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林間刺客 真是見了鬼
陸湛眸光深了幾分,迎上柳晗的目光,他勾了勾唇角,淡聲反問道:“你以為我該知道什麽?”
雖然他語調淡淡,但是柳晗還是聽得出來他大約是動了氣。這一會子,她方因着自己的一時口快而後悔。
是了,憑着陸湛和自己兄長的交情,他又怎麽會對如今頂替兄長身份的她不利呢?
柳晗的面上露出些慚愧來,她埋下頭,聲音立即便弱了三分,“我沒別的意思……”
她的話尚未來得及說完,眼角的餘光便瞥到一抹鮮豔的紅掠過。詫異擡頭,才驚覺自己的對面早已空蕩蕩的沒了陸湛的身影。
柳晗飛快地起身,手碰到車簾的時候卻又突然頓住。
“待會兒不論發生什麽,你都待在車裏不要動。”
陸湛的話在耳邊響起,柳晗盯着面前褐色的簾布半晌,在聽到外面傳來兵刃相接的聲響以後,終于還是伸手直接掀開了車簾。
當初在林州遇險時,她沒有攔住兄長柳昀,讓他只身一人去引開歹人,最後導致兄長至今下落不明。而今,如果她沒有料想錯,來人應該也是沖着她抑或說是沖着她兄長來的,既是如此,她又怎能讓陸湛涉險。
提着衣擺跳下馬車,看向不遠處纏鬥在一塊兒的一群人,柳晗的心幾乎要提到了嗓子眼。沒有絲毫猶豫,柳晗順手摸了車夫趕車用的鞭子握在手裏,擡步就要上前。
只是才走了兩步,就教綠蕪給攔住了。
“公子,那邊危險,你不能過去的。”
柳晗道:“綠蕪,讓開。”
綠蕪連連搖頭,急聲道:“姑娘,不行的。”見柳晗面色冷下來,她忙道,“世子說了,不能讓您過去的。”
一邊說着,一邊就要從柳晗顫抖的手裏取過鞭子。
然而,她的手才剛碰到,便被柳晗躲開了去。
Advertisement
與陸湛纏鬥在一塊的黑衣人統共有七人,個個身手矯捷。眼下陸湛雖未落下風,可也絲毫便宜沒占着。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僅憑陸湛一人是根本不可能擊退這幫刺客的。
眼前的情形,柳晗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可是她也無法眼睜睜地看着陸湛受傷。
于是,她閉了閉眼睛,咬了咬牙,拼盡有生以來的所有勇氣,提着鞭子沖上前去。
柳晗的一雙手,提過羊毫筆,拈過繡花針,撫過七弦琴,可是揮鞭向人卻是頭一遭,因此,那鞭子揮出去竟是半點兒章法也沒有。也正因為這個,那七人的攻勢被打亂,一時竟露出了破綻來。
陸湛趁勢一掌襲向其中一人,随即不過三兩下便将幾人打得七零八落。随即,他轉過身看向柳晗,待看到她閉着眼睛亂揮鞭子的模樣後,才松了的一口氣霎時就又提了上來。
陸湛腳尖點地,縱身掠到柳晗身旁,眼疾手快地奪下她手裏的鞭子收在手上,末了才看着她沉聲道:“不是讓你呆在馬車上嗎?”
柳晗睜開眼,看着面沉如水的陸湛,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小半步,弱弱地道:“你一個人會受傷的。”
她一張小臉慘白,可眼睛卻亮亮的,陸湛抿了下唇,不由地将到了嘴邊的苛責盡數咽下。
真是見了鬼。
聽到身後傳來窸窣動靜,陸湛一回身便看到那七個刺客往四下逃散,當即眉頭一凝。他縱身掠步上前,手上一使勁,鞭子就宛如游龍一般直直地朝落在後面的一個黑衣人襲去。緊跟着,他手腕稍稍一轉一提,那鞭子便一下子把黑衣人的兩條腿纏并在一塊。
黑衣人雙腿被捆,身子頓時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就撲倒在地。
陸湛拿下人,再環顧四周時,其餘六名刺客早就不見了蹤影。
“說吧,是什麽人派你們來的?”陸湛收緊鞭子,掀袍蹲在那以面着地的黑衣人面前,聲音微涼地問。
“……”
“啧,嘴巴還挺嚴實。”陸湛冷笑一聲,手上的力驟然一掀,把那趴伏在地的黑衣人整個的掀翻過身,使其跪在塵埃裏。
“我……”突然之間,那黑衣人用雙手緊緊地掐住自己的脖子,臉色霎時紫漲起來。
陸湛驚覺不對,立即伸手封住他的穴位,可到底還是慢了一步。
噗通——
那黑衣人翻了個白眼,緊跟着就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抽搐兩下就沒了動靜。
“他怎麽會……”柳晗的臉色愈發白了。
陸湛拍了拍手,緩緩地站起身,輕描淡寫地道:“訓練有素的殺手,一旦任務失敗就會吞下早先備好的毒.藥自絕。”
看了眼重新歸于寂靜的山林,陸湛收回視線,又道:“一切等回了衙門再說。”
——
“大人在城外遇刺?”曹師爺驚訝地原地踱了個圈兒,重重地拍了下手,看向堂上的柳晗與陸湛問道,“這到底是什麽人,竟然如此膽大包天!”
柳晗搖了搖頭,只對他道:“這便是召師爺來的緣故。”
說着,便把在小平山上發生的事情三言兩語地說了出來,末了只吩咐曹師爺道:“此事得有勞師爺安排人去查個清楚明白。”
曹師爺愣了下,旋即拱手應下。
等到曹師爺退了出去,柳晗這才扭頭看向坐在一旁喝茶的陸湛,猶豫了番,方問出心頭的疑惑:“世子何以知道今日會有人在半道上埋伏?”
先前她還尚不明白陸湛突然出現在倚雲庵門口等自己是為了什麽,可經過後面這一遭,她自是知道陸湛是特地為了護她而來。今日她往倚雲庵去,身邊只帶了綠蕪一人,如果沒有陸湛,只怕她們主仆早就命喪歹人之手了。
她感念陸湛救命的恩情,但這卻并不妨礙她問上這麽一句。
陸湛呷了口香茶,慢悠悠地合上茶盞。他一雙鳳眼眼尾微翹,笑意從眼角暈染開,見問并不隐瞞柳晗,只道:“這些日子以來,槐蔭巷常有生面孔出入,府宅附近也有人盯着。”
“你的意思是……”
陸湛點點頭。
柳晗要往倚雲庵去的事兒他一早便已知悉,起初并沒有生出随行的念頭。然而,柳晗主仆出門不久,門上的小厮就尋到了風瀾院禀報說是這些日子一直在柳府門前轉悠的生面孔都不見了。
“我是不放心,故而跟上山去瞧一眼,不妨果是沒有料想錯。”
說着,他站起身,走到柳晗跟前,雙手抱在胸前,眉梢一挑,道:“這些人的身手你也見着了,怎麽樣,跟當初在林州刺殺你的可是一起人?”
不妨陸湛問出這麽一句,柳晗不由怔了一下。
會是一起人麽?
如果真的是同一幫人,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當日兄長果真虎口脫險了?
“嗯?”
柳晗聞聲恍然回神,垂下眼簾道:“有點兒像,又有點不大像,卻也記不太清了。”
陸湛笑: “哦,是嗎?”
他說話時尾音輕輕一挑,仿佛牽出些別的深意來,擾得柳晗沒來由一陣心虛。
陸湛卻靜靜地看着面前人局促不安的模樣,眼底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他擡起手,輕輕地将展開的紙扇緩緩地推合上,輕咳了聲,正欲開口便聽到外頭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陸湛眉頭微皺,往後撤了兩步,甫一轉過身便看到薛景深行色匆匆地打外頭進來。注意到他額頭沁出的一層細汗,陸湛不知想到了什麽,眉頭皺得愈發緊了三分。
“陸公子。”薛景深朝陸湛拱手見了禮,立刻便越過他走到柳晗跟前,将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遍,确認她完完好好沒有受傷以後,才長長地舒了口氣,不掩擔憂地道,“行刺的人抓到了沒有?”
柳晗搖了搖頭,“死了一個,其他的都跑了。”
“這……”薛景深臉色微變,“不行,你不能在這兒了。”
即便柳晗沒有明說,可薛景深也知道,行刺的人是有備而來,而且擺明了是沖着“柳昀”來的。從林州追到湖州泗水縣,雖是說明了柳昀眼下應當無虞,但也昭示着,幕後之人是鐵了心要柳昀的性命。如今柳晗頂替失蹤的“柳昀”行走于人前,那些人這回失了手就一定還會再卷土重來。
薛景深不敢去想,要是柳晗有個三長兩短他該如何回林州去向柳父和薛氏交代。
一旁的陸湛聽到這話,短促地笑了聲:“柳清生是禦定的泗水知縣,她不能在這兒還能在哪兒?”
薛景深道:“是,清生是知縣,可是……”
柳晗伸手扯了下薛景深的衣袖,沖他搖了搖頭,才看向陸湛道:“表哥他只是關心則亂而已。”說着,又與一臉憂色的薛景深道,“表哥盡管放心,有長青在呢。而且,陸兄亦是武藝超群,我不會有事的。”
聽見她最後一句,陸湛輕“呵”了聲。
倒是會給自己找靠山。
薛景深仍是不放心,可他也知道自己這個表妹比柳昀還要主意大,自知勸也沒用,他只能搖頭輕嘆。
盡管柳晗沒有明說,薛景深也知道,她怕是存了引蛇出洞的心思。
揪出了刺客背後之人,或許就能找到柳昀也不一定。
于是,他迎上陸湛似笑非笑的目光,拱手道:“今日多謝陸公子了。”
說着,便要施禮。
只他才剛一低頭便被陸湛用扇子擋住。
薛景深茫然擡頭,卻見陸湛扣着折扇的扇柄在指間打了個轉點向柳晗的方向。
“論起道謝來,沒得生分傷了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