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浮伯丘說完,成蟜臉色登時變得煞白,但随即他又冷笑着問道:“先生可知,秦國妄議王室之事是死罪?”
成蟜言語之間俨然已經透露出殺意,浮伯丘臉上卻絲毫沒有懼意,他平靜繼續道:“自然知道,為了遏制這樣流言,嬴政和呂不韋才會立下這樣法令,先前六國合縱之時,便有這樣流言從趙國流傳出來,将軍應該不會不知。”
成蟜沉默不語,他确實記得,這流言還秦國宗室中引起了不小恐慌,只是因為沒有證據,那流言自然就不攻而破了,宗室也沒有再探究這件事。
見成蟜已經默認了自己所說話,浮伯丘又趁機說:“将軍,浮伯丘這次來秦國,便是帶着證明此事證據來。”
成蟜眼睛一亮,趕忙問道:“證據何?”
浮伯丘道:“便是那位趙女身上,那位趙女曾經是趙姬侍女,将軍如果不信,傳她進來一問便知。”
既然有人證,成蟜趕忙請等候門外趙女進來,浮伯丘問,趙姬曾經侍女便一五一十回答着,據她所說,呂不韋将趙姬送給異人之前,趙姬便已經懷有身孕,異人身邊不足十月便生了下現秦王嬴政,知道這個秘密人,除了當事幾位之外,就只有她跟其他幾位姐妹,為了隐藏這個秘密,呂不韋早就将其他侍女殺死,她也是隐姓埋名才逃過此劫。
懷胎十月産子,這是衆所周知事實,但趙姬不足十月産子,如此細想,真相似乎已經非常明了,可成蟜卻一言不發,像是辨別這所謂侍女所說到底是不是事實。
浮伯丘知道,雖然成蟜只有十五歲,但心智早就已經較一般少年成熟,想要說動成蟜,并沒有這麽容易,再看見成蟜神色幾經變化,似乎也已經有些動搖了。
浮伯丘思索再三,他決定亮出自己殺手锏。
“長安君再想想,為何君父莊襄王剛剛即位兩天,便于壯年而薨?其中難道不蹊跷嗎?”
成蟜心中猛然一驚,手心不由直冒冷汗,或許,他已經觸及了一個天大陰謀,一個試圖颠覆秦國贏氏政權陰謀,他像是尋求幫助般,驚慌看向浮伯丘,嘶啞着嗓音問道:“你是說……”
浮伯丘肯定點頭:“沒錯,便是因為呂不韋害怕先王察覺嬴政并非自己親生,這才迫不及待害死了先王。”
成蟜心中也确實是這樣猜測,可再聽浮伯丘這麽說出來,卻又是另外一番效果,想到自己君父可能就是被呂不韋害死,想到現坐秦國王位上可能是一個孽子,再想到嬴政對自己也不錯,剛剛賜了大将之位給自己,等到秦國老一輩将軍退出後,自己将要擁有權力和富貴肯定會盛于此時……
一時間,成蟜心亂如麻,不知自己是否應該選擇相信浮伯丘話,望向眼前白衣士子,電光石火之間,成蟜猛然意識到,眼前這人跟之前自己宮門後遇到那人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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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眼中光芒,都是如此銳利,從他們口中說出話,也同樣犀利到一針見血,他們無所畏懼,無所顧忌,即使成蟜已經貴為長安君,已經是秦國一方大将,無論是那人還是現浮伯丘,都給他一種,他們高高上,神聖不可侵犯感覺。
這種感覺,讓成蟜覺得很不舒服。
就這時,成蟜突然将自己佩劍拔出,将泛着寒光劍鋒抵浮伯丘脖子上,厲聲喝道:“無稽之談!本君看你定是為六國而來,散播這等謠言亂我秦國,今天我便要手刃于你!你還有什麽可說?”
為了起到威吓效果,成蟜把寶劍稍稍向前送了些,絲絲鮮血便順着劍身滴落,一旁趙女吓得臉色慘白,可出乎意料是,浮伯丘卻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他淡漠看了成蟜一眼,道:“贏氏六百年積業,現竟然要交到一個外人手中,山河從此改姓,長安君……枉為贏氏子嗣……”
大股鮮血從浮伯丘脖子上噴湧而出,浮伯丘話剛說完,便倒了地上,一旁趙女早就已經給吓傻了。見浮伯丘寧死也不願屈服,成蟜也是心中一震,趕忙扔下手中佩劍,幾步将地上浮伯丘抱起,撕下自己袖子上布,一邊緊緊捂住浮伯丘脖子上傷口,一邊對門口喊道:“叫大夫來!”
成蟜低頭看浮伯丘,只見懷中之人臉色慘白,氣息微弱,自己捂住傷口布料早就已經被鮮血浸透,手上一片黏膩,成蟜後悔不已,口中不由埋怨道:“先生為何不躲避?我剛剛……那是試探先生!”
浮伯丘卻張了張嘴唇,用微弱聲音回答道:
“正是因為知道君候是試探,浮伯丘才沒有躲避……”
聽見浮伯丘聲音竟然越來越弱,成蟜趕忙打斷道:“先生先別說了,此事需從長計議,也不急這一時半刻。”
浮伯丘點了點頭,緩緩閉上了眼睛,嘴角向上揚起了一個并不明顯弧度。
果然,無論到了什麽年代,苦肉計都是好用招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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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再次轉到李斯這邊。
從李斯來到鹹陽,接任長史之位後,管他已經極力低調,但終究還是引起了丞相呂不韋注意。
突然接到了相國府邀請,李斯并沒有慌張,這其實也他意料之中。
俗話說好,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呂不韋如果想要害他,也沒必要特意将他請到府中,再說,他與呂不韋也應該素來沒有什麽恩怨,李斯暗自思怵,此舉之意應該是試探,自己根本就無需慌張。
乘着相國府馬車到了呂不韋府邸之後,剛到呂不韋府中,李斯便看見成群結隊士子武夫相國府中,李斯問侍從:“那些是什麽人?”
侍從答:“皆是相國門客。”聽到侍從話,再望着那些人離去背影,李斯若有所思。
跟着侍從穿過那些彎彎繞繞回廊亭臺,李斯終于書房見到了秦國相國呂不韋。
呂不韋大概三十多歲,那副精明模樣不像相國,倒像一位精明商人。
不對,呂不韋不就是一位商人嗎?而且是一位非常成功商人,他做成了一樁利潤無窮大買賣,無疑是商人中成功一個。
李斯正這樣胡亂想着時候,端坐書房中呂不韋也看見了李斯,因為早就知道這位任長史便是之前出使秦國韓相,見到李斯時候,呂不韋也沒有表現出多大驚奇,他只是端坐原處,上下打量着時隔一年未見李斯。
按理說,以呂不韋身份肯主動邀請李斯已經是給了十足面子,到了兩人見面時候,怎麽樣也改李斯主動拜見呂不韋,可李斯走到呂不韋面前,也只是拱手作揖,随後便一言不發,只是靜靜看着呂不韋。
四目相對之時,書房中氣氛格外凝重,呂不韋也格外郁悶。
上一次見面時候,李斯是韓使,呂不韋秦相,呂不韋奈何不了他,可現,李斯是長史,地位遠呂不韋之下,呂不韋依舊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良久,呂不韋終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首先開口道:“先生終究還是來了秦國。”
“六國皆弱,唯秦國強,斯當然會到秦國。”
李斯并沒有聽出了呂不韋話中意思,他理所當然這樣回答道,就好像是呂不韋問了一個無比弱智問題。
呂不韋有些尴尬捋了捋胡須,又繼續問道:
“先生初來秦國,覺得秦國如何?”
李斯知道,呂不韋這是要試探自己态度了,李斯當然不會實話實說,只是贊頌秦國大好河山,洋洋灑灑說了一大通,言辭雖然華麗,但實際上卻等于什麽都沒說,聽得呂不韋不覺得頭痛,趕忙打斷道:“先生覺得秦國政事如何?”
“政事?”李斯重複一遍,突然想到了呂不韋府中那些門客,他稍稍走近了些,低聲說道:“李斯初至秦國,便聽聞相國門下有門客三千,剛剛也見到外面見到相國府門客,比之四大公子也毫不遜色。”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乍一聽李斯竟然将自己與四大公子相比,呂不韋心中很是得意,但表面上,他還是稍稍謙虛了一把。
“哪裏哪裏,跟風而已。”
可呂不韋萬萬沒有想到是,他剛剛謙虛完,李斯臉色卻突然一變,凜然說道:“相國現還不知道嗎?您很就要大禍臨頭了!”
原本正得意着呂不韋猛然被吓了一跳,半天才回過神來:這家夥是咒我呢?
任誰被別人突然說上一句将有大禍,心中都會多少有些不舒服,就不用說是呂不韋了,但想到眼前人可是秦王老師,就算呂不韋心中有火,卻也不敢發出來,只能強忍着怒火問道:“還請先生明示,呂某之禍到底從何而來?”