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雨時大時小,心中的陰霾,沒有陽光的照射,越積越多,壓抑的感覺讓所有人都覺得日子變得難過。
李梓楠小心地保護着嚴寒,可是李媽還是在周歆的陪同下,又找了嚴寒幾次。嚴寒沒說,但李梓楠卻從周歆的話中聽了出來。他不打女人,就直接打電話跟周哲明挑明了情況,周哲明也覺得周歆的做法欠妥,回家把周歆訓了一頓,禁止她再摻和這事,也讓她少去李家。
李梓楠又回家和父母做了一次長談,在無果的情況下,他把家裏的門鎖換了。雖然嚴寒并沒有住他那,但他不想再有萬一。
嚴寒認真地讀書,準備着四月份的考試。現階段,他能把握的東西不多,所以他珍惜每一個機會,哪怕外界的條件再苦再難,只要他能做的,他都會努力争取。
公司組織員工去總部培訓,李梓楠也在名單中,他想跟公司申請下次去,但嚴寒不同意。最後,李梓楠在雨中登上了飛機,心裏不停祈禱着,願嚴寒平平安安等他歸來。
培訓第四天晚上,李梓楠打嚴寒電話沒接,他以為嚴寒睡了。第二天他一大早又打,還是沒人接,中午再打,卻是語音提示: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一直到晚上,都無法接通。
李梓楠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一天的培訓他都沒聽,心裏無數種可怕的猜測讓自己越來越慌張。他打電話給李梓櫻讓她回家探探是不是李媽又去找嚴寒麻煩,也讓程蘭去東二號路找嚴寒,可是傳回的消息讓他恐慌。李媽最近都沒找嚴寒,而程蘭開車兜了兩趟也沒看到嚴寒。最後,李梓楠讓程蘭去嚴寒的住處,可是也沒找到人!
嚴寒消失了,憑空消失了!李梓楠這時才發現自己有多傻,他把自己的電話告訴了嚴家姐妹,卻沒想到跟她們要電話,他覺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他沖了個冷水澡,讓自己冷靜下來,細細回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努力尋找各種蛛絲馬跡,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就在李梓楠将要徹底絕望之時,他突然想起了介紹嚴寒工作的那個遠親。就象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他顫抖着手撥打那個電話,可是除了“嘟嘟”聲,還是無人接聽。
李梓楠一夜未眠,他無意義地打着那個遠親的電話,聽着嘟嘟嘟,直到手機沒電。
早上,當失魂落魄的李梓楠重新打開手機時,卻看到那個遠親的未接來電。他激動地回撥過去,響了很久,終于接通了,可是聽到的消息卻讓他的心揪得緊緊的。
培訓還沒結束,李梓楠卻堅持要走,公司最後以曠工論處,放他走人。李梓楠訂了最近的一班飛機,踏上尋找嚴寒的征途,一路上,還是不停地祈禱,願嚴寒平平安安等他歸去。
程蘭在機場等李梓楠,一見到他就把車鑰匙給他,囑咐他路上小心,保持聯系。看着李梓楠絕塵而去,她心有戚戚焉,深感世事難料,命運無常。
李梓楠驅車直奔嚴寒老家,心急如焚,和春節去時的悠閑截然相反。打通電話後,他立馬上網搜索相關信息,查到的不多,但已經足夠讓人膽戰心驚——一個多月連綿不斷的雨水加上近日的傾盆大雨,多處山體滑坡,最終導致泥石流,于夜間迅速摧毀幾個村莊,連接外面的道路也破壞嚴重,至今救援隊伍還無法抵達受災地點,具體傷亡人數及財産損失暫時無法明确。
據李梓楠所知,嚴寒他們同村的人在災情發生後很快就得知了消息,并于第二天一早趕了回去,他們繞遠路從後山進村,但現在那裏也已經塌方無法通行。嚴寒的遠親因為家人早已搬離村子,并沒有進村,所以他的電話能通。而嚴寒現在情況如何,誰也不知道,不過兩個妹妹應該沒事,因為那個遠親說兩個妹妹都是住校,并沒在家裏。
李梓楠抵達鎮上時,天已經黑了。進村的路因為早上又出現一次嚴重塌方,現在還在搶修,無法通行。他随便吃個飯,就在車上等着,心裏向知道的所有教派的老大都祈求了一遍,讓他的嚴寒一定平安無事。天快亮時,有一隊醫療志願者要徒步進村,李梓楠背上包,二話沒說跟着走。
沿途所見,一片狼籍。房屋倒塌,田地破壞,道路損毀,遠遠的即可聽見痛苦的哀嚎。李梓楠越走越怕,怕什麽他說不清,只是一種抓狂的歇斯底裏的感覺讓他恐懼。醫療志願者停在了沿途的村子,最後只剩李梓楠一人,憑着記憶前行。
沒有人理他,大家不是匆匆奔向哪裏,就是拉着他哭訴,誰也不聽李梓楠的詢問。整個村子基本被夷為平地,倒的倒,塌的塌,還有一大部分被掩埋,随處可見家畜的屍體,小孩子混身泥濘地坐在斷壁殘垣上哭,老人們撕心裂肺地喊,大部□□強體壯的年青人都在外打工,只剩下老弱病殘,無力面對這殘酷的自然災害。這一切仿佛是人間地獄,讓李梓楠無所适從。
害怕已經變得麻木,他如行屍走肉般穿過村子,來到曾經嚴寒的家。房子倒了,被碎石埋了一半,李梓楠找了塊石頭坐下,擡頭望着陰沉沉的天空,很快又要下雨了,可是嚴寒在哪裏?
随着一聲沉悶的轟鳴,大地傳來輕微的震動。李梓楠猛然站起來,他知道大概是哪裏又塌方了。他象中了魔障一樣,有種癫狂的沖動,他突然明白他沒時間在這裏等,他需要盡快找到嚴寒,馬上找到嚴寒,否則他會瘋掉。
終于有人告訴他見過嚴寒,現在大概在村子另一頭的舊小學——那是臨時安置點。李梓楠覺得他的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他一路狂奔,任何障礙都無法阻擋,心裏一遍一遍地呼喊着嚴寒。
有個孩子跑過來,抓住李梓楠喊救命。這一喊,喊得李梓楠魂飛魄散,血液瞬間冷卻,四肢百骸不再有任何知覺。他被拉着往前走,腦袋裏已經沒有嚴寒,只剩下一片空白,白得滲人。
小學塌了!剛才那聲悶響,就是小學塌了!
哭聲震天,呼喊震天,到處煙塵朦朦,到處凄凄慘慘。李梓楠站在學校入口,不知該往哪裏去,不知該從何找起。孩子扯着他的衣服,他卻象斷了線的木偶,突然跪倒在地。
“嚴寒,嚴寒,嚴寒……”從低低的悲鳴,到再也壓抑不住的咆哮,李梓楠釋放出他全部的恐懼,如火山爆發般将他對嚴寒深深的眷戀與無限的疼惜全部呼喊出來,任淚水肆意流淌,他只擡頭仰望蒼天,一遍一遍從靈魂深處将那刀刻的名字狂吼而出。
天下着雨,嚴寒,你是否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