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下毒
杜丸丸的要求并不過分。她只是讓柳小青繼續做說書先生，繼續講上回她們編排的镖隊故事。于是接下來的幾日，柳小青開始在各大酒樓與熱鬧集市巡回演出。
這人在源城“懲惡揚善”小有名氣，前來湊熱鬧的人很多。待她講到精彩處，杜丸丸便派人上前，為圍觀百姓展示镖隊抓獲山賊時，當地縣令頒發的義士木牌。這個年代的官府表彰公信力極大，大夥都驚訝萬分：穿雲教竟然也會救人抓賊？難道……他們真的洗心革面了？
杜丸丸第二日便關了穿雲酒樓，找人來稍事裝修。至于店小二和幫廚，自然是找教衆擔任。開業初期不給工錢，但可以在酒樓裏免費吃三餐，許多教衆都樂意幫忙。
每每說書結束，柳小青會宣傳穿雲酒樓将于十日後重新開張，頭三天來吃飯的食客全部免費，前十名食客每人還贈送紋銀一兩。杜丸丸則親自上場宣讀承諾書，保證教衆不會騷擾食客，若有食客遭受勒索，損失十倍賠償。
這份承諾書于開張前一日，刻在石碑上，立在了穿雲酒樓門口。或許這種石刻的保證讓人更有信心，又或者……總有些膽大要錢不要命的，開張之日，杜丸丸沒等多久，便迎來了她的第一位客人：城門的老乞丐。他點了一桌好菜，一頓好吃好喝不算，臨走還順便打包了吃剩的飯菜，帶走了杜丸丸允諾的紋銀一兩。
見老乞丐活着從酒樓走出，門外觀望的其他乞丐耐不住了，齊齊奔赴酒樓！跑得快得得到了紋銀，跑得慢的無法，只能多叫酒肉，争取多吃一點算一點。
随後跟風而來的是走街串巷的小販、接零散活的短工、扛轎趕騾的腳夫……源城的下層勞動者騷動了。他們聽說，這家酒樓的東西不僅不要錢，而且還好吃！很快，穿雲酒樓門外就排起了長龍。
漸漸有家境不富裕的平常百姓來擠上一擠，就為了吃餐免費的飯。他們的感受又稍有不同。一家子人一番研究，發現這裏有好些菜色價錢不貴！待菜上來一看一嘗：分量足，味道好！心中暗自便有了決定：若這酒樓往後還是做正當營生，娃娃的滿月酒可以考慮在這擺！
至于富貴人家——這些人才是杜丸丸的真正目标——卻沒有一人前來。這其實在情理之中：真正有錢人怎麽會貪這一點小便宜，跑來和一群汗臭味熏天的人一起排隊呢！
杜丸丸便找了些長相讨喜的教衆，帶上賀初九，端着劉老黑的拿手菜色，殺去了別家酒樓。她負責唾沫橫飛介紹宣傳，幾個教衆負責說吉祥話，賀初九負責面無表情端盤子給人試菜。他們走到哪，哪的氣氛就有些緊張，但衆人見他們只是推銷菜，都很給臉地嘗了嘗。卻苦了酒樓老板：搶客人搶到別人店裏，穿雲教也太嚣張了！
酒樓老板敢怒不敢言。杜丸丸心知肚明，只是讨好賠笑：她的競争的确不正當，但到底不算大惡。生意難做，她稍稍利用下穿雲教的優勢，也不算太過分吧……
柳小青當說書先生當上了瘾，自告奮勇跑來穿雲酒樓，免費給食客說書。自穿雲镖隊的故事後，她又改編了許多她本人行俠仗義的故事。受杜丸丸親傳，這些故事情節跌宕起伏引人入勝，穿雲酒樓因此人氣愈發暴漲。
這麽一晃，紅火而忙碌的三日便過去了。沒了免費的優惠，穿雲酒樓生意清淡了許多。當然這種清淡只是相對而言，到了中午，還是有好些客人上門用餐。一些是碰巧有聚餐的小戶人家，一些則是被試菜勾來的、嗜好口舌之欲的富貴公子。杜丸丸心中總算安定：雖然不比旁邊三家酒樓熱鬧，但穿雲酒樓到底走出第一步了。
酒樓步入了正軌，杜丸丸又開始琢磨新花樣。這個年代菜色并不齊全，杜丸丸便想着在菜色創新上贏一籌。她将□□的名菜一番描述，讓劉老黑依據配料、口味設法做出。這個黑廚子人不靈光，做菜天賦卻極佳，幾日下來，成功做出了幾道新菜，杜丸丸萬分滿意，就等着挑個好日子上新。
這天，劉老黑偷空又試做了道陳皮牛肉，照舊端上來給杜丸丸品嘗。杜丸丸正拿着賬本寫寫算算，随意一拍櫃臺：“行，先放這，我一會就吃。”
待她算完了這幾日的進賬，心滿意足擡頭準備試菜，卻撞上了一張臉。一中年男人端着盤子，手上筷子口中不停，雙下巴上的小胡子一抖一抖，而那盤陳皮牛肉……已經見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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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胡子男見杜丸丸驚訝看他，端着盤子退後幾步，筷子飛快扒拉，将最後一點陳皮牛肉掃進了嘴，這才将空盤子一放，迎着杜丸丸的目光一挺胸：“看什麽看！不管這是誰點的菜，我都付雙倍價錢！”
杜丸丸眨眨眼，手一伸：“新菜色，謝謝惠顧二十兩。”
小胡子毫不心疼，朝身後的跟班一招手：“付錢！”又轉身朝一旁的飯桌走去：“好吃！再來一盤！”
杜丸丸眼角一抽：這都行？！她只是随口一說，親你不要太土豪哦！
小胡子卻忽然停了步，肥胖的身子晃了晃，“轟”地砸倒在地！杜丸丸奇怪看去，就見剛剛還精神抖擻的中年男人，竟雙眼緊閉七竅流血了！
那跟班也顧不上掏錢了，大驚撲上前：“老爺！鐘老爺！”他驚恐看向杜丸丸，一聲大喊：“啊——！！老爺中毒了！穿雲酒樓殺人啦！”
跟班扯開嗓子大嚎，酒樓皆驚！杜丸丸怔愣片刻，朝一旁的賀初九道：“快去請大夫！”
賀初九不敢怠慢，急急運起輕功出門。杜丸丸走出櫃臺，蹲在鐘老爺身旁輕聲相喚：她不懂醫術，不确定這是不是中毒，是以不敢妄動。酒樓的食客卻騷動起來，不知是誰第一個顫顫喊了聲：“小二結賬！”下一刻，“結賬”聲便此起彼伏。
自有在酒樓當差的教衆上前結賬。可客人還嫌不夠快，直接摸了銀子放在桌上，起身貼着牆跟一個接一個溜出門，若是不幸撞上杜丸丸的目光，還會緊張朝杜丸丸點頭哈腰：“教主，銀子就在桌上，多了不用找，你們辛苦了……”
杜丸丸沒心思留他們。她是不懂醫術，卻發現鐘老爺似乎沒了呼吸，身子也漸漸僵了，只覺心沉了下去。不多久，賀初九扛着一老大夫沖進門，杜丸丸急急讓開位子：“大夫！快看看！他這是怎麽了！”
老大夫剛剛坐了趟雲霄飛車，正頭暈眼花，聽到這話好容易清醒了，蹲下一番檢查。半響擡頭連連嘆氣：“不行了，不行了。他中了劇毒，已經咽氣了。”
跟班立時哭嚎起來：“老爺！老爺！你不能死啊……”
教衆早就圍在了一旁，便有人提議去請慕容名來。杜丸丸呆滞點頭應允，心中卻沒抱多少指望：慕容名再好的醫術，也只能救活人。這人已經死了，他還能起死複生不成？
杜丸丸在刺耳的哭嚎聲中，呆呆看着鐘老爺，不相信這個饞嘴的吃貨竟然就這麽死了。跟班已經開始嚎“小姐我對不住你！我沒看好老爺！”，杜丸丸看着那張七竅流血的臉，似乎在混沌一片的頭腦中找到了些什麽信息：這個男人有個女兒……
卻有只手掌覆上了她的眼，清瘦，微暖。賀初九俯身，一手捂着杜丸丸的眼，另一手從她腋下穿過，将她拎了起來。杜丸丸抓住蓋着她眼的手掌拿下，神情恍惚轉身。賀初九側身遮住酒樓外指指點點的百姓，柔聲道：“姐，別看了，你上二樓。”
杜丸丸搖搖頭：“不。”她用力晃了晃腦袋，努力維持清醒：“我有很多事要做，不能離開……”
賀初九不由分說将她打橫抱起，朝着二樓行去：“我已經找人通知吳澤滔了，他會過來料理後事。下面有人看着，你狀态不好，先休息一下。”
杜丸丸的确狀态不好。有個人死了，被毒死了，在她面前被毒死了，在她的酒樓被毒死了。她不知該怎麽消化這一事實。遂也不再推脫，縮了縮身子，靠在了少年的肩上。
賀初九上樓找了間空包廂，抱着杜丸丸進了房，将她放下。杜丸丸蜷在椅中沉默，賀初九便陪她一起默默坐着。不知過了多久，樓下有了聲響，似乎有人在争執打鬥。杜丸丸立時很緊張，想去窗邊一看究竟，賀初九卻按住她，幾步竄到窗邊探頭一看。然後他關上窗，行回杜丸丸身旁，擡手揉了揉她的發：“沒事，是街上的聲音。”
杜丸丸放松了些，卻依舊不安：“吳澤滔怎麽還不來？”
賀初九默然。片刻淡淡一笑：“他從山上趕過來，總要些時間。”
此時，樓下又是“嘭”的一聲大響。杜丸丸覺察不對，就想起身，賀初九卻忽然半蹲半跪在她面前，拽住了她的手：“姐。”
杜丸丸：“嗯？”
賀初九仰頭看她：“吳澤滔不在這，我也能幫你。”
杜丸丸望入那雙黑亮的眸子，心中莫名就安定了些，深深吸氣點頭：“我知道。”
賀初九便笑了。他垂首，雙手捧着杜丸丸的手，将她的掌心貼上了自己的臉。然後他緩緩偏頭，嘴唇貼上了她的手心。
他半跪着低頭，杜丸丸又坐着，看不清他做了什麽。她感覺有什麽軟軟的東西碰上了她的掌心，癢癢地很撓人，心莫名一顫，輕輕抽手。賀初九動作一頓，終是紅着臉站起身，沒頭沒尾道了句：“姐，我要打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就讓他們啵一個哼(ˉ(∞)ˉ)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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