑置許久的月琴在離長榻不算太遠的地方坐下。她撫了撫琴身,薄唇低語:“陛下可有什麽想聽的曲子?”
晏遲寒閉着雙眼,最後應付一句:“你最擅長的吧。”
姜瑜貼着窗邊,聽到這話時忍不住生出點笑意。大概是這段時間和晏遲寒相處的時間太長,這人說話時的情緒她倒是能把握幾分。
沈安芝或許沒聽出來,可她卻能發覺晏遲寒此刻的僵硬與敷衍。
殿裏,如絲雨一般柔和輕靈的琴聲與宛轉悠揚的曲調相合,給這寂靜的夜增添了幾分妙意。
一曲接着一曲,沈安芝似乎唱得入迷,外頭偷聽的姜瑜和沈安羽也不覺沉浸,因此當曲聲戛然而止的那一刻,牆邊的二人皆下意識放輕了呼吸。
“你怎麽進來的?!”
沈安芝不解而又驚恐地看着面前突然破門而入的黑衣人,剛剛還細膩溫柔的嗓音現下夾帶了一絲尖利。
進來的“黑衣人”與那日在花園出現的那個黑衣人打扮毫無二致,整個人都被黑色包裹只露出一雙狹長還帶着點犀利的眼眸。
“舒妃,你倒是過得安逸。”
“黑衣人”說着,目光不知有意無意地往長榻的方向瞥了一眼。沈安芝全身的警戒都豎了起來,自然也察覺到他的視線,她心下一緊壓着嗓子喊道:“你在胡說什麽,你一個賊人這樣闖進後妃寝殿,可知是何罪?!”
“黑衣人”面對她的排斥并不算意外,不緊不慢地上前一步,開口時稍微帶着點安撫意味:“我說舒妃娘娘你莫擔心,剛剛陛下的茶水裏放了安神的藥粉,他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
“你?!”沈安芝大驚着回頭看了眼桌上喝到一半的茶,極度的後怕襲上心頭,她猛地轉眸看向“黑衣人”,“你竟敢在陛下的茶裏下藥!”
“不過是安神的藥,又不會傷人,更何況此舉實乃下策,誰讓舒妃娘娘這麽久都沒有兌現您給的承諾呢。”
沈安芝雙眉蹙起,她瞥了緊閉雙眸看上去确實沒什麽反應的晏遲寒一眼,再開口時态度全然不同剛剛的陌生與排斥:“承諾?本宮不是早就給了你好處,你現在還想要什麽?”
聽到這話,“黑衣人”眼裏閃過一絲得逞之意,他想起乾陽宮那位娘娘的話,擡眸看向面前的人:“我當時怎麽會想到事情鬧這麽大,我想娘娘您也沒料到吧?我現在進出不得,只得日日夜夜躲藏,當初承諾的東西顯然不夠。”
沈安芝暗自咬牙,向來溫柔漂亮的臉有一些扭曲,她憤憤道:“你還敢來同本宮争辯此事,你當時為什麽不第一時間離開千夙宮,你可知道本宮現下就像是冷宮棄妃一樣被關押着嗎?”
“娘娘這話可冤啊,這所有一切不都是您自己策劃的嗎?”
“黑衣人”冷哼一聲,語氣也沉了下來:“我不過是為你辦事,後果難道不該您自己承擔嗎?”
“黑衣人”說完這話,寝殿裏頓時陷入沉靜之中,沈安芝看着他突然就生出一些怪異感:“不對,你不是他。”
“黑衣人”不為所動,其實從他出現那一刻沈安羽的反應就已經告知了一切,他的任務已然完成。
“你到底是誰?”沈安芝不斷地回想,不斷地猜測,“是不是沈安羽,是不是她的主意?她懷疑到我的身上了?”
牆外的沈安羽模糊地聽到這話,貼着牆邊的手不由抓緊,一旁的姜瑜側眸看了眼,并未開口說什麽。
殿內的對話還在繼續。
“娘娘在說些什麽,我聽不懂。”“黑衣人”顯然已經沒什麽所謂,态度比之前也輕松許多。
沈安芝手握成拳,幾乎已經認定這一出戲是沈安羽所為,她冷冷地開口:“讓你來的人是誰,是本宮的好妹妹吧?”
“是朕。”
輕飄飄的兩個字猶如重山一般忽然壓上沈安芝的心頭,她的喉間似乎梗了一根刺,不可置信地轉過頭去:“陛,陛……”
晏遲寒輕撣了下袖口,慢條斯理地從長榻上起身,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如寒冰一般直直刺向沈安芝心裏最黑暗的地方。
沈安芝猛地朝後退了兩步,呼吸越來越急促也越來越重。
“舒妃的曲子唱得不錯,”晏遲寒沒有繼續往前走,似乎并不想靠得太近,“只是可惜警惕性差了些。”
沈安芝不發一語,似乎是被一時打擊得太重沒能反應過來。晏遲寒也不想再待下去等她自己回身,擡手示意“黑衣人”:“帶下去,好好審。”
“是!”
……
殿內很快響起密集的腳步聲,緊接着不甘且害怕的喊叫聲透過窗傳來。
姜瑜半蹲着身子這麽久雙腿有些發麻,正當她準備敲一敲腿起身時忽聽得身側一聲短暫的抽泣聲。
她轉頭看去,沈安羽雙目發愣,雖然因為夜色看不清具體是什麽神色,但她大抵能猜到以沈安羽現在的性格必然是要難過一陣。
“我們走吧。”
她必須得在晏遲寒回乾陽宮前趕回去。
沈安羽情緒有點低落,回去的路上也不怎麽說話。姜瑜其實能夠理解,原著中沈安羽撞破沈安芝的真面孔還要再往後一些,但從反應看來幾乎是差不多的。
唯一的區別是原著裏是女主自己主動察覺,主動設計讓沈安芝暴露的。
“你在宮中唯一的牽挂應該可以放下了吧?”偏殿大門外,姜瑜問出這話。
她大半夜來回趕可就是為了把女主送出宮。
沈安羽沉默了下緩緩擡頭:“我會和你出宮的,但……可以等審問結果出來嗎?”
按着晏遲寒的性格,審問結果估摸着明早就能出,姜瑜想了想點點頭:“好。”
“謝謝你。”
殿門外挂着精致的宮燈,淡淡的光映在沈安羽還有些蒼白的臉上,她微微勾着唇,看上去多了幾分單薄與凄美。
姜瑜在這一眼裏發覺了沈安羽身為女主的光環,饒是她都難免生出一點不忍。
至親的姐姐不惜為了男人傷害自己妹妹,從而引誘那個愛慕妹妹的男人來自己寝宮,嗯,确實有夠慘的。
姜瑜回到寝殿,才剛洗漱更衣完晏遲寒就回來了。
雖然之前和沈安羽說得輕松,但偷聽牆角這種事,姜瑜做完其實多少還是有點心虛,也因此她十分難得地主動替晏遲寒更衣。
“愛妃今日怎的如此自覺?”晏遲寒垂眸看着眼前低着的腦袋,發絲間淺淡的花香盈入鼻間。
“這都是臣妾應該做的,先前都是臣妾不懂事。”比之以往,姜瑜現在的脫衣技術絕對上了一層樓。
等等,脫衣技術?
姜瑜腦子裏不免走歪,手下的動作也逐漸慢下來,毫無自覺地開始在某人精瘦結實的腰間徘徊。
晏遲寒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異樣,一種莫名的酥麻感從腰腹間直襲上心口,他喉間輕滾了兩下,一把扣住那只略顯不安分的手,充滿磁性的聲音響起:“做什麽?”
姜瑜聽到這聲猛地回神,只以為自己恍神引晏遲寒不耐,忙道:“這,這腰帶不怎麽好解,陛下再等等。”
“不好解嗎?”晏遲寒聲音微啞,低着頭直接帶着姜瑜的往自己身後一拉。
“啊!”
姜瑜一聲低呼,猝不及防地撞進晏遲寒的懷裏,她怔愣着臉,慌慌張張地開口:“陛下?”
晏遲寒并未回話,反而不緊不慢地握着她的手将自己的腰帶從腰間緩緩褪下,而後一圈又一圈地卷着腰帶将兩人握着的手縛在一起。
姜瑜被困住身子不能動彈,可這并不影響她對自己手的感知,她擡眸,只能瞧見男人堅毅的下巴:“陛下,這是在做什麽?”
晏遲寒十分坦然且一本正經地回道:“幫你解朕的腰帶。”
??
姜瑜心裏冒出無數個問號,你确定這是解腰帶,而不是某種奇怪的癖好?
她在心裏剛一吐槽完,整個身子就忽地一松,她迫不及待地退出一步,然後就意識到自己的手還被困着。
晏遲寒也不解釋,直接握着她的手往床榻走去。
姜瑜一看這架勢,自然聯想到了更多,難道這一天到來了?她還是躲不過侍寝這件事嗎?
晏遲寒拉着她往床榻上一坐,兩個人并着肩靠得極近,他側過臉看向她,十分清晰地就瞧見了她眼中某種奇奇怪怪的“英勇獻身之氣”。
一聲低低的輕笑從身側傳來,姜瑜緊繃着一顆心往側邊看去,就見晏遲寒正似笑非笑地注視着自己。
“陛下……怎麽了?”
“你在怕什麽?”
晏遲寒捏了下她的手心,軟軟的,還有些涼意。
姜瑜掌心發癢,卻不敢動彈,只能偷摸地咽了下口水彎起唇角回道:“陛下在說什麽,臣妾沒有怕啊。”
“是……嗎?”晏遲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直接欺近她的身子,兩個人鼻尖輕抵,“也對,愛妃剛剛都敢勾引朕了,還有什麽怕的。”
勾引?!
姜瑜千忍萬忍才壓住自己的手沒去将晏遲寒一把推開,不過她還是裝作惶恐往後坐了一點:“臣妾怎麽敢做這種事,陛下一定是誤會臣妾了。”
豈止是誤會,你到底是怎麽歪歪出來我勾引你了?!
姜瑜在心中吶喊,卻不想晏遲寒突然不悅地開口:“哦?愛妃這樣着急解釋,是覺得朕不值得愛妃費盡心思讨好,對嗎?”
姜瑜:……
來人啊,把這個反派收了吧。
“陛下此言實在讓臣妾惶恐,臣妾,臣妾……”
姜瑜雖自認能保證演技,可說軟話的能力其實并不算強,以往小打小鬧她還能随便應付,但現下……
晏遲寒也不知是哪裏不對,怎麽突然對她這麽步步逼近?
不,這或許才是他本來的面目。
晏遲寒看着小臉快要整個揪在一起的女人,玩笑的心思瞬間淡下去,他輕嘆口氣又捏了捏掌心裏細膩的手:“手怎麽還這麽冷。”
姜瑜還在糾結該怎麽回話的時候,冷不丁就聽見這麽一句,她愣了下擡眸,就見晏遲寒松開了二人一同縛着的腰帶,面上全然沒了剛剛的壓迫力。
“朕回來時,绮香說你夜裏還去了偏殿?”
姜瑜眼神微閃:“……嗯,去看看沈姑娘。”
晏遲寒擡眸看了她一眼,也不逼問或是拆穿:“朕不是讓她們将手爐備好嗎?以後出門都帶上。”
姜瑜還有些納悶,剛剛還很緊張的氛圍怎麽突然又緩了下來,她都以為這次要躲不過那什麽了。
果然反派犯病都是一陣一陣的嗎?
夜裏睡覺,晏遲寒仍舊抱着姜瑜,這似乎已經是默認的習慣,姜瑜也沒有反抗,左右也挺暖和的,她不虧。
翌日上午,沈安芝的審問結果就下來了。
如姜瑜猜測的無異,這一切皆是沈安芝的自導自演。其實沈安芝的法子原本很精妙,奈何晏遲寒最近還處于對沈安羽欲擒故縱的階段,無法當衆表露出對沈安羽的擔心,更不可能如她所願留在千夙宮。
而如今……舒妃沈安芝需即刻搬離千夙宮,撤去妃位貶至冷宮。
進冷宮這個情節與原著又一次重合,姜瑜聽到這個消息時心裏不由升起淡淡的不安。原來即使不按着原著在走,有些事兜兜轉轉還是會到達那個終點。
“娘娘,沈姑娘在外求見。”绮香走進來禀告。
姜瑜定定心神,再擡眸時眼裏已一片清明與冷靜,她開口:“讓她進來吧。”
其實她也正想去找沈安羽談談出宮的事。
沈安羽一進到殿內,不由分說直接跪了下去。姜瑜一怔,從椅子起身:“绮香,扶沈姑娘起來。”
“漪妃娘娘。”沈安羽推開绮香的手,直直朝前頭看去,“我有一事相求。”
姜瑜看她這般就知道出宮的事又得往後延了,她輕嘆口氣不解道:“你想做什麽?”
“我想進冷宮再去見我姐……她一面。”沈安羽定定地說完,眼神中透露着堅定與哀求。
姜瑜想到什麽,眉頭登時蹙起,她搖搖頭:“不行。”
“我必須再見她一面,我必須要弄清楚她為什麽這樣對我。”
眼前的沈安羽和原著裏的描述實在過于貼合,姣好的面容與倔強堅持的目光,一柔一剛交織着,也就是這副面孔迷倒了男主和衆多男配的心。
可姜瑜不是他們之一,她很清楚沈安芝進冷宮後,她與沈安羽二人的劇情,她必須拒絕沈安羽現在的要求。
“沈姑娘,結果已經如此,追究緣由還有必要嗎?”
沈安羽一字一句道:“她是我嫡親的姐姐,自小愛我護我,我不想就這樣将她在我心裏判死刑,或許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姜瑜見她這般執着便知道自己再勸也是徒勞,索性冷硬了态度:“我只是小小的一個妃子,能不能進冷宮也不是我能決定的,你找錯人了。”
沈安芝一怔,下意識就想到了晏遲寒,可她知道晏遲寒對自己的感情,她也在盡量避免與他接觸,難道現在要為了見姐姐一面而破例嗎?
姜瑜見她面露猶豫,以為她還想繼續請求,便直接喊了绮香:“送沈姑娘回偏殿。”
沈安羽正在出神,被绮香從地上拉起時也沒什麽反應。姜瑜看她如此,忍不住多一句忠告:“等等。”
绮香扶着沈安羽停住,而此刻沈安羽也終于回神,她轉過頭看向姜瑜。
“這個冷宮你進不得,不管是誰你都不要去求,一定要記住。”
沈安羽蹙着眉頭,雙唇嚅動半晌最終還是點點頭。
見她終于不再執着,姜瑜可算是松了口氣,她笑了笑:“等你再休息一兩日,我會去找你談談我們的那件事。”
那件事自然是指出宮。
因着绮香在,姜瑜說得還是有些隐秘。
“好,謝謝漪妃娘娘。”
沈安羽離開了,而姜瑜也稍稍放松一些,可惜現在的她并沒有意識到沈安羽身為女主的那股倔強到底有多麽厲害。
一直到她想好了出宮的辦法前去偏殿找沈安羽商量,她才知道沈安羽對她的保證不過是為了應付自己。
“你說什麽?”姜瑜瞪着圓圓的一雙杏目,拔高了聲量問留在偏殿的袖綠,“你再說一遍。”
袖綠皺下眉頭,不解道:“怎麽了這是,我說沈姑娘去冷宮見舒妃了。”
“她怎麽進得了冷宮?!”姜瑜問完,下意識就想到晏遲寒。
難道她向晏遲寒交換了什麽條件?
誰知下一刻,袖綠很無所謂地回道:“聽說是去求了惠妃娘娘,惠妃同舒妃感情好,出手又闊綽,冷宮的侍衛想來也不會阻止。”
“她什麽時候走的?”姜瑜問。
“一刻鐘前走的,怎麽……”
袖綠還沒說完,姜瑜就已經等不及轉身跑出了偏殿。身後绮香袖綠二人見狀,旋即也趕了上去。
乾陽宮外的侍衛腰杆挺拔,正想偷偷打個哈欠時耳邊“唰”地沖出去一個人影,帶着一股寒風。
“哎,你……娘娘?”侍衛定定眼,确認自己沒有認錯人,正要追上前時,後頭兩個侍女趕了上來,他想也沒想一把抓住前頭的那個,“娘娘如此行色匆匆是為何?”
袖綠不耐煩地甩開:“管你什麽事,松手!”
“哎你!”
绮香本來也想趕緊追上姜瑜的步伐,可一瞬間她突然想到什麽,立刻對着侍衛道:“侍衛大哥,麻煩你去禀告陛下一聲,就說漪妃娘娘去了冷宮。”
“去冷宮……”侍衛還想問些什麽,可還沒來得及開口,面前侍女也急匆匆地跑開了去。
他皺着眉頭,轉頭跟一旁的侍衛叮囑道:“我去一趟金淵殿,你們好好守着!”
姜瑜火急火燎跑出乾陽宮,可等她跑到一條陌生的宮道上她才想起自己壓根不知道冷宮要往哪裏走。
“娘娘,娘娘!”
幸而身後绮香的聲音響起,姜瑜聽此忙回過頭去:“冷宮怎麽走?”
绮香是正兒八經的侍女,她對皇宮各處宮殿的方位或許比她清楚很多。
“冷宮……娘娘說的是景幽宮吧。”绮香轉動着腦子,指了一個方向,“奴婢記得應該是往這邊走,過兩處岔口還有一個花園就能瞧見了。”
姜瑜當然不知大褚的冷宮是什麽宮,不過現在也只能聽绮香的話,去看看是或不是。
“走!”
景幽宮的位置十分偏僻,才瞧見宮門就能感知到裏頭的清冷之氣,姜瑜看着宮門外守着的站姿懶散的侍衛,心下有了答案。
這裏就應該是關着沈安芝的冷宮了。
“娘娘,袖綠好像不見了。”绮香氣喘籲籲,她剛剛就想說了,可一直沒找到機會。
姜瑜不甚在意,袖綠此人不在更好,有她在說不定還會壞事。
“娘娘,我們來冷宮做什麽,這裏好陰涼……”
姜瑜看着绮香顫着身子搓了下雙臂,正要開口說什麽就聽得冷宮裏頭傳來一聲極為刺耳的尖叫。
“先進去。”
宮外的侍衛見到來人,一下就認出了姜瑜這個近來十分得寵的妃子,因此也沒有多加阻攔。
“你們快随本宮一道進去。”
姜瑜可不想一個人應付心理扭曲了的沈安芝。
沒錯,她不想沈安羽進冷宮找她姐姐,至關重要的一點就是原著中沈安芝在冷宮裏刺傷了沈安羽。
若是沈安羽真通過她進了冷宮出事,那晏氏兄弟還不得把她就地埋了。
侍衛其實也聽見了剛剛那道尖叫聲,本來是不想多管,但現在有姜瑜在,他們不得不出來做個樣子。
四個人持劍走在前頭,距離寝殿越近,裏頭的忽高忽低的喊叫聲也越來越清晰。
“嘭!”
最前頭的侍衛一腳踢開門。
只見裏頭一向衣冠工整妝容大氣的舒妃此刻披散着長發,蒼白着臉,猶如地獄來的勾魂使者一般陰森地坐在床腳。她聽見門口的動靜,僵硬地轉過頭來,而後露出一個不知是哭是笑,略顯詭異的笑容。
“怎麽,你還情人來看我出醜啊……”沈安芝的嗓音全然不複昨夜裏的輕靈婉轉,沙啞中帶着刺耳的尖利,她幽幽轉眸,看向離她約有十步之遙的沈安羽。
她的妹妹。
沈安羽很是意外姜瑜的到來,她否認道:“我沒有。”
“是我自己過來的,舒妃。”
姜瑜從進門後就已經稍稍放下心來,看來剛剛那聲慘叫只是沈安芝的一個發洩而已,她還以為沈安羽已經受傷了。
她可真擔心自己進來那一刻看到的是沈安羽受傷倒地的身影。
“你這個賤人也配過來?我可真是看不慣你那副柔柔弱弱裝無知的臉,你真以為沒人看透你的野心?!”沈安芝此刻的精神狀态顯然已經有些不正常,她怒目而視,發洩着心底的不滿。
姜瑜對這些話壓根沒什麽感覺,甚至也沒多少反應,只挑了個眉:“舒妃想多了,我來這裏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你的妹妹。”
“我妹妹?”沈安芝來回打量着她們二人,也不知腦補了什麽突然哈哈笑起來,“看來你也知道陛下心底真正的人是誰了。”
“漪妃啊漪妃,你也挺可憐的,你以為陛下真喜歡你啊,癡心!妄想!”
沈安芝帶着諷意怒吼着,也不知最後兩個字到底是在嘲諷姜瑜還是在自嘲。
姜瑜不想與這樣一個心理已然扭曲,沒有絲毫理智的人談話,她只想速戰速決将沈安羽帶走:“沈姑娘,你沒聽我的勸阻還是來了這裏,現在,跟我走。”
沈安羽面上悲戚,在姜瑜來之前,她已經哭過一回兒。
“漪妃娘娘,請容我再同她說一句話。”
姜瑜蹙了蹙眉,卻也沒有拒絕。
得到默許,沈安羽偏過頭看向床腳邊的人,語氣悲涼:“我從未想過和你争什麽,我以為你待我都是出自真心,可你既然對我有這麽多不滿,為什麽從不與我說呢?”
“呵,哈哈哈哈……”沈安芝像是聽了個什麽笑話,笑得放肆,“從不想和我争?是,你是不争,可你從出生開始就一點一點地在剝奪屬于我的東西。”
“小時候不管是我看上的什麽,你都會先一步拿走,我若是表露出一分想要的意思,爹娘就會說‘讓一讓妹妹讓一讓妹妹’。”
“可是憑什麽?我憑什麽!”
沈安芝扶着床榻站起身,發絲淩亂地垂在眼前,可她卻絲毫不在意地緩步往前走:“別的東西,我放棄了也就罷了,可為什麽連我愛的人你都要搶?明明,明明是我先遇到的他,是我!”
沈安羽心裏一顫,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姐姐堆積了這麽多年的怨怼,她不由往後退了半步,似有些站不穩。身後的紅昭見狀趕緊将她扶好。
“你知道我是怎麽進的宮嗎?是因為你,我用你換了成為他妃子的機會。”沈安芝頓了下,而後又低低笑出聲,“呵,什麽癡心也不過如此,既然得不到獨一無二的愛,那麽一份替代的感情我也無所謂。”
“可是為什麽……我連一個替身都不能好好當下去。”
沈安芝說到這裏,終于停下腳步,而此刻她距離沈安羽僅僅三步之距。
“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被困在這深宮之中永遠看不見希望,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最後三個字,沈安芝是擡起頭狠狠地爆發式喊出來的,與此同時她一直負在背後的右手猛地舉起。
姜瑜離她們有些距離,當看見銀光閃過時,再想命令侍衛阻攔已經來不及,不知是不是來自十七最最本能的反應,她一把拽下頭上的銀簪沒有太多猶豫地甩了出去。
“啊!”
“姑娘小心!”
淩亂的喊叫聲一時之間充斥着整個寝殿。
“……姐姐!”
沈安羽頓住腳步,雙眸含淚地看着因為劇痛而蜷縮身子歪倒在地的沈安羽,她的右手背上血流不止,上頭一支銀簪十分顯眼。
姜瑜的右手微微發麻,她看着那支銀簪滿眼意外。
她什麽時候還有這種技能了?
……等等,是十七。
十七跟在晏無塵身邊,原本是要學武功的,可因着她的體質練不了內力,晏無塵退而求其次只讓她學了暗器。
而剛剛,那不過是姜瑜體內來自十七這具身體的本能。
“呵呵……”
沈安芝倒在地上,身子不斷顫動,突然她開始低低笑出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刺耳。
因為原文中刺傷一事已經躲過,姜瑜緊繃的神經下意識放松,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沈安芝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猛地從地上爬起沖向床榻邊的燈臺。
“毀不了你的容貌,那就陪我一起死吧!”
沈安芝用沒有受傷的手摘掉燈罩,裏頭還未燃盡的紅燭一把被打到邊上的衣架上,絲質的衣衫瞬間升起一股火苗,然後逐漸擴大。
“快走!”姜瑜一把捂住嘴鼻,拉着身邊的绮香就要往外跑去,可就在她轉身的一瞬,她忽然瞥見沈安羽還呆愣地看着自己發瘋了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