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夜半夢回(2) 袁行飛鴿傳書,泗水縣……
柳晗估摸着這位韋知州與兄長柳昀之間怕是有些龃龉, 當即又打起了幾分精神。
在不知道哥哥哪裏得罪過韋梁以前,自己還是謹慎行事才行。
等等……
柳晗忽而覺出不對。
按着韋梁的意思,他當是見過的柳昀的, 那這會兒怎麽會?
她不由看向身旁的陸湛。
後者閉了閉眼睛,又微微搖了下頭。
柳晗怔了下, 反應過來。
哥哥雖未見過韋梁, 但卻不知何時因為何事叫他記恨上了, 而且耿耿于懷多時,所以才會抓着廖春生案的纰漏把“柳昀”召過來。只不過, 因為柳晗在廖春生自殺前早呈了官文到州府,雖未得批複, 但失職的罪名卻小了點兒, 韋梁才不好公開升堂責問,而是把人直接叫到私人府邸來, 想要以教育之名奚落一二, 挫一挫她的銳氣。
縷清了其中的彎彎繞繞,柳晗不着痕跡地松了口氣。
要是如此, 那她就乖乖聽一聽知州大人的說教,左右陸湛這位穆王世子在側, 韋梁也不會太過火。
而韋梁見柳晗沒有反應, 胸口的郁氣更重, 他複又笑了聲,道:“也不怪柳大人貴人多忘事,當初您是聖人跟前的大紅人, 我這小小知州想見您一面也難吶。”
當初年尾裏,他進京述職,聞說新上任的戶部尚書年輕有為, 頗得聖心,便想結交一二,于是就寫了封拜帖送到尚書府。府裏的小厮接了拜帖,引他去了花廳。
結果呢,結果他在柳府的花廳喝了整整三壺茶、跑了七八趟茅房,直到暮色四合、天空開始飄雪也沒能見着柳昀。他離開尚書府時,雪下得正大,在回驿館的路上,他腳下打滑摔了個大跟頭,在床上趴了半個月才能大地回湖州。
韋梁憶起往事,心氣越發不平,看向柳晗的眼神裏更多了些不滿與挑剔。
柳晗歉然一笑,先替自家兄長給這位小氣知州賠個禮,“當初是清生年紀輕不更事,還請韋大人多多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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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态度謙恭,邊上還有陸湛在,韋梁少不得掩去些情緒,擺擺手作出不計較的模樣。
陸湛這時适時開口問韋梁:“韋大人特意派人去泗水縣傳召柳昀到州城來,聽說是為了廖春生一案?”問了,卻沒給人回話的機會,只自顧自地又道,“不巧,廖春生一案本世子也摻和了一下,當時送呈州府衙門的文書便是出自本世子之手。若沒記錯,廖春生甫一歸案,縣衙有了決斷之日文書便已着人送将過來,難道韋大人不曾見過?”
陸湛單刀直入,韋梁的額頭沁出汗來,抖着唇一時找不出辯白的話。
文書自然是看到的,只不過為了那封密信上的交待特意壓下沒有批複,哪裏又會料到那廖春生竟然會想不開自殺?
因為廖春生的死,他吃了那人好一通訓責,這才派人叫了“柳昀”過府,想着新賬舊賬一塊兒算上一算。
但千算萬算,漏算一招。
這穆王世子何時到了湖州地界,還不偏不倚跑去泗水縣?
“韋大人。”
陸湛淡淡地喊了他一聲。
韋梁腿一軟,差點兒沒有伏到地上去,忙解釋道:“世子是誤會了。下官原想着,柳大人從京城到泗水縣來任職,恐怕有諸多不适應的地方,是打算提攜,哦不是打算交待一些泗水庶務,順帶着也為柳大人接風洗塵一番不是。”
“哦,是嗎?”陸湛嘴角一勾,笑了,“既如此,是本世子誤會了大人。這裏給大人賠個不是——”
“別別別,下官哪敢。”韋梁吓得臉都白了。
陸湛自然不會真的折腰向他,聞言,本就未曾彎曲半分的腰身越發挺直了些,故作煩惱道:“只可憐我們柳大人了,接了韋大人您的召令,連飯都顧上吃,拖着病體就馬不停蹄趕了過來,這一路着急、擔驚可吃了不少的苦頭……可憐的喲。”
“……”
韋梁瞥一眼坐在木制代步椅上的柳晗,見她身上雖有風塵可卻并不狼狽,倒真沒看出多可憐,可是……
穆王世子說可憐,他能說不嗎?
于是,他咬了咬牙,旋即攢起一張平易近人的笑臉轉向柳晗,雙手虛攏,便做出往下拜的樣子來。
柳昀今時不同往日,該有些眼力見攔住自己。
然而,他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動靜,只等到了陸湛微詫的聲音,“韋大人?閃到腰了?”
您可閉嘴吧。
韋梁心裏哪還顧得上陸湛的身份,忍不住暗啐一句,到底還是全了禮。
柳晗沒料到情形會發生這樣的逆轉,看着韋梁圓乎乎的大腦袋低下來,她整個人呆了下,然後飛快地擡頭看向陸湛。
形狀好看的鳳眼沖她眨了下,眼中是鮮見的狡黠笑意。
柳晗一時不防,不由抿唇笑了下。
剛剛直起身的韋梁捕捉到這一笑,臉色頓時更難看了,但礙着陸湛在,可不敢發作,只悶悶地吩咐人去準備接風洗塵的酒宴。
本以為要來州府衙門聆訓,沒料到峰回路轉反教那知州大人吃了個啞巴虧。
柳晗心裏有點兒高興,同時又有點擔憂。
逞一時意氣的确痛快,可來日陸湛離了泗水縣,她孤掌難鳴,可不要被這韋梁新賬舊賬加在一起清算?
想到這兒,柳晗纖細的眉便攢了攢。
陸湛注意到了,沒有問也猜出了她的心思,但卻沒多說什麽。
他早先已經跟她說過了,在柳昀還沒有找到之前,對泗水縣的事情他不會袖手旁觀,自然也不會不管她。
二人在韋梁的府邸吃了宴席,本來也打算留在州城歇息一晚,等翌日天明再回泗水縣去。可是宴席剛散那會兒,陸湛一人出去了趟,回來時就緊皺了眉頭。
柳晗見了,不由問:“怎麽了?”
陸湛道:“袁行飛鴿傳書,泗水縣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